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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尘走到燕翎身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甲,玄铁战甲的冷硬撞上银鳞甲的脆响,倒生出几分熟稔的纵容。

“翎儿,说话别带刺。”

他语气无奈,眼神却透着维护。

“云许在断魂崖,背着伤兵杀了三里地,枪尖挑飞的妖兽比你砍过的都多,是实打实的自己人。”

“功臣又怎样?”

燕翎偏头躲开他的手,双臂抱在胸前,银甲片碰撞得“咔嗒”响,带着点娇俏的倔强。

“护国军的烂账堆成山,人心隔肚皮,不多看几眼怎么行?”

话虽硬,她眼底的审视却淡了,目光扫过陆云许后背渗血的战甲时,眉头微蹙了一下,随即转头高声喊:

“把疗伤丹全拿出来!重伤的先治,灵米立刻煮,水囊都灌满!”

她翻身下马的动作干脆利落,雪白马的马鬃扫过她的手背,她浑然不觉,拎起一个沉甸甸的药箱就往伤兵堆里走。

路过小石头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俯身捏起他腿上的夹板看了看,指尖挑出一粒莹白的疗伤丹递过去,声音没了方才的锐利:

“含着,能止疼。”

小石头愣了愣,连忙接过来塞进嘴里,含糊地喊“谢将军”,她没应声,转身又去查下一个伤员,动作麻利得不像养在军帐里的女将,指尖沾了血污也毫不在意。

身后的士兵立刻动起来,骡马背上的布袋被解开,精磨的灵米散出清香,倒进铁锅里时“哗啦啦”响;

木箱打开,疗伤丹的药香混着蒸汽飘满山道。

原本蔫蔫的士兵们眼睛亮了,扶着伤兵慢慢挪过去,领到丹药的人低声道谢,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返程的沉闷被这股暖意烘得松快了些。

陆云许没去领丹药,转身走到医护兵身边,接过递来的粗布条和半坛烈酒。

酒坛开封时,辛辣的气味呛得他鼻腔发痒,他蹲下身,轻轻卷起一名小兵的裤腿——

那是被毒蝎尾刺擦过的伤口,虽没中深毒,却红肿溃烂,渗着淡黄色的脓水。

“忍一忍。”

他低声说,声音比山风还轻。

布条蘸满烈酒,刚碰到伤口,小兵就疼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吱”响。

陆云许的指腹蹭过小兵溃烂的皮肤时,自己先皱了眉,动作放得更轻,另一只手按住小兵的膝盖,掌心的老茧蹭得对方皮肤发糙。

“擦干净才不会烂到骨头里,待会儿敷上丹药,三天就能结痂。”

他说话时,气息拂过小兵的脚踝,带着点烟火气,和战场上那个枪挑妖兽的都统判若两人。

燕翎的眼角余光恰好瞥见这一幕。

她正给一名断了臂的老兵缠绷带,抬眼时,正看见陆云许把自己的水囊塞进那小兵手里,还低声叮嘱“别猛灌”,他的侧脸沾着血污,眼神却沉得像蓄着暖光的潭水,半点作伪的痕迹都没有。

燕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快得像被风吹过的火苗,随即又板起脸,转身走到宁无尘身边,声音压得低了些:

“兄长,我收到密报。”

“嗯?”

宁无尘正看着士兵们煮灵米,闻言转头,神色立刻沉了下来。

“护国军的涩军、付弓虽,最近和凉夏国走得极近。”

燕翎的声音里没了方才的娇俏,全是凝重。

“往来书信查了几封,字里行间都在提北凉的灵脉,怕是要联手来犯。”

宁无尘的手猛地攥紧了腰间的佩刀,玄铁刀柄的缠绳勒得掌心发疼,战甲上刚散的戾气又涌了上来:

“果然是趁虚而入。我们在妖兽谷折了三千弟兄,他们是想捡现成的便宜。”

他的目光扫过疲惫的士兵,眼底的寒色像结了冰。

“涩军……付弓虽……”

这两个名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陆云许的耳朵里。

他手里的布条“啪”地掉在地上,握着酒坛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连指缝都渗出血丝。

丹田内的八色金丹突然转得快了,金系灵力带着戾气,刮得经脉微微发疼;

岳沉舟的枪魂碎片也烫了起来,像是在呼应他心底的恨意。

就是这两个蛀虫!

做了无数恶事,还默许蛀虫的存在祸乱护国军;

最后反咬一口,诬陷他通敌叛国,害得他有冤无处诉。

那些弟兄临死前的嘶吼、全在这两个名字里翻涌上来。

陆云许的喉结狠狠滚了一下,眼底的温和瞬间被冷光取代,像结了冰的刀锋,连落在他手背上的阳光,都被这股恨意冻得发寒。

“都统?”

旁边的小兵见他脸色不对,小声喊了一句。

陆云许猛地回神,捡起地上的布条,指尖的颤抖还没压下去,却依旧稳着声音说:

“没事,继续擦药。”

只是那声音里,多了几分咬着牙的沉劲——

这笔账,他迟早要算,用这杆“尘”字枪,挑断那两个杂碎的筋骨,给西线的弟兄们偿命。

燕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说话,转身从药箱里挑了一瓶最好的解毒膏,丢给陆云许:

“这个比普通丹药管用,给那小兵敷上。”

药瓶砸在他怀里时,带着点力道,却没了之前的敌意。

陆云许接住,抬头看她,她已经转身去指挥士兵收拾物资,银白的战甲在夕阳下,竟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些同袍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