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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宋骑天下 > 第457章 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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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外围战舰见岸上危急,不顾误伤风险,以曲射炮火轰击金军后队。虽然精度有限,但巨大的水柱和爆炸声,还是让金军攻势为之一滞。

紧接着,滩头东侧,大批宋军援兵登陆完毕,列阵杀来!

生力军加入,战局开始扭转。

金军阵中,那金甲将领见势不妙,吹响撤退号角。

残存金骑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尸骸、伤马,和一片猩红的沙滩。

午后,战罢清点。何灌走下指挥台,脚步有些踉跄。他先去看吴玠营。

阵地前,金骑尸体层层叠叠,怕有六百余具。宋军伤亡同样惨重——吴玠营二千五百人,阵亡二百八十七,伤一百三十余,多是搏杀时所致。

吴玠正坐在一门火炮旁,军医给他包扎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见他来,吴玠要起身,被何灌按住。

“不必多礼。”何灌声音沙哑,“吴指挥,今日若无你营死守,滩头已失。”

吴玠摇头,看向遍地同袍尸骸,眼眶发红:“是儿郎们用命……都指挥使,金骑之悍,远超预期。今日若非舰炮支援,恐难支撑。”

何灌默然。他征战半生,见过西夏铁鹞子,见过辽国皮室军,但如金国铁浮屠这般,在如此惨重伤亡下仍冲锋不止的,确是首见。

神机营另一营指挥使关胜匆匆赶来,脸色凝重:“何将军,吴指挥,刚审了俘虏。今日之敌,仅是金国南京路留守司麾下一部,约三千骑。其主力,完颜宗望所部三万精骑,三日前已离锦州,动向不明。”

“完颜宗望……”何灌咀嚼着这个名字,“此人用兵狡如狐,猛如虎。他既知我军登陆,必不会只派三千骑试探。”

果然,话音未落,斥候飞马来报:

“报!西北三十里,发现大队骑兵烟尘!观其规模……不下万骑!”

“再探!”

何灌与关胜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滩头虽暂守,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远处海面上,运输船仍在不断卸下人员物资。滩头上,士卒们默默收殓同袍,加固工事。

未时三刻,旅顺滩头,血腥气混杂着硝烟味,在海风中久久不散。滩头阵地前沿,尸体已被暂时拖至两侧,但暗红的血渍浸透沙土,踩上去仍有粘腻感。

临时搭建的指挥棚里,东路将领们围着一张粗糙的沙盘——这是工兵用沙滩上的湿沙匆匆堆成的。

“完颜宗望主力前锋距此二十里。”斥候队长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全骑兵,分三股。中军约五千,两翼各两千五。看旗号,中军是完颜宗望亲领的铁浮屠和合扎猛安。”

“合扎猛安……”何灌咀嚼着这个词。那是金国皇帝亲卫,精锐中的精锐。

何灌俯身看沙盘,手指在滩头阵地外围划了个圈:“我军已登陆一万两千人,其中神机营五千,其余为伏波行营。火炮上岸四十六门,虎蹲炮二十,红衣炮二十六。弹药……经过上午消耗,只剩七成。”

呼延庆从海上传来命令:“运输船队暂停卸载非战斗物资,所有空船准备接应伤员。战舰炮火可覆盖滩头前沿三里,但需地面指引。”

王师雄补充:“刚接到云车侦察:金军后方十里,还有步卒队列,约两万之数,携攻城器械。”

帐内一时寂静。

敌我悬殊。宋军背海列阵,退无可退。金军骑兵主力在前,步卒在后,显然是要一波碾碎滩头阵地。

何灌突然笑了,疤脸在油灯光下显得狰狞:“诸君,这局面,倒让某想起当年在横山,被西夏人围在谷中那回。”

吴玠已包扎好伤口,此刻肃立在一旁:“都指挥使,末将营中儿郎还剩二千一百七十人能战。请仍置前沿。”

“不。”何灌摇头,“你营伤亡太重,撤到二线休整。”

“都指挥使——”

“这是军令。”何灌语气转厉,随即稍缓,“吴玠,你营今日已立大功。留有用之身,后头还有硬仗。”

他转向众将:“完颜宗望想一口吞掉我们。那便让他来。传令各军:放弃外围矮丘,全军收缩至滩头三里内。神机营居中,步卒护两翼。火炮分三层——最前虎蹲炮装霰弹,专打近距离冲锋;中距红衣炮用实心弹,打敌密集队列;最后预留十门红衣炮,装链弹,若金骑迂回侧翼,打其马腿。”

“另,各军火铳手集中使用,听统一号令轮射。没有命令,哪怕金骑冲到眼前十步,也不许开火!”

“得令!”

将领们匆匆散去布防。何灌叫住关胜:“关将军,烦请你亲自督率神机营。火铳队若溃,全军皆休。”

关胜重重点头:“人在阵在。”

申时初,金军前锋抵达,并没有立即进攻。完颜宗望用兵,向来狡诈如狐。他的骑兵在宋军火炮射程外游弋,分成数十股小队,时而作势冲锋,时而撤走,反复拉扯宋军神经。

“他在耗我们士气。”何灌站在指挥台上,冷眼看着,“也在等步卒和攻城器械。”

吴玠已奉命至二线督造工事,此刻匆匆返回:“都指挥使,士卒们问,为何不趁现在主动出击?”

“出击?”何灌指着远处烟尘,“你看那游骑,松散却有序。我若派兵出阵,正中其下怀。金骑可轻松吃掉我突出部,再趁势冲阵。”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背水阵,要的就是不动如山。告诉儿郎们,想活命,就守好自己那三尺地。退一步,身后就是海,就是死。”

命令传达下去。宋军阵地一片死寂,只有火炮调整角度的吱嘎声,和士卒粗重的呼吸声。

申时三刻,金军步卒抵达。黑压压的人潮出现在地平线上。长矛如林,大盾如墙。更令人心寒的是数十架简陋的楯车——用原木钉成,覆以湿泥生牛皮,专防箭矢火器。

“终于来了。”何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传令:红衣炮换散弹,目标——楯车后步卒。虎蹲炮不动,等骑兵。”

金军阵中,一杆金色大纛缓缓前移。旗下,一员金甲大将驻马而立,正是完颜宗望。

两军相距约二里,完颜宗望竟只带十余亲骑,缓缓策马至一箭之地外。

他朝宋军阵地喊道:“宋将何人守滩?可敢答话!”

何灌示意左右勿动,独自走到阵前土垒上,扬声回应:“大宋伏波行营第三军指挥使,何灌在此!完颜将军有何指教?”

完颜宗望打量他片刻,忽然笑了:“何灌……可是当年在统安城,被我家娄室将军断后路的那位?”

这是揭伤疤。何灌面色不变:“不错。所以今日,某特来讨还旧债。”

“好气魄。”完颜宗望朗声道,“何将军,你也是沙场老将。当知眼下局势——你军背海,我军数倍于你,更有骑兵之利。不若降了,本帅保你做个万户,荣华富贵,强过葬身鱼腹。”

何灌哈哈大笑,笑声在海滩上回荡:“完颜将军,某在西北二十年,见过西夏招降,见过吐蕃招降。今日又见你金国招降。你们这些人,怎么就只会这一套?”

他笑声一收,厉声道:“听好了!我大宋儿郎,只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要战便战,休要聒噪!”

完颜宗望也不恼,点点头:“既如此,休怪本帅无情。”他拨马回阵前,忽然又回头,“何将军,待你阵破时,若还活着,本帅刚才的话仍算数。”

金军阵中战鼓擂响。第一波,步卒冲锋,数千金军步卒推着楯车,如山般压来。后面跟着弓弩手,箭矢如飞蝗般抛射。

“炮——放!”

宋军火炮第一次齐射。实心弹砸进人潮,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但楯车确实有效,散弹大多被挡住。

两军距离拉近至二百步。

“神臂弩!抛射!”宋军阵中,弩箭还击。

金军步卒顶着箭雨炮火,死命前推。不断有人倒下,但后续立刻补上。

何灌在指挥台上看得真切:“金人步卒,也如此悍勇……”

终于,部分楯车推进到百步内。金军步卒从车后涌出,吼叫着冲锋!

“火铳队——”韩震的吼声响起,“第一排——放!”

“砰砰砰砰砰!”

燧发枪齐射。冲锋的步卒如割草般倒下。但这次,金军有了准备——他们分散得很开,且冲锋速度极快!

五十步!已有金兵冲入前沿壕沟!

“长枪!抵住!”前沿军官嘶声呐喊。

白刃战在阵地最前沿爆发。金兵凶悍,宋军死战,双方在壕沟土垒间绞杀成一团。

何灌正要调预备队,忽听侧翼传来惊呼!

“骑兵!金骑动了!”

果然,就在步卒缠住宋军正面时,金军两翼骑兵同时启动!各两千五百骑,如两柄铁钳,狠狠夹向宋军侧翼!

“终于来了。”何灌反而镇定下来,“传令侧翼:火铳队自由射击!预留红衣炮——放链弹!”

“轰轰轰!”

专门对付骑兵的链弹呼啸而出。旋转的铁链扫过冲锋队列,战马悲鸣,骑士栽落。

但金骑这次学乖了——他们队形松散,且冲锋路线飘忽不定。链弹效果大减。

转眼间,骑兵已冲至阵前百步!

“虎蹲炮——放!”

前沿霰弹炮开火,金骑又倒下一片。但是他们却没有停!残存骑兵疯了般撞向宋军侧翼!

“轰!”

重骑兵撞入枪阵的声音沉闷而恐怖。侧翼阵地瞬间凹陷!

“补上去!补上去!”何灌亲自带亲兵队往左翼冲。

混战中,他瞥见一个金军千户正挥舞狼牙棒,连破三处枪阵。何灌弯弓搭箭——“嗖!”一箭贯喉!

那千户栽倒,周围金兵攻势稍滞。但右翼告急的呼喊又传来!何灌回头,只见右翼已被撕开一个口子,数十金骑冲入阵中,直扑火炮阵地!

危急时刻,二线突然杀出一支队伍——是吴玠!他竟擅自率休整的二千余神机营士兵顶上来了!“吴玠!你——”何灌又怒又急。

“都指挥使!右翼若崩,全军皆休!”吴玠吼着,带人堵缺口。他左臂带伤,右手持刀,状若疯虎。

就在此时,海上炮声又起!战舰见陆上危急,不顾可能误伤,全力轰击金军后续梯队。巨大水柱在金军队列中炸开,攻势为之一乱。何灌抓住机会,嘶声大喊:“全军!反击!把金狗压回去!”

“杀——!”

宋军绝地反扑。火铳手装填完毕,抵近齐射;刀盾手拼命前压;连伤兵都挣扎着捡起武器。

金军攻势终于被遏制。但完颜宗望的大纛又开始前移——他要投入最后的预备队,那五千最精锐的铁浮屠和合扎猛安!夕阳如血,映照着尸横遍野的滩头。

何灌拄着刀,大口喘气。他甲胄上插着三支箭,所幸未透重铠。

韩震踉跄走来,半边脸被火药熏黑:“何将军……火铳弹药,只剩三成了。”

吴玠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谁的:“末军营……还能战的,只剩一千一百八十人。”

何灌望向海面。运输船正在接伤员,但运力有限。

又望向金军阵中。那杆金色大纛,正缓缓前压。

他忽然笑了,笑声嘶哑:“诸君,看来今日,是要埋骨于此了。”

关胜沉默片刻,也笑了:“能与何将军、吴指挥并肩而死,韩某荣幸。”

吴玠啐出一口血沫:“死则死矣。只是便宜了金狗。”

何灌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吼道:

“大宋的儿郎们——”

阵地上一静。

“你们背后,是大海!无路可退!”

“你们面前,是金狗!死战方生!”

“某何灌,今日与诸君同死于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若有怕的,现在可上船走!某不拦!”

阵地上死寂片刻。

忽然,一个满脸血污的老卒嘶声喊道:“走个球!老子从西北打到辽东,怕过谁!”

“死战!死战!”吼声渐起,从零星到汇聚,最后震天动地。

何灌眼中一热,拔刀指向金军大纛:

“那便——”

“死战!”

残阳如血,最后一战,即将开始。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东北方向的海平线上,隐约出现了新的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