“一个前省委书记的儿子,不仅涉黑、涉恶、洗钱、贪污,甚至……”
长者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报告的某一页上,那是关于赵瑞龙勾结境外情报机构、出卖国家核心商业机密的内容,“甚至为了私利,不惜出卖国家利益,走到了人民的对立面!”
“这是什么性质?”长者抬起头,目光如炬,“这是叛国!是汉奸行径!”
会议室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另一位领导接口道:“更可怕的是,这张网,编得太大了。从汉东的土地、矿产、国企,到京城的部委项目审批……赵家,把公权力当成了他们自家的‘提款机’和‘交易所’。”
“同志们,”主位长者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赵瑞龙交代的这些问题,虽然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但汉东省委呈报的证据链,特别是那个海州服务器里的数据,已经形成了完整的闭环。”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他站起身,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那巍峨的红墙。
“我们党,是用无数烈士的鲜血换来的江山。我们决不能允许,有任何‘特殊存在’,凌驾于法律之上!决不能允许,有任何‘铁帽子王’,把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变成谋取私利的工具!”
“不管牵涉到谁,不管他的职位有多高,贡献有多大,只要触犯了法律,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转过身,做出了那个决定了汉东省未来命运、也决定了赵家最终结局的最高指示:
“赵瑞龙案,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坏。”
“而赵立春同志……”
说到这个名字时,长者停顿了一下。那是他曾经的同事,也是一位在改革开放中做出过贡献的高级干部。但此刻,在如山的铁证面前,私情必须让位于公义。
“作为一名受党教育多年的高级领导干部,他对子女失管失教,纵容亲属利用其职权疯狂敛财,甚至在得知其子犯罪后,不仅不主动配合组织调查,反而试图进行政治切割、逃避责任。”
长者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决绝:
“他对这一切,负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
“我提议:”
“第一,由纪委监委,立刻成立‘10.30’专案组,全面接手此案。将赵瑞龙及相关涉案人员,即刻押解进京!”
“第二,启动对赵立春同志的组织审查程序!”
“同意。”
“同意。”
“同意。”
一只只手,坚定地举了起来。
在这一刻,那个曾经在汉东省只手遮天、似乎永远不会倒下的“赵家王朝”,在这个京城的深秋午后,被正式宣判了死刑。
……
汉东省,省委一号楼,书记办公室。
沙瑞金和祁同伟,正面对面地坐着。
茶几上的水已经凉了,但谁也没有动。
祁同伟的脸色依旧平静,但他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在等,等那个从京城传来的最终回响。
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他抓了人,取了证,撬开了嘴。
他把“萝卜”拔出来了,带出了这辈子都难以想象的“泥”。
但接下来的事,已经超出了他一个省政法委书记的职权范围。
那是属于“天”上的博弈。
如果京城决定“盖盖子”,如果赵立春的“关系网”还能起作用,那么他祁同伟,乃至沙瑞金,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这是一场豪赌。
“嗡——嗡——”
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那急促的震动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如同冲锋的号角。
沙瑞金猛地抬起头,他和祁同伟对视了一眼。
“来了。”
沙瑞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山装,然后神情庄重地走到了办公桌前。
他拿起了听筒。
“我是沙瑞金。”
祁同伟坐在沙发上,他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但他能看到沙瑞金的表情。
沙瑞金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严肃、紧绷,逐渐变得舒展,最后,转化为一种深深的、发自内心的敬畏与释然。
“是!坚决拥护组织决定!”
“请国家放心,汉东省委一定全力配合!”
“是!明白!”
短短三分钟的通话,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当沙瑞金放下电话时,他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那种压在他心头两年的、沉甸甸的阴霾,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了。
他转过身,看着祁同伟,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同伟。”
沙瑞金的声音洪亮,透着一股扬眉吐气的痛快。
“刚才,是中纪委副书记亲自打来的电话。”
“国家已经做出了决定。”
祁同伟缓缓站起身,他的手心,全是汗水。
“赵立春,被立案审查了。”
“轰——”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就话真切地从沙瑞金口中说出时,祁同伟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赢了。真的赢了。
那个在他前世如同大山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逼得他下跪、逼得他自杀的庞然大物……倒了。
被他祁同伟,亲手推倒了!
“上级对我们在‘10.30’专案中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沙瑞金走到祁同伟面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
“特别是你,同伟同志。你的‘天网’,你的‘异地用警’,还有你在海州的那场雷霆行动……上级领导说了,这是‘教科书’级别的反腐斗争!”
“但是,”沙瑞金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领导也专门作了指示。”
“这件案子,牵扯太广,层级太高。接下来的工作,将由中纪委专案组全面接手。”
“赵瑞龙,还有你审出来的那些‘黑名单’,都要立刻移交给中央。”
沙瑞金看着祁同伟,眼神中带着一丝保护,也带着一丝告诫:
“同伟,案子办得非常漂亮。”
“但是,到此为止。”
“剩下的事情,交给国家去处理。汉东的任务,完成了。”
祁同伟看着沙瑞金,他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是一种保护。赵瑞龙吐出来的那些京城大员的名字,每一个都是烫手的山芋。继续查下去,只会引火烧身。作为汉东的政法委书记,他已经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揭开盖子,递上刀子。至于如何挥刀,那是国家的考量。
“我明白,沙书记。”
祁同伟挺直了腰杆,向着沙瑞金,也向着那个看不见的北方,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坚决服从组织决定。”
“移交工作,我立刻去办。”
沙瑞金点了点头,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京州繁华的景象,感叹道:
“同伟啊,你看。”
“这天,是真的晴了。”
“硝烟散去了,赵家这页,翻篇了。”
“接下来,”沙瑞金回过头,目光炯炯,“我们该沉下心来,好好地给汉东这片土地,搞搞建设,谋谋发展了。”
祁同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窗外,阳光正好。那个属于赵家的旧时代,在这一刻,彻底落下了帷幕。而一个属于法治、属于光明、也属于他祁同伟的新时代,正迎着朝阳,滚滚而来。
“是,书记。”祁同伟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轻松的微笑。
“我们,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