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此刻完全听不进任何言语,只顾埋头向前,一心想要亲自去探寻个明白。或许他们所说的不过是个玩笑,只要他赶到那里,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使者望着张良远去的背影,暗自叹息。他明白张良此刻内心的痛苦与抗拒,唯有让张良亲眼见证,才能真正接受这个事实。于是使者悄然隐去身形,默默跟在了张良身后。
行走间,张良忽然想起飞羽还在九黎壶中。他取出宝壶仔细端详,发现飞羽仍在沉睡。正当他准备收起壶时,飞羽忽然轻轻动了动身子。
张良察觉这细微动静,便将飞羽放了出来。在壶中安然沉睡多时的飞羽,满足地伸着懒腰,揉了揉惺忪睡眼,抬头望向张良。
他立即察觉到张良神色有异。此时的张良面色凝重,连周遭空气都仿佛凝结。飞羽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此地景致与遇见假东君之处颇为相似。
“我们这是到了新关卡吗?”飞羽好奇问道,“为何这里的景色与之前如此相像?难道关卡中会出现重复的景致?”
张良声音低沉:“我们已经回到了我的世界。”
“这就是你的世界?”飞羽惊喜道,“那是不是能见到真正的东君了?”
这话恰好触动了张良的痛处。他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哀伤,虽迅速掩饰,却仍被飞羽敏锐地捕捉到。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飞羽关切询问。
张良被这一问,周身笼罩在深深的悲伤中。他定了定神,缓缓答道:“在我们进入传承路的这些时日,我的世界发生了巨变。有人告知我,相伴多年的人如今已不在了。”
飞羽闻言震惊不已,张良的悲伤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深知此刻必须振作精神,若两人都陷入消沉,张良此前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我们先去寻访一番,”飞羽温声劝慰,“或许那些人只是与你开玩笑。”即便他们真的不在了,还有我陪伴着你,往后岁月我也会一直相伴。只是后半句话,飞羽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不愿再给张良增添更多负担。张良明白飞羽是在安慰自己,内心其实已经信了几分。但有些事终究要亲眼见证才能确认真相。
张良带着飞羽前往尊者居所,期盼能在那里见到熟悉的身影。
数日后,二人终于抵达尊者住处。张良忐忑地推开房门,渴望在屋内找到尊者的踪迹,却只见满室尘埃,显然已久无人居。
飞羽在一旁感受到张良的紧张,见状连忙安慰:“别着急,或许他只是外出办事了?”
尽管飞羽自己也觉得这番话难以自圆其说,但对此时的张良而言,仍带来些许慰藉。
无论如何,张良心中仍存着一丝微弱的期盼,希望一切并非事实,那簇小小的火苗始终在他心底摇曳。
他缓步走出尊者的居所,转往九君的住处查看;接着又去了五中,只见那里同样尘埃遍布。
接连探访两位故友旧居之后,张良已无力继续前行,再一次停下脚步。然而心底那点火光仍未熄灭。
身旁的飞羽这时开口:“若你仍怀一丝希望,我们不妨走遍所有故友之所。虽可能带来更深失望,但也唯有如此,方能重新点燃你往日的斗志。”
飞羽别无他法,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彻底熄灭张良心中残存的希望,助他更好地面对未来。
听了飞羽的话,张良思忖,若将故友居所一一访遍,得知全部真相,或能真正释怀。
于是张良逐一探访旧友居所,发现每处皆布满灰尘,渐渐开始相信使者所言。心中那点星火也随之熄灭。
飞羽始终陪伴在侧,温言宽慰。尽管张良已接受事实,但因有飞羽的安慰,他才重新寻得前行的力量。
若非飞羽一路相伴,此刻的张良恐仍在尊者屋中颓丧度日,半月难振。张良对飞羽满怀感激。
走访结束后,二人除知故人皆已离去外,对期间发生的一切仍无所知。张良不禁懊悔未向使者问清这段岁月的详情。
虽只听得使者粗略叙述,张良心下明白,这一切皆因嬴政而起。
自此,张良与这未曾谋面的嬴政结下了不解之仇。
随后,张良与飞羽一同踏上前往城邦之路,欲探听近日传闻。
二人刚入城门,飞羽便察觉此城街景与张良曾描述的陛下所在之地颇为相似。
不同之处在于,昔日的陛下是张良,而如今的陛下,却是嬴政。
此时,飞羽与张良已步入咸阳城内。
“张良,城里真热闹啊!”飞羽随在张良身后,一路说笑,瞧瞧这个,摸摸那个。
然而张良却无法开颜。尽管他已接受重返现实的事实,但十五年光阴流逝,往日种种恍若南柯一梦,令他生出“沉舟侧畔千帆过”的沧桑之感。
“张良,别这么沉闷,开心些嘛。既成事实,我们该思量的是今后如何。”飞羽轻声劝道。
飞羽深知张良心绪沉重,千方百计欲逗他展颜,奈何张良如万载寒冰,始终不露笑意。
张良亦知飞羽是为他宽心,他又何尝不明白逝者已矣的道理?只是骤然之间,实难接受。
日上三竿,灼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飞羽已渐觉疲惫。
尽管经过修炼与血脉传承,他已不再畏惧温暖的天气,但百年间渗入骨髓的寒意仍让他对这般气候略感不适。
“我们寻一处饭馆吧。”张良仿佛察觉到飞羽身体的不自在,终于开口说道。
“好、好、好!”飞羽跟在后面,像只小狗般连连答应。
一听说能进饭馆,不仅有阴凉处歇脚,还能填饱肚子,飞羽心情顿时舒畅,身体也跟着活络起来。
不久,两人走到一家酒楼前。
“客官,来点什么?”还没踏进门,店小二已在门口高声招呼。
“随意上些就好。”张良边走边随口回答。
“好嘞!二位这边请。”店小二听了张良的话,将他们引到一张无人的桌旁。
“肉,还要肉。”飞羽跟在张良身后,听见他说“随便”,心里有些着急。
他本是肉食为主,自离开寒冰世界以来,很少有机会痛快吃肉。如今好不容易能大快朵颐,怎肯轻易放过。
“再加一盘肉吧。”张良坐下后,对店小二说道。
“马上来!”店小二将长毛巾往肩上一甩,快步走向后厨。
没过多久,饭菜已全部上齐。一碗汤、两碗面、几碟小菜,肉食更是丰盛,鸡鸭鱼肉一应俱全,简直比过节还要丰盛。
飞羽望着满桌佳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迫不及待地开动起来。
张良看在眼里,心中却暗忖:这店家也太会做生意了,虽说我讲“随意”,也不必上这么多菜吧?他下意识摸了摸钱袋,幸好带的钱还够。
“小二,”店小二正要转身去别桌,被张良叫住。
“客官,您请讲。”店小二满脸堆笑地回答。
“如今是何年何月?”
“客官,如今是始皇三十五年了。”
真的已过去十五年了。张良不禁苦笑,尽管心里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却仍抱着一丝侥幸去确认。
“客官?还有什么事吗?”店小二见张良有些出神,主动问道。
“没事,你去忙吧。”张良回过神,对店小二说道。
店小二应声离去,转向其他桌招呼。
飞羽双手并用,吃得津津有味。而对张良而言,此刻再美味的食物入口,也味同嚼蜡。
张良正低头进食,却被门口刚进来的一人吸引了目光。那人身高八尺,容貌俊朗,眉宇间流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帝王气概。张良顿时心生警惕:此人将来,非友即敌。
“小二,来,好酒好肉尽管上!”那人才进门,便用洪亮的声音喊道。
“羽儿,我们初到咸阳,还是低调些好。”跟在八尺男子身后、面容略显老态的男子低声提醒。
这声音极轻,常人本无法听见。但张良自那人进门起,便运转真气探知,五感比平时敏锐十倍有余。
羽儿?难道是项羽?张良心中大胆推测。
“叔父,你太谨慎了,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那八尺高的汉子对年长的男人说。
被称作叔父的人跟在后面,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人很快落座,就在张良旁边的桌子。
张良一直观察着那两人的举动,自己也觉得可能小题大做了。但想到那人将来可能成为自己的敌人,他依然保持着警惕。飞羽哪里知道张良的心思,只顾着大吃大喝。
“叔父,秦王又要修阿房宫,还要焚书坑儒。搞得民不聊生,我们该如何拯救百姓?”八尺高的汉子问道。
“羽儿,别急。我们这次来咸阳,就是要了解情况和民心。到时候再招兵买马,推翻秦朝!”被称作叔父的人愤慨地说。
“哈哈哈,叔父,你比我还冲动。这种起义的大事,也敢在公共场所说出来。”羽大笑着说。
“叔父也是气糊涂了。”说完,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
?这想法与张良不谋而合。
他本想名正言顺地统一六国,建立千秋霸业。谁知传承之路出错,一回来已经过了十五年。嬴政已经当了皇帝。
想要实现原先的目标,就只能。虽然出师无名,但张良记得秦朝统治下百姓苦不堪言。这时只要有人率先反抗,定会得到众人响应。
而张良要做的,就是第一个举起反抗大旗的人。
这两人果然会成为自己未来的劲敌!张良暗想。
“张良,我吃饱了。”飞羽放下筷子,在桌脚擦了擦油乎乎的手,满足地对张良说。
而张良正专注听着对面两人的谈话,没有注意到飞羽。
飞羽坐了一会儿,见张良不理自己,以为他还沉浸在悲痛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张良~”
“啊,飞羽,你吃完了?”张良这才回过神来。
“早就吃完了,你怎么魂不守舍的?”飞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