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大厅的烛火将影子拉得很长,午夜站在长窗前,暗紫色鬃毛被月光染得泛着浅银——方才后颈咒文的灼热感还未完全褪去,那是她为金百合施下伪装咒时留的感应,此刻像断了线的风筝,只剩零星余温。
她望着远处星霜岬方向的那点星光,那光芒里裹着天角兽独有的魔法波动,亮得坦诚又莽撞。
午夜闪闪的蹄尖无意识划过窗沿的木纹,无奈的叹息声轻轻落进夜里,“这孩子,最后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刚感应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哪里出了岔子。”
暮光闪闪捧着刚温好的蜂蜜茶走过来,杯壁的暖意透过掌心传来,“但是……午夜,你并不为此而感到恼怒,对吗……甚至在看到那束星光闪烁时,还有些小小的欣慰吧。”
午夜接过茶杯,蹄尖碰到杯沿时微微一顿:“我们当初千叮万嘱,让小百合藏好身份,是怕战后还有残余势力盯着,可她倒好,为了跟朋友们坦诚,连风险都忘了。”
话里虽带着点嗔怪,但暗紫色天角兽的眼底却没半分怒意,反而映着窗外的星光,更加软了几分。
暮光笑着摇头,走到她身边,角尖泛起的微光轻轻扫过窗棂:“你忘了?她小时候偷偷把城堡的魔法书搬到花园,就为了给受伤的小松鼠疗伤,那时你还说她‘把真心看得比规矩重’。现在不过是换了件事,性子倒一点没改。”
“我哪能忘。”
午夜的蹄尖摩挲着杯沿,想起金百合出发前拽着她的蹄子,小声说“想跟普通小马做朋友”时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只是……怕她受委屈。毕竟身份暴露了,难免会有小马带着异样的眼光看她。”
“不会的——”
暮光轻轻碰了碰她的角,语气笃定,“你下午去墓园时,没看见她跟后勤小队的小马们分干草饼——卡比安把最大的那块让给她,松果莉莉还帮她摘沾在鬃毛上的麦糠。”
“那些友谊,不是靠‘金龟子’或‘金百合’的身份换来的,是靠她自己的真心。”
午夜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点星光,只见光芒突然晃了晃,像是金百合在跟队友们说笑,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暖了些。
她喝了口蜂蜜茶,暖意从喉咙漫到心口,无奈的情绪渐渐散了,只剩下柔软:“这点倒和你很像呢,为了朋友,也曾打破过不少规矩。”
“毕竟我当初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小百合的做法可能有些不妥,但对她的朋友们而言,这份坦诚却格外珍贵。”
“嗯……”
——
南风镇,星霜岬。
海风渐渐地慢了下来,原本轰鸣着的浪涛也揉成细碎的泡沫,轻轻沾在亮黄色天角兽的蹄边,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她翅膀上的银河光泽也褪去了之前的刺眼,变得柔和起来,每片羽毛流转的光都轻轻落在沙滩上,与岩壁“星霜岬”三个字的磷光缠在一起,织成半透明的网。
金百合攥着布包的蹄子还在发紧,眼泪砸在沙粒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不敢抬头,怕看见队友们疏远的眼神,怕那句“我骗了你们”之后,是沉默的回应。可当她鼓起勇气抬头时——预想中的指责没等来,先触到的是一片带着薄荷香的微凉掌心。
“……小百合,哭什么呀?”松果莉莉的蹄子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掌心里还攥着刚摘的海茴香,淡紫色的小花蹭过金百合的鬃毛,“这翅膀多好看啊,比我在草药书里见过的所有魔法植物都亮。”
“真、真的吗?”
“当然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而卡比安早就凑到了她的翅膀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最外层的羽毛:“哇~这羽毛摸起来软乎乎的!以后出任务,你是不是能带着我们一起飞啊?”
闻言,麦穗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却又把蹄里没吃完的干草饼递到金百合面前,耳尖有点红:“别听他瞎闹。你缝的绑带还在我木矛上呢,比铁匠铺的还结实——跟你是谁没关系,你就是你。”
金百合的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可这次的泪里没了惊恐,只剩堵在胸口的委屈和释然一起涌出来。
她攥着布包的蹄子慢慢松开,布包里的木矛绑带露出来一点边角——那是她昨天熬夜缝的,怕卡比安训练时绑带再断。
原来这些真心,队友们早就接收到了,根本不需要“金龟子”或“金百合”的身份来证明。
“我还以为……你们会生气,会嫌弃我,不要我了。”
她吸了吸鼻子,翅膀轻轻扇了扇,带起的风裹着星辰花的香气,吹到拉姆纳面前。
深棕色小马走过来,掌心的暖意落在她的翅膀根上,像之前帮她拎过的水袋那样踏实:“笨蛋,我们生气什么?生气你有好看的翅膀,还是生气你没早点告诉我们?”
拉姆纳笑了笑,指了指岩壁上的刻痕,“你看,‘星霜岬’还亮着,就像你当初刻它时的那样——你想跟我们一起看海的心意,自始至终都没骗过我们。”
金百合顺着她的蹄子望去,只见“星霜岬”三个字的磷光突然亮了些,和她翅膀的光融在一起,映得整个岬角都暖融融的。
远处的海浪又开始轻轻拍礁,声音像低低的歌,不再是之前能吞掉她声音的轰鸣;天边的星光也凑得更近了,落在她的鬃毛上,和之前被风吹乱的浅粉、靛蓝缠在一起,竟比平时更鲜亮。
她忽然觉得,后颈咒文剥落的地方也不烫了,肩胛骨处的翅膀也没了之前“破体而出”的沉重——原来坦诚不是卸下伪装的负担,是让她终于能舒展翅膀,不用再藏着自己的光。
“那……以后我还能跟你们一起整理物资吗?”
金百合小声问,翅膀轻轻蹭了蹭卡比安的胳膊,带起的光落在他的木矛上,让矛尖也闪了闪。
“当然可以!”
卡比安立刻喊起来,“以后你可以用翅膀帮我们运草药,松果莉莉肯定高兴!”
松果莉莉笑着点头,把海茴香塞进金百合手里:“这个给你,潮间带的花能留很久,就像我们以后还能一起在这儿分干草饼。”
溪石也凑过来,小声说:“我、我还想跟你学怎么缝绑带……你缝的比我折的水袋好看。”
金百合看着围在身边的队友,突然笑了,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却映着翅膀的光,像颗粒细小的钻石一样。
她展开翅膀,银河般的光泽轻轻裹住每匹小马,岩壁的磷光、星光、翅膀的光缠在一起,把“星霜岬”变成了一片小小的星海。
海浪又开始轻轻晃,泡沫沾在大家的蹄边,带着咸湿的暖意;远处的钟楼敲了一下,声音轻得像在说“晚安”。
金百合攥着掌心的海茴香,忽然觉得,这晚的星霜岬,比她之前独自来看海的任何一次都亮——因为这次,她的光不再是独自闪烁,而是和朋友们的心意,一起融进了这片夜色里……
——
风卷着星霜岬的咸湿气息掠过礁石,无序叼着根半枯的狗尾巴草,爪子漫不经心地在一块尖锐的礁石上敲了敲——方才金百合他们跑过沙滩时,这礁石差点勾住溪石的蹄子,此刻已被他悄悄挪到了离小径老远的地方,石缝里还塞了朵刚摘的星辰花,免得夜里还有有小生物撞上。
他没往岬角那边多看一眼,连金百合翅膀亮起的银河光都只扫了下尾巴尖,仿佛只是路过恰巧帮了个小忙。
“啧,一群小笨蛋,连礁石都没注意。”
他叼着草嘀咕了句,语气里没半点不耐烦,反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
淡紫色的鬃毛被晚风掀起来,又很快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贴回脊背,像融进暮色里的一缕烟。
路过那片刚被踩过的湿沙滩时,他顿了顿,爪子在沙地上轻轻划了出一道道浅痕——不是故意留的,只是刚好挡住了金百合之前攥布包时捏出的深印,免得涨潮时海水冲过来,让她想起刚才的紧张。
做完这一切,他才叼着狗尾巴草,晃悠悠往镇外走,连脚步都放得轻,没惊动半只栖息在礁石上的海鸟。
“解心结,出奇策,主持全局的幕后大佬是谁——是我,无序!不是午夜闪闪,也不是暮光闪闪,看来小马利亚的安稳,还得靠我混沌大王撑着啊!”
他甩了甩蓬松的淡紫色尾巴,叼着的狗尾巴草跟着晃了晃,语气里的得意慢慢淡了点:“好了,现在小打小闹的游戏该结束了,我还得回主线任务上去呢……”
脚步忽然顿在沙滩上,爪子轻轻蹭过被月光晒得微凉的沙粒,一声轻得快被海浪盖过的叹气流进风里:“唉……”
“希望那个小不点儿能从这场‘小游戏’里多捞点收获吧。”
“毕竟我可不是保姆,事事都要为着她着想……”
“以后的路啊,还得靠她自己走咯。”
“话说回来,这里的那什么糕还挺好吃——就是有些硌牙。”
……
等钟楼再敲第二下时,龙马先生的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尾了。
沙滩上只留下那朵塞在礁石缝里的星辰花,被月光照着,泛着淡淡的光——没人知道是谁放的,只觉得夜里的礁石旁,好像比平时暖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