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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如同金色的细沙,透过靖海王府静室那扇被陆明推开的窗户,温柔地洒落在房间内,驱散了长夜留下的最后一丝清冷。鸟儿在院外的枝头叽叽喳喳,开始了新一天的鸣唱,王府远处也隐隐传来了仆役们开始洒扫庭除的细微声响。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那么寻常,与过去无数个清晨并无不同。

小福管家像往常一样,在固定的时辰,轻手轻脚地来到静室外。他手里端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陆明习惯在清晨饮用的淡盐水(老太爷称之为“补充电解质”),以及几块松软易消化的点心。

老太爷年事已高,虽然精神尚可,但熬夜之后,尤其需要精心照料。这是老夫人符玉弦再三叮嘱的。

小福在门外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并不意外,老太爷搞他的那些“研究”时常通宵达旦,天亮后才歇下是常有的事。他轻轻叩了叩门,压低声音道:“老太爷,您醒着吗?给您送早点来了。”

里面没有回应。

小福又等了一会儿,再次轻声呼唤:“老太爷?可是又睡下了?那小的把东西放在门口?”

依旧是一片沉寂。

一种莫名的、细微的不安感,像初春的寒气,悄悄钻进了小福的心里。若是平常,老太爷即便刚睡下,被吵醒也会带着点起床气嘟囔几句,或者直接让他“滚蛋”。这般彻底的安静,反而有些反常。

他犹豫了一下,想起几位老夫人的嘱咐——务必确认老太爷安好。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静室的门。

室内,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糊味、陈年纸张和淡淡“古龙水”的奇特气息。阳光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实验台上那片略显狼藉的景象——散乱的稿纸,几个颜色奇怪的玻璃瓶,还有那个重新盖好、安静矗立在角落的华丽紫檀木箱子。

小福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房间角落里那张软榻。

陆明静静地躺在上面,身上随意地盖着那条他常用的波斯特产羊绒毯。他双目闭合,面容安详得如同沉浸在一场美梦之中,甚至……嘴角还依稀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仿佛在梦呓中窥见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物。

他睡得那么沉,那么平静,连胸口的起伏都微不可察。

“老太爷怕是累坏了……”小福心里想着,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旁边的矮几上,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他走近一些,想替老太爷掖一下被角。

然而,当他靠近榻边,俯下身时,那股莫名的不安感骤然加剧。

太安静了。

安静到……他几乎听不到呼吸声。

小福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凑得更近些,仔细看去。

陆明那布满皱纹的脸上,血色似乎比往常更淡一些,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温润与宁静。那抹定格在嘴角的微笑,在此刻近距离看来,少了几分梦境的朦胧,多了几分……洞悉一切的、永恒的意味。

小福颤抖着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探向陆明搭在毯子外面的手背。

冰凉。

一种毫无生气的、彻骨的冰凉,瞬间沿着小福的指尖,窜遍了他的全身。

“嗡”的一声,小福只觉得脑袋里像是有口大钟被狠狠撞响,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张大了嘴,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让他瞬间僵立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

过了好几秒,一声凄厉的、变了调的尖叫才猛地从他喉咙里冲破出来:

“老太爷——!!!”

这声尖叫,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靖海王府清晨的宁静。

半个时辰后。

静室外,已经被闻讯赶来的陆家核心成员围得水泄不通。

符玉弦在儿媳的搀扶下,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却强撑着没有倒下。折赛花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虎目含泪,死死盯着那扇门。萧绰抿着唇,眼神复杂,既有悲痛,也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周嘉敏和花蕊夫人早已泣不成声,相互依偎着,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支撑的力量。

陆怀瑾(靖海王)红着眼眶,从静室内缓缓走出,他刚刚亲自确认了父亲的状况。他对着母亲和几位姨娘,以及外面所有焦急等待的家人,沉重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确认的消息传来,巨大的悲恸还是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符玉弦身体一晃,几乎软倒,被儿媳和孙子辈死死扶住。她望着静室的方向,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喃喃道:“明哥……你……你就这么……走了?”

没有病痛,没有挣扎,没有遗言(至少明面上没有)。在一个完成了他所谓“最后实验”的夜晚之后,在一个如此平静的清晨,他就这样,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在睡梦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无疾而终。

这本是古人所能想象的最有福气的离去方式。可当它真正降临在至亲身上时,带来的悲痛却并不会因此减少分毫。

“父亲……走得很安详。”陆怀瑾的声音沙哑,努力维持着一家之主的镇定,“脸上……还带着笑。”

“笑?”折赛花猛地抬起头,眼泪夺眶而出,“这个老家伙!临走了还要卖关子!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肯定是!”

萧绰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让他安心地走吧。他这一生,太累了。”

王府内的气氛,从清晨的宁静,瞬间跌入了巨大的悲痛与忙乱之中。挂起白幡,撤下彩灯,换上素缟……仆人们红着眼眶,脚步匆匆,压抑的哭声在各个角落响起。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最快的速度传出了靖海王府,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靖海王、太师陆明,薨了!”

这一刻,无论朝野,无论贵贱,无数人为之震动。

皇宫内,已是中年帝王的柴宗训,正在批阅奏章,闻听此讯,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奏折上,染红了一片字迹。他怔怔地站起身,望向靖海王府的方向,良久,两行热泪无声流下。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缓缓摘下头顶的翼善冠,对着那个方向,深深一躬。

“老师……走好。”他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随即,他沉声下令:“传朕旨意,辍朝三日,举国致哀。以帝王之礼,厚葬太师!”

命令迅速传遍天下。

城东的铁匠铺,老铁匠放下手中的铁锤,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污,对着徒弟叹道:“听见没?陆王爷……走了。没有他弄出的高炉和这新式鼓风机,咱爷俩现在还在抢大锤呢。”

城西的“周元”银行门口,排队办理业务的商人们面面相觑,一位老商人感慨道:“陆公一去,这‘周元’不知道还能不能一直这么稳当……他可是这纸币的定海神针啊。”

神州书院内,正在授课的先生放下了书本,对着满堂学子,沉痛地说道:“今日之课暂停。我等所能在此探讨格物之理,皆因陆公开创此学风。诸位,随我一同,静默一炷香,以为悼念。”

科学院里,那些曾经受过陆明指点,或者仅仅是读着他的着作成长起来的学者、工匠们,更是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不少人当场失声痛哭。一个年轻的研究员抱着一本《自然》学报创刊号,上面有陆明的亲笔签名,哭得像个孩子:“陆院长……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问您啊……”

连接北京与天津的铁路上,一列喷着白色蒸汽的火车,拉响了悠长而悲戚的汽笛,笛声在原野上久久回荡,如同为这位开启了蒸汽时代的巨人送行。

港口中,停泊的船只纷纷降下半旗,水手们肃立在甲板上,面向北京城的方向默哀。

从朝堂到市井,从书院到田间,一种自发性的、广泛的哀悼,在整个大周帝国蔓延开来。陆明这个名字,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官爵和功绩,融入到了这个国家的血脉与日常之中。他的离去,让整个帝国都感受到了一种真切的、巨大的失落。

靖海王府内,悲伤的氛围更加具体而浓烈。

灵堂迅速搭建起来,陆明的遗体已被妥善安置。他依旧穿着那身他晚年最喜欢的、舒适宽松的棉布长袍,面容经过整理,更加安详宁静,那抹神秘的微笑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只是沉睡,随时会醒来,再跟他们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儿孙们披麻戴孝,跪倒一片,哭声不绝。

符玉弦在灵前烧着纸钱,火光映照着她苍老而悲痛的面容,她低声絮叨着,仿佛陆明还能听见:“你说你……一辈子争强好胜,搞出那么多吓人的东西,临了临了,倒是走得这么干脆……连句话都不给我们留……”

就在这时,负责整理静室的小福,眼眶通红地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走到了陆怀瑾和几位老夫人面前。托盘上,放着几样东西。

一张写着奇怪符号和数字,以及一个笑脸的纸条。

那个造型古怪、已经半报废的“灵子扰动谐振器”(小福不知道名字,只描述为“老太爷最后摆弄的古怪物件”)。

以及,那个黄铜头盔。

“王爷,几位老夫人,”小福哽咽着汇报,“这是在静室实验台上发现的,压在最显眼的地方。尤其是这张纸条,似乎是……老太爷最后留下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张纸条上。

那行陌生的符号和数字,他们看不懂。但那个简单的、用炭笔勾勒出的笑脸,却无比清晰地映入每个人的眼帘。

在这样悲伤的时刻,这个笑脸显得如此突兀,如此……“陆明”。

折赛花看着那个笑脸,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带着哭腔骂道:“这个老不修!人都走了,还画个笑脸!是笑我们哭得太难看吗?!”

符玉弦却怔怔地看着那个笑脸,又抬头看了看灵床上陆明那带着相似笑容的遗容,心中猛地一动。她了解陆明,他绝不会在临终前无缘无故留下一个戏谑的笑脸。

萧绰拿起那张纸条,仔细看着那行奇怪的字符,眉头微蹙:“这似乎……是一种特殊的标记,或者说……坐标?”她看向周嘉敏和花蕊夫人,“两位妹妹精通数算和杂学,可曾见过此种符号?”

周嘉敏和花蕊夫人凑过来仔细辨认,都摇了摇头。

花蕊夫人轻声道:“似是而非,不似已知的任何一种计数或标记体系。但排列方式,隐隐有种……规律感。”

陆怀瑾接过纸条,看着父亲最后的笔迹,以及那个刺眼的笑脸,心中五味杂陈。他小心地将纸条收好,又看向那个古怪的装置和头盔。

“父亲最后……就是在研究这个吗?”他沉声问小福。

小福连忙将清晨看到实验台狼藉、以及装置似乎有损坏的情况说了一遍。

众人沉默。联想到陆明遗容上那神秘的笑容,以及这最后留下的、无人能懂的纸条和古怪装置,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众人心中弥漫开来。

父亲的离去,恐怕并非简单的“无疾而终”那么简单。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他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秘密。

符玉弦擦去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对陆怀瑾说道:“怀瑾,你父亲留下的东西,务必妥善保管,尤其是这张纸条和……这些物件。他既然特意留下,必有深意。”

陆怀瑾郑重地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儿子明白。”

悲伤,因为这张突如其来的、带着笑脸的纸条和神秘的遗物,而掺杂进了一丝困惑与探寻的意味。

陆明,这位搅动了整个时代风云的传奇,就连他的离去,也如同他的一生一样,充满了让人捉摸不透的谜团。

他安静地走了,却好像又留下了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指引着方向。

举国哀悼的氛围依旧沉重,但在靖海王府内部,一个关于陆明最后秘密的探寻,已经悄然开始。而那最终的答案,似乎就隐藏在他留下的那张纸条,以及那两件无人能懂的古怪装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