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彻底疯了!现在连街口卖炊饼的武大郎,都知道‘奇琴伊察’的金字塔和‘阿兹特克’的黄金了!”开封城《梨园小报》的主编,一边看着手下记者从市舶司(已升级为海关总署)抄录来的最新到港货物清单,一边兴奋地直搓手,“这新闻素材,多得能砸死人!”
自“海晏号”带着那震撼性的消息——新大陆、高产作物、尤其是那黄澄澄白花花的金银样品——返回大周后,整个帝国,尤其是沿海地区,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火星,瞬间燃起了燎原之势!
官方层面,皇帝和摄政王欣喜若狂。柴宗训亲自在早朝上捧着一个硕大的、来自美洲的土豆,向群臣展示,并宣布将玉米、土豆、红薯(后来从其他渠道引入)等新作物列为“战略祥瑞”,由朝廷出资,在各地官营农场优先试种推广,准备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农业革命”。
而民间的反应则更为直接和热烈——下海!赚钱!去那片流淌着牛奶、蜜糖和黄金的土地!
一时间,“要想富,下海路”成了最流行的口号。原本就嗅觉灵敏的大周海商们,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他们挥舞着“周元”纸币,挤爆了海关总署和海军衙门,申请远洋贸易许可,购买(或租赁)新式的混合动力海船,招募敢于冒险的水手和通译。
定海、泉州、广州等主要港口,日夜喧嚣,灯火通明。船厂的订单排到了三年后,工人们三班倒地敲打着龙骨;货栈里堆满了准备运往海外的丝绸、瓷器、茶叶、漆器、书籍(包括翻译成阿拉伯文和拉丁文的《基础格物学》、《算术精要》等)、还有各种新奇玩意儿,如玻璃镜子、座钟、简易望远镜、甚至小型的蒸汽机模型(作为礼品和技术展示);来自内陆的商队络绎不绝,将各地的特产运到港口,期待着能换回海外的奇珍异宝。
在这股狂潮中,自然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比如,一位来自山西的煤老板(靠着给铁路供煤发了家),也想来分一杯羹。他大手笔地包下了一条大海船,装满了他认为海外蛮夷最需要的东西——上好的无烟煤!结果船到了南洋,当地气候炎热,根本不需要煤炭取暖,且森林资源丰富,不缺柴火。最后那船煤差点砸在手里,好不容易才半卖半送给了一个正在尝试建造小型蒸汽锻造厂的阿拉伯商人,亏得血本无归,成了商界着名笑谈,“xx卖煤下南洋”的典故流传至今。
又比如,几个江南丝绸商合伙,按照《山海经》和某些不靠谱传说的描述,定制了一批“专门对付海外麒麟、貔貅等瑞兽”的特制丝绸网和镶金嵌玉的笼子,结果到了美洲,别说麒麟了,连只美洲豹都没抓到,反而被当地玛雅人用看傻子的眼神围观,最后那些昂贵的笼子只能拆了当柴烧。
尽管有这些啼笑皆非的插曲,但大周海商的开拓步伐无可阻挡。他们沿着“探索舰队”开辟的航路,如同蒲公英的种子,飘向世界各地。
在印度洋,周商的船队与阿拉伯、印度的商船相遇。起初,双方都充满了警惕。但当周商拿出晶莹剔透的玻璃器、光滑如镜的瓷器、以及轻薄绚丽的丝绸时,那些见多识广的阿拉伯商人也瞪大了眼睛,啧啧称奇。而阿拉伯商人带来的乳香、没药、宝石、以及他们的天文知识和数学着作,同样让周商大开眼界。
交易在一种既竞争又合作的气氛中进行。语言不通?没关系!有简单的“贸易通语”(混杂着周语、阿拉伯语、波斯语和大量手势),还有算盘和天平!价格谈不拢?那就互相展示宝贝,看谁先绷不住!有时为了争夺某种紧俏商品,双方会争得面红耳赤,但一旦成交,又能坐下来一起抽着新传来的水烟(烟草从美洲传来,迅速风靡),交流各地的风土人情。周商从阿拉伯人那里学到了更精密的三角帆技术和利用季风的规律,而周商带去的罗盘、航海图和蒸汽机辅助动力概念,则让阿拉伯船长大为震惊。
绕过好望角,进入大西洋,周商的船队开始出现在西非海岸和欧洲的边缘。当第一艘悬挂着周字龙旗、冒着黑烟的混合动力帆船出现在葡萄牙里斯本外海时,整个港口都轰动了!
皮肤白皙、高鼻深目的欧洲人,惊恐又好奇地围着这“恶魔之船”(起初传言)。但当周商友善地拿出丝绸、瓷器和茶叶后,恐惧迅速被贪婪取代。欧洲的贵族们对来自东方的奢侈品趋之若鹜,尤其是光滑的瓷器(他们还在用粗糙的陶器和木碗)和清香扑鼻的茶叶(很快取代了部分啤酒和淡酒的地位,成为上流社会新宠),愿意用大量的金币、银币(来自美洲的贵金属开始流入欧洲)、羊毛、葡萄酒,甚至……一些被教会视为“异端”的科技手稿和星图来交换。
周商们发现,这些“泰西”人虽然看起来怪模怪样,工艺也粗糙,但他们对知识和技术的渴求异常强烈。一些有远见的周商,开始有意识地收集欧洲的书籍、图纸(尤其是关于数学、几何、早期解剖学和新式机械的),甚至高薪聘请(或“拐带”)一些不得志的学者、工匠随船返回大周。这些被视为“奇技淫巧”的东西,在大周或许暂时看不出大用,但价格便宜,说不定科学院那些怪人能研究出点什么?
而在太平洋的另一端,以“探索号”建立的临时营地为基础,大周与美洲的贸易更是如火如荼。玉米、土豆、红薯、花生、番茄、辣椒、烟草、可可……各种前所未见的作物种子和成品被源源不断地运回大周。同时,周商们也带去了美洲社会急需的金属工具(铁斧、钢刀、铁钉)、牲畜(马、牛、羊、猪,对美洲生态产生了深远影响)、以及更先进的纺织和建筑技术。
当然,摩擦和冲突也时有发生。有周商试图用劣质玻璃珠冒充宝石欺骗土着,结果被愤怒的部落战士追得跳海;也有美洲部落试图抢劫落单的周商船队,被船上的小型火炮和弩机教做人;还有欧洲殖民者(主要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早期探险队)试图与大周争夺美洲的利益,但在大周更强大的海军和更有组织的贸易活动面前,往往铩羽而归。
以大周为核心的全球贸易网络,就在这种充满机遇、冒险、误解、冲突与交流的复杂过程中,初步形成了。大周的商品、技术、文化(包括语言文字、儒家思想、法律制度的部分理念)源源不断地向外输出,深刻地影响着沿途所及之地。同时,世界的养分——新的作物、新的物产、新的知识、新的思想,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涌入大周。
开封的市场上,出现了美洲的土豆、番茄,印度的咖喱、胡椒,阿拉伯的香料,欧洲的钟表、呢绒;神舟书院的图书馆里,收藏着阿拉伯文的医学典籍、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拉丁文抄本、以及描绘着奇异星图的羊皮卷;甚至连语言也在悄然变化,一些外来词汇,如“咖啡”、“可可”、“烟草”、“沙发”(源自阿拉伯语)开始出现在口语和部分书面语中。
陆明走在日益繁华、充斥着各种肤色商人和新奇商品的开封街头,看着这“万国橱窗”般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但也有一丝隐忧。贸易带来了繁荣,也带来了竞争和潜在的文化冲击。如何消化吸收这些外来元素,同时保持自身的文化主体性和科技领先地位,将是下一个重要的课题。
他看着科学院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来自世界各地的知识正在被整理、翻译、研究。
“或许,”陆明心想,“是时候将这些来自不同文明的智慧火花,汇聚成一场真正的、照亮整个时代的科学烈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