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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零号档案:进化失控by智源 > 第52章 托付后背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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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

零没有回头。他甚至不需要回头。那股熟悉的,混杂着硝烟、机油和某种劣质薄荷口香糖的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他脑子里一根名为“灰鸦”的弦。

这三天,他一直坐在这扇巨大的单向落地窗前,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窗外是钢铁壁垒-7号的核心区,一个秩序井然到令人窒息的、由金属与光构成的巨大蚁巢。飞行器在预设的航道上无声滑过,地面上的居民穿着统一色系的服装,步履匆匆,表情麻木。他们是齿轮,是螺丝,是维持这座末日堡垒运转的、必不可少却又可以随时替换的零件。

他拯救了他们。

然后,他被他们关在了这里。

【多么讽刺。】

脑海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不是低语,不是诱惑,而是一种平淡的、如同陈述事实般的共鸣。自从侵蚀度突破30%,暴君的存在感就从一个“内置语音包”,升级成了一个……同居的室友。一个能随时翻阅他思想,共享他感官,并时不时发表一番尖锐评论的、看不见的室友。

【你用足以抹平一座城市的力量,换来了一间更大的笼子和一群更恐惧你的狱卒。他们为你欢呼,只是因为他们相信,你的脖子上还套着他们能够控制的项圈。】

零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他知道暴君说的是事实,但这事实,就像他每天吃的营养膏一样,毫无味道,也毫无意义。

“他们给你换药了?”

灰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稳定感。仿佛无论外界如何天翻地覆,这个女人的声音,永远都能找到那个最沉稳的调子。

她走到零的身边,将一个金属餐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别吃那些狗都不吃的营养膏了,”她拉过一张椅子,毫不见外地坐下,姿势随意,但零能感觉到,她全身的肌肉都处在一种随时可以弹起暴起的临战状态,“我从黑市给你弄了点……真正的食物。”

餐盒打开,一股久违的、由烤肉和香料混合而成的霸道香气,瞬间充满了这间比手术室还要干净的病房。里面是几块焦黄的、还在滋滋冒油的肉块,旁边配着几根不知名的、烤得微微发黑的植物根茎。

零的胃,在他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就先一步发出了诚实的、响亮的咕噜声。

这三天,他除了思考,就是对抗脑海中断断续续闪现的、属于暴君的记忆碎片。那些画面,充满了手术刀划开皮肉的触感,基因序列在显微镜下重组的枯燥,以及……俯瞰众生时那种神明般的、冰冷的孤傲。这些东西让他食不下咽,让他对维持生命的进食行为,产生了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但此刻,这股粗糙的、充满了烟火气的食物香味,像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他尘封的、属于“人”的欲望。

“吃吧。”灰鸦将一根金属叉子递给他,“别告诉我,成了英雄,就连饭都不会自己吃了。”

零接过了叉子。入手很沉,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安定了一些。他叉起一块肉,有些笨拙地送进嘴里。肉质很粗糙,甚至有些地方烤得太老,硬得硌牙。但当牙齿撕开那层焦脆的外壳,滚烫的肉汁和浓郁的油脂香味在口腔里爆开的瞬间,零感觉自己那颗快要停摆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捶了一拳,重新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低级的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通过美拉德反应,刺激你的神经末梢,分泌多巴胺,从而产生一种名为‘愉悦’的化学错觉。何等原始,何等……低效。】

暴君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屑的分析。

但这一次,零没有理会他。他只是大口地咀嚼着,吞咽着。他吃得很快,很急,像一头饿了很久的野兽。这不是为了补充能量,这是一种……确认。确认自己还活着,确认自己还能感受到饥饿,确认自己……还能被食物的味道所打动。

灰鸦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吃,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怜悯,有审视,还有一些零读不懂的东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作战服,头发也重新扎了起来,但眼窝下那淡淡的青色,和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疲惫,还是暴露了她这几天的状态。

“我弟弟……阿明,”等零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下,灰鸦才缓缓开口,她的目光没有看零,而是投向了窗外那片钢铁森林,“他醒了。”

零握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

“壁垒核心区的医疗技术……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灰鸦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们用一种……‘基因净化’的疗法,暂时抑制住了他体内的‘灰坏病’。医生说,虽然无法根治,但只要能定期接受治疗,他至少……还能活很久。”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对于一个习惯了用子弹和交易说话的拾荒者来说,表达感谢,似乎比在兽潮里杀个七进七出还要困难。

“他们把他安排在了上层的疗养区。有独立的房间,有阳光,有……干净的水和食物。”灰鸦的嘴角,牵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抹笑容,像是在冰封的河面上,被阳光强行融化开的一道小小的裂痕,脆弱,却真实。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坐在窗边看书。他……他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带他去看看,那个拯救了整个城市的、叫做‘零’的英雄。”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

零放下了叉子,餐盒里的食物,已经被他一扫而空。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灰鸦。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看着她。

她的脸颊消瘦了些,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是一种……卸下了千斤重担后,才有的光芒。

“那不是我。”零开口,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那是一个怪物。”

“我知道。”灰鸦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亲眼看着那个‘怪物’,是怎么把一座山从世界上抹掉的。我也亲眼看着你,是怎么像个傻瓜一样,从天上掉下来,差点摔成一滩烂泥。”

她转过头,目光直直地刺入零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像她狙击镜里的十字准星。

“零,我不管你是什么,是‘作品’,是‘容器’,还是他们嘴里的‘英雄’。我只知道,在我弟弟的医疗账单上,签字的人,是你。在我被那群疯子堵住,准备等死的时候,回来背着我的人,是你。”

“在竞技场,那个怪物快要失控的时候,把它硬生生拉回来的……也是你。”

她站起身,走到零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的影子,将他完全笼罩。

“所以,别再跟我说那些谁是怪物谁是英雄的废话了。我分得清。”

说完,她从战术背心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那不是匕首,也不是钱。

那是一枚子弹。

一枚通体漆黑、弹头上用银粉刻着一只展翅乌鸦的、造型奇特的狙击步枪子弹。这枚子弹,零在她的狙击枪弹匣里见过,是她专门用来对付最危险目标的……“王牌”。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灰鸦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但那份冷静之下,却压抑着火山般的、滚烫的情感,“我这条命,不值钱。我所有的积蓄,都换成了你桌上那盘烤肉。我唯一……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剩下这个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地,推了一下那枚子弹,让它滚到了零的手边。

“这是我。是我的眼睛,我的心跳,我的全部本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足以改变两人命运的、沉重如山的誓言。

“从今天起,我的枪口,会为你扫清前路。我的后背,会为你挡住所有冷箭。无论你要去哪里,无论你要做什么……”

“无论你是人,还是怪物……”

“我,灰鸦,这条命,这把枪……都是你的了。”

没有激昂的语调,没有华丽的辞藻。就是这么平铺直叙的几句话,却像一柄烧红的战锤,狠狠地砸在了零的心脏上。

【多么愚蠢。将自己的存续,寄托在另一个不稳定的变量之上。这种低效的、毫无逻辑的‘信任’,是人类这个物种无法完成最终进化的根本原因。你应该……】

“闭嘴。”

零在脑海里,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了暴君的话。

暴君的“共感”微微一滞,随即传来一声饶有兴致的轻笑。

【哦?看来,‘人性保险丝’的熔断阈值,比我计算的要高一些。有意思。】

零没有再理会他。他伸出手,颤抖的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了那枚冰冷的子弹。子弹上,还残留着灰鸦的体温。那份温热,通过他的指尖,像一道微弱的电流,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那具快要被暴君的“共感”冻结的身体,恢复了一丝知觉。

他想起了摇篮庇护所里,阿芳递给他的那半块黑面包。

想起了灰鸦在地铁站,将他从怪物嘴边救下的那一枪。

想起了她背对着他,用自己重伤的身体,死死挡住通道的背影。

这些记忆,像一根根细微的、却坚韧无比的丝线,将他那即将被数据和杀戮淹没的灵魂,死死地锚定在了“人类”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他抬起头,看着灰鸦。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种万物死绝的寂静。那片死寂的荒原上,仿佛……重新长出了一棵小小的、脆弱的幼苗。

“你会死的。”他说,“跟着我,你很可能会死。”

“废土上,谁不死?”灰鸦嗤笑一声,那股熟悉的、玩世不恭的劲儿又回到了她身上,“死在交易的路上,死在怪物的嘴里,或者死在某个黑漆漆的角落里,有什么区别?至少……跟着你,死得应该会比较……壮观一点。”

零沉默了。他缓缓地,将那枚子弹,握在了手心。坚硬的金属硌着他的掌心,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他低声说,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袒露自己的迷茫,“我只知道一个名字……猩红巢穴。”

听到这个名字,灰鸦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你确定?”她的表情,第一次变得如此严肃,“那个地方……在拾荒者公会的评级里,是‘禁区’。不是‘危险区’,是‘禁区’。意思是,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过。那里不是冒险,是送死。”

“我的答案,就在那里。”零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偏执,“关于我,关于暴君,关于……所有的一切。”

灰鸦死死地盯着他看了足足十几秒。她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动摇,一丝犹豫。但她失败了。那张年轻的脸上,只有一种……奔赴宿命的决绝。

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

“行吧。”她说,耸了耸肩,“反正我刚把命卖给你,总不能让你第一天就把老板给弄丢了。”

她走到房间的角落,那里放着她那把经过精心保养的、名为“告死鸦”的狙击步枪。

“给我三天时间。”她一边检查着枪械的部件,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搞一张最新的外部地图,顺便……补充点‘大家伙’。去那种鬼地方,光靠这把枪可不够。”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零件的拆卸和组装,都充满了韵律感。那把枪在她的手里,不像是一件武器,更像是她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你呢,”她将一个校准好的瞄准镜重新装上,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声响,“你就在这里,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身体养到最好。别到时候,我把路都给你铺好了,你自己先趴下了。”

说完,她将狙击枪重新背回背上,看也没再看零一眼,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灰鸦。”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

零依旧坐在那里,窗外的光线,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紧紧地握着那枚子弹,仿佛握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谢谢。”

这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很慢,甚至有些生涩。但却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灰鸦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回头。

“我叫林……算了,”她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没必要,“记住,你欠我的,可不止一顿烤肉了。”

门开了,又关上。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零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枚刻着乌鸦的子弹。在医疗灯的照射下,那只银色的乌鸦,仿佛要振翅飞翔。

【一个累赘。一个会让你在关键时刻,做出错误判断的、名为‘情感’的枷锁。】暴君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零没有反驳。

他只是将那枚子弹,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胸口的口袋里,放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然后,他站起身,走回窗前,重新望向外面那个巨大而冰冷的钢铁城市。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死寂。

那片荒原之上,一棵名为“希望”的幼苗,在两个人的誓言浇灌下,终于……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