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城内,岳飞站在第二道检查口。他身旁是刘锜、张宪,还有二十名手持燧发枪的亲兵。
第一批百姓涌入,哭喊声、咳嗽声、水声混杂。
“排队!验身!”军官嘶吼。
士卒们快速检查——搜身、问话、观察神色。老弱妇孺直接放过,青壮男子则多盘问几句。
突然,一个青年在搜身时暴起!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刃,直刺搜查士卒!
“有细作!”
几乎同时,那青年被旁边亲兵一枪撂倒!燧发枪的巨响在瓮城内回荡。
但这一枪像信号,百姓中瞬间有数十人发难!他们扯去外衣,露出内里金军轻甲,抽出藏匿的兵器,扑向宋军!
“果然!”刘锜拔剑,“杀!”
瓮城内顿时大乱!百姓尖叫逃窜,细作疯狂砍杀,宋军奋力围剿。
岳飞一剑刺翻一个扑来的细作,对张宪吼道:“关内门!不能让细作进主城!”
“那百姓……”
“顾不上了!”
内城门轰然关闭。还在瓮城内的百姓绝望拍门,细作则趁机猛攻。
“将军!细作太多!我们人不够!”王贵在远处嘶喊。
岳飞环视——瓮城内宋军仅二百,细作却有五六十,且个个悍勇。更糟的是,受惊的百姓四处奔逃,冲乱了阵型。
正危急时,外城门方向传来巨响!
“金军撞门了!”
完颜宗翰见细作得手,立即令步卒推冲车过河,猛撞瓮城外门!
“完了……”刘锜脸色煞白,“内外夹击,瓮城要失!”
岳飞咬牙,忽然对传令兵吼道:“发信号!让城楼红衣炮——覆盖瓮城外护城河区域!”
“什么?”传令兵惊呆,“可那里还有百姓……”
“百姓已进瓮城!外头全是金军!”岳飞嘶吼,“快去!”
“得……得令!”
红色信号火箭升空。
城楼炮位
徐庆看到信号,愣住:“覆盖瓮城外?可……”
“执行命令!”宗泽的声音响起。老将军不知何时已到炮位,面色铁青,“开炮!”
“是!”
十二门红衣炮调整角度。
“放!”
炮弹呼啸而出,越过瓮城,砸在护城河对岸的金军队列中!
开花弹炸开,金军人仰马翻!
完颜宗翰在后方看得真切,又惊又怒:“宋军敢开炮?他们不怕伤到自己人?”
他破虏镜转向瓮城——城门处,百姓已全数涌入,外头只剩金军。
“中计了……”他猛然醒悟,“岳飞是故意放百姓进来,引我们靠近,再用炮轰!”
“大帅,冲车损毁三辆,步卒伤亡惨重!”
“撤!快撤!”
金军如潮水般退去。护城河对岸,留下数百具尸体。
瓮城内,战斗已近尾声。细作虽悍,但毕竟人少,被宋军分割歼灭。
岳飞拄剑喘息,左肩伤口又渗出血。他环顾瓮城——尸横遍地,有细作,有士卒,也有……误伤的百姓。
一个老妇抱着死去的孙子,呆呆坐在地上。一个少年腿被流矢射中,痛苦呻吟。
“医官!快叫医官!”刘锜嘶声大喊。
岳飞走过去,在那老妇面前蹲下。老妇抬头看他,眼中无泪,只有空洞。
“对不住。”岳飞声音沙哑。
老妇嘴唇颤抖,良久,才道:“将军……我们……只是想活……”
她低头,把脸埋进孙子冰冷的怀里。
岳飞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寒。
他起身,走上瓮城内门楼,望向北方金军大营。
完颜宗翰也在望他。两人目光仿佛穿透数里,撞在一起。
“将军,”张宪跟上来,低声道,“细作全歼,五十三个。我们……阵亡二十一人,伤三十七。百姓……误伤十九人。”
岳飞点头,没有说话。
“接下来……”刘锜问。
“接下来,”岳飞缓缓拔出剑,剑指金营,“该我们进攻了。”
众将一怔。
“进攻?可我们人少……”
“正因为人少,才要攻。”岳飞转身,目光扫过众人,“完颜宗翰以为我们会因百姓而束手束脚,以为我们会困守关城。那我们偏要打出去。”
“怎么打?”
岳飞走回舆图前,手指点在一个位置:“黑虎岭东侧,有一处山谷,名断龙峪。地势险要,是金军粮道必经之路。”
“将军要断其粮道?”王贵眼睛一亮。
“不止。”岳飞看向宗泽,“老将军,末将请率两千精骑,今夜子时出关,迂回至断龙峪设伏。待金军运粮队至,击而歼之,夺其粮草。”
“然后呢?”宗泽问。
“然后放火烧山。”岳飞眼中闪过冷光,“断龙峪两侧多枯木,时值春旱,一点即燃。火起后,金军必乱。届时老将军率主力出关掩杀,可获全胜。”
宗泽沉思良久,缓缓道:“两千对可能上万护粮军,太险。”
“所以是奇袭。”岳飞道,“快进快出,打了就走。纵不能全歼,烧了粮草也是大功。”
帐内寂静。
刘锜忽然道:“末将愿随岳将军同往。”
张宪、王贵同时踏前:“末将亦愿!”
宗泽看着这些年轻将领眼中燃烧的战意,终于点头:“好。但记住,事不可为,立即撤回。粮草可弃,人必须回。”
“得令!”
众将领命而出。
岳飞走在最后,到门边时,宗泽叫住他:“鹏举。”
“老将军?”
宗泽看着他,良久,轻声道:“今日在瓮城,你做得对。”
岳飞一怔。
“为将者,最难的不是杀人,是抉择。”宗泽走到窗边,望着瓮城内正在收殓尸体的士卒百姓,“今日若不开瓮城,三千百姓皆死。开了,只死数十。这笔账,该这么算。”
“可那十九条人命……”
“那也是完颜宗翰欠的债,不是你。”宗泽转身,目光如炬,“记住,仗打完了,有的是时间愧疚。仗还没打完,就得继续打。”
岳飞沉默,重重点头。
“去吧。”宗泽拍拍他肩膀,“今夜,让完颜宗翰也尝尝……什么叫疼。”
岳飞抱拳,转身离去。
夕阳西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瓮城内,医官正在救治伤者。一个少年腿上的箭被拔出,他咬着布团,满头冷汗,却不吭一声。
岳飞走过时,少年忽然开口:“将军……”
岳飞停步。
“下次……”少年喘着气,“下次金狗再来,我能上城墙吗?我……我会射箭。”
岳飞看着少年稚嫩却坚毅的脸,缓缓点头:“能。”
少年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
岳飞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更坚定。
是啊,仗还没打完。
那就打。
打到金人再不敢南侵,打到百姓再不必担惊受怕。
打到这天下——
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