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四月初六,戌时三刻,居庸关西侧密林“都齐了?”岳飞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林中肃立的骑兵。
张宪牵马上前,同样低声回道:“两千精骑,人人双马,携三日干粮。弓弩、火铳、震天雷皆已备齐。”
王贵补充:“斥候队已先行半个时辰,沿途留有暗记。云车回报,金军黑虎岭大营炊烟正常,未见异动。”
岳飞点头,看向刘锜:“刘兄,关城就拜托你了。”
刘锜面色凝重:“鹏举,务必小心。完颜宗翰用兵老辣,粮道重地,岂会不设防?”
“正因如此,才要快。”岳飞翻身上马,动作牵动伤口,眉头微皱,但随即舒展,“出其不意,速战速决。若事不可为,我们便撤。”
他勒马转向众将士,声音虽轻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君,此去断龙峪,是为断金狗粮道,焚其粮草。但记住,粮草可焚,人命不可轻弃。我岳飞带你们出去,便要带你们回来——纵不能全数带回,也要带回大半。”
月光透过林梢,照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上:“有怯者,现在可留下,不罪。”
林中一片寂静。只有战马偶尔的响鼻。
良久,一个年轻骑兵低声道:“将军,俺家刚刚迁到幽州,我为了保乡井。”
其他人也抬起头,眼中映着月光:“对,今夜,我们就杀鞑子,卫汴梁。”
周围响起压抑的附和声。
岳飞不再多言,轻夹马腹:“出发。”
两千骑如鬼魅般没入夜色。
子时,断龙峪外五里。
“停!”岳飞抬手,全军骤止。
前方斥候飞马回报,声音急促:“将军!峪口有金军巡逻队,约五十骑,半刻钟一趟。”
“粮队呢?”
“尚未见踪影。但……”斥候迟疑,“峪内太静了。连虫鸣都无。”
岳飞与身旁诸将对视。
张宪皱眉:“这个季节,峪中该有夜枭、山狸。无声……怕是藏了人。”
王贵建议:“不如先抓个舌头问问?”
“打草惊蛇。”岳飞摇头,望向两侧山脊,“张宪,你带三百人,摸上西侧山脊看看。王贵,你带三百人上东侧。记住,只观察,勿接战。”
“得令!”
两支小队悄无声息离队。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约两刻钟后,张宪先回,脸色难看:“将军,西侧山脊林中有大量人马痕迹——蹄印新,粪未干,至少藏有三千骑。”
片刻,王贵也回,带来的消息更糟:“东侧不止有骑兵,还有步卒。末将摸到近处,听见……刀剑碰撞的轻响,他们在暗中整备。”
刘锜倒吸一口凉气:“完颜宗翰……果然有埋伏。”
岳飞却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冷冽:“好。他既把主力伏于两侧山脊,粮队护卫必虚。”
“将军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岳飞快速部署,“张宪,你率八百人,大张旗鼓攻峪口,做出强闯断龙峪的架势。金军伏兵见我们中计,必从两侧杀下。”
“然后呢?”
“然后我们分兵。”岳飞手指在地面划出路线,“我率剩余一千二百人,不从峪口进,绕北面鹰嘴崖——那里地势险,金军必不重防。翻过鹰嘴崖,直扑峪中粮队。”
王贵急道:“可张宪将军八百人对数千伏兵……”
“所以不能真打。”岳飞看向张宪,“你攻峪口,见伏兵出,立即后撤,沿来路返回。金军目标是我主力,见你人少,不会穷追。”
张宪咬牙:“末将领命!”
“记住,”岳飞按住他肩膀,“保命第一。若金军追得紧,便分散撤,到预定地点汇合。”
“将军放心。”
岳飞翻身上马,对剩余将士道:“剩下的弟兄,随我走鹰嘴崖。山路险,马不能行处便牵马。丑时前,必须翻过去。”
“得令!”
同一时刻,断龙峪东侧山脊。完颜宗翰披着大氅,坐在一块山石后。他手中把玩着一把镶宝石的匕首,目光不时瞥向峪口方向。
谋士完颜希尹低声道:“大帅,宋军真的会来吗?”
“会。”完颜宗翰笃定,“岳飞年轻气盛,今日在瓮城吃了亏,必想扳回一城。断粮道,是最快的方法。”
“可若是他不来……”
“不来?”完颜宗翰冷笑,“那我们就真运粮。这断龙峪的粮草,本就是诱饵——只不过,饵里有钩。”
正说着,峪口方向突然传来喊杀声!
“来了!”完颜希尹精神一振。
完颜宗翰起身,走到崖边俯瞰。月光下,隐约可见一队宋军骑兵正在猛攻峪口守军,攻势甚猛。
“多少人?”
“约……八百。”
“八百?”完颜宗翰皱眉,“岳飞就带这么点人?”
“或许……是前锋?”
完颜宗翰沉思片刻,忽然脸色一变:“不好!中计了!”
“什么?”
“岳飞用这八百人吸引我们注意,主力必走他路!”完颜宗翰急道,“传令伏兵,留两千人守山脊,其余立刻下山,封锁所有入峪小路!尤其是……”
他脑中飞速回忆断龙峪地形:“鹰嘴崖!那里虽险,但能翻过去!快!”
“得令!”
然而命令还未传到位,峪内突然火光冲天!
“粮草!粮草起火了!”有金兵嘶声大喊。
完颜宗翰猛然转头——只见峪中深处的粮草堆放处,烈焰腾空,映红半边天!
“怎么可能……”他喃喃道,“他们怎么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