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实摇头,“不是西澜,是东夷人。”
“夷族?”宋钰惊讶。
崔实点头,“皇后之前不是派了巡按御史曹英,前往西岭关调查边关佟大将军和西岭关城主谎报军情一案?
“因着宁王倒台,那边忙着与宁王割席,到是扒下不少人来。
夷族人也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正在西澜戍边军内乱不整的时候,突然出兵骚扰边境。
西岭关没了关州军,只能靠戍边军的人应对。
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崔实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已经有工匠被暗中护送前往贵西岭关,两边一块制作火铳。
就连粮草也已经拨出,等过了年便会送出。”
宋钰皱眉,就戍边军那群饭桶,也不知能起到什么作用。
更何论,对方还带走了俞靖晟,就等同于带走了一个大邺的活地图。
只是不知,这蛰伏十多年的夷族人,有多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殿。
宋钰虽不过从四品,但因有爵位在身,也入了上殿。
皇帝并未出席,高位坐着的是皇后。
在她身侧,正站着俞靖岚和许久未见的清欢。
宋钰站在人群之中,目光自两人脸上划过。
自那夜之后,俞靖岚离开景园后,她就再没见过他。
如今再见,说不别扭是不可能的。
可宋钰本着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态度,坦然的很。
大败之后,瑞王率亲信大臣赴太庙祭祖。
皇后暂退,而留下的官员们,则被内官引着前往东西两侧的暖阁暂候。
这暖阁内,炭火茶点一应俱全。
大臣们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饮茶说话。
宋钰寻了个角落,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用围巾将脸盖上,打算再眯一会儿。
却不想,刚有些困意,便听到了身边官员讨论边关动乱之事。
“这西澜新王上位,内乱未清,怎么可能帮咱们抵御夷族大军?
若是魏家人还在,哪里会有他们嚣张的份儿?”
说这话的是工部侍郎,张游。
眼下火铳制造催的紧,一个年都过不好。
“是啊。”一位头发花白的大人应声,“而且曹大人在西岭关查处了不少官员,官位空缺严重。
这夷族人便是趁着这个空档,前来骚扰。
当初娘娘因为西澜大邺两国和谈,不顾朝臣劝谏,将关州军打散。
如今夷族卷土重来,且来势汹汹。
靠佟盛?
哼,怕是早晚要将魏家打出的西边两府都丢了出去。”
张游叹气:“哎,魏家世代忠烈,为大邺苦守国门。
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眼下群狼环伺,守门人不在,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两位大人慎言。”同两人一桌的御史台大夫,轻咳了一声。
两人互看一眼当即收声。
宋钰虽知道,魏止戈战死关外,是因皇后与宁王联手,以清欢做威胁,让他不得不以命换命。
可魏家其他人呢?
她初见魏止戈时,他拉的那一车车的货物,眼下想来,可能是兵器。
而且,当时观清欢和魏止戈状态,魏老将军和其家人应当无碍。
真正的转折,应当便是他们初到咏安府,千灯祭那一夜。
魏止戈突然离开,当夜清欢也急忙与她告别。
宋钰伸手将搭在脸上的纱巾扯了下来。
她几步走到张游身边,坐了下来。
“我曾在关州军当过几个月的军医,对西岭关也还算有几分了解。”
宋钰突然加入,一桌人皆是惊了一瞬。
张游瞪圆了眼睛看了她一眼,突然快速点头。
“宋大人不说我险些忘了,这关州军是在宋大人离开后才被打散的。
而且,宋大人的功绩也是在魏将军战死前送回京中,并由崇安王亲自上呈给陛下的。”
宋钰抬手拍了拍张游的肩膀,
“张侍郎,说起来我与魏将军也算是好友,虽说知道魏将军突然失去家人,却依旧孤身接过关州军,并护下西岭关。
但魏老将军和魏夫人是因何缘由离世?”
张游抬头看了眼另外两位大人。
眼看两人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张游这才低声道:
“自然是为护一城百姓,这才于两军之中自裁。
魏夫人也是不忍老将军一人孤独,便跟着抹了脖子。”
张游说着叹了口气,“魏老将军三儿一女,女儿便是先太子妃。
长子次子,皆在护卫大邺的战役中丧生。
魏家人一门忠烈,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当真让人唏嘘。”
宋钰皱眉,“为何魏老将军会自裁于两军阵前?”
张游抬头看了宋钰一眼,欲言又止。
“还能为什么。”那位头发花白的大人开口,“魏家忠勇,十多年前以一己之力将夷族打的还手之力也无,却被朝堂众臣以拥兵自重为由弹劾。
后先以天下太平,兵冗费巨为由,发布裁军诏书。
关州军,自原来的十万人之众,削减两成之多。
后又以调防为由,将剩余关州军拆分五路,调往不同边防之城。
最后,整个西岭关的关州军不足万人。”
不顾那御史台大夫投来的目光,那老臣深深叹了口气,
“减少军饷,限制武器补给,再好的军队也会一点点的被蚕食殆尽。
再加上朝中大力扶持戍边军,这边关防护之权自然而然的便转移到了佟盛手中。”
老臣说着,突然一掌狠狠拍在了桌子之上。
“可戍边军对得起每年朝廷发的军饷吗?
一场战事,便让西澜军打进了城中,将士百姓不知战死几何。
魏老将军临危受命,带着关州军的将士以少敌多,就为了护一城百姓的安全。
结果,无粮无刃。”
“房大人。”眼看老头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周遭不少大人侧目看来。
张游欲开口阻止他说下去,老头却完全不理会他。
哽咽道:“魏老将军是用自己的命保一城百姓的命,这才免了西澜屠城泄愤之灾啊。”
张游攥紧了拳头,他低声接了下去,
“听闻,魏夫人不忍魏老将军一人,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