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兴庆府
李元昊,这位刚刚崭露头角、野心勃勃的党项首领,此刻面色阴沉地看着手中的军报。上面详细描述了数支精锐小队在边境线上遭遇的诡异惨败。
对方人数不多,但个个悍不畏死,力大无穷,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往往一个照面就能冲散己方阵型,手段狠辣果决,与以往宋军的风格大相径庭。带队者,是一个面有刺字的汉人将领,名叫狄青。
“狄青…”李元昊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麾下也有几位修炼了族中秘传功法(同样是依赖日渐稀薄的灵气)的“铁鹞子”勇士,实力约摸相当于锻体四五重的样子,在战场上已是难得的好手。
但据逃回来的士兵描述,那狄青及其部下展现出的力量和速度,恐怕已接近甚至超越了铁鹞子中的佼佼者!
“宋人何时有了这等练兵之法?”李元昊心中惊疑不定。他自诩雄才大略,积极学习汉文化,改革兵制,创立文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与北宋分庭抗礼甚至取而代之。
如今宋军边境突然出现这等变化,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威胁。
“查!给本王彻查!那个狄青,还有他背后的能人,到底什么来路!”
他厉声下令,同时加紧了称帝的步伐,并命令铁鹞子加紧修炼,筹备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他绝不能容忍任何打乱他宏图大计的因素出现。
就在狄青于西北搅动风云之际,万衍的本体则悠游于中原各大名山古刹之间。他收敛了绝大部分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游方士,拜访了此时佛道两家的诸多高人。
在终南山,他与一位年近百岁、精神却异常矍铄的老道长坐而论道。老道修炼的乃是正宗丹鼎之术,吞吐日渐稀薄的天地灵气,苦修一甲子,也不过堪堪达到炼心三四重、锻体二三重的境界(以此世标准已属绝世高人)。万衍并未直接传授新法,而是与之探讨“心神”与“外丹”、“内景”与“天地”的关系,言语间微露愿力修行之妙,引得老道时而沉思,时而恍然,视万衍为天人。
在嵩山少林,他与寺中方丈切磋武学禅理。少林武僧多以锤炼肉身、激发潜能为主,辅以禅定静修。万衍点出“杀戮业力”与“慈悲愿力”转化之机,暗示了一条不同于纯粹苦修的杀伐护道之路,让方丈震惊不已,连呼“佛法无边”。
他一路行去,或点化,或论辩,或仅仅是静静聆听。他发现这个时代的修行者虽因灵气衰竭而境界低微,但其中不乏真正有大智慧、大毅力之人,他们对天地的感悟、对心性的磨练,有着独特的见解,甚至能给他一些启发。
临别各处,他都会留下一句:“若欲探讨天地至理,可于下月初九,月圆之夜,择五岳之巅相候。”
他并未言明自身身份,但那超凡的气度与深不可测的言论,已让这些高人心中将其视为陆地神仙之流,纷纷郑重应下此约。
北宋是道教的极盛时期,尤其是宋真宗和宋徽宗两朝。五岳作为道教洞天福地,迎来了大规模的建设。
东岳泰山:碧霞元君(泰山奶奶)信仰在北宋开始兴起并广泛传播。
西岳华山:陈抟老祖(“睡仙”)在此隐居,与宋太祖、宋太宗交往的传说广为流传,使华山道教地位超然。
中岳嵩山:道教“第六小洞天”,山中道观众多。
朝廷出资敕修了大量宫观,并赐予田产,道士数量大增,五岳成为了全国性的道教活动中心。
宋真宗赵恒是历史上着名的“神道设教”的皇帝。在泰山完成“封禅”大典后,他为了将这场神圣运动推广全国,于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诏令加封五岳为“帝”,并派遣官员为它们举行了隆重的“加冕”仪式:
东岳天齐仁圣帝(泰山)—兖州奉符县(今山东泰安),五岳之首,主生死、王朝更替。
西岳金天顺圣帝(华山)—华州华阴县(今陕西华阴),以险着称,道教“第四小洞天”。
中岳中天崇圣帝(嵩山)—河南府登封县(今河南登封),毗邻东京汴梁,北宋皇室祭祀重点。
南岳司天昭圣帝(衡山)—潭州衡山县(今湖南衡阳) ,主星辰、分野。
北岳安天元圣帝(恒山)—北宋及历代王朝皆祀曲阳恒山,直至清初才改祀山西浑源恒山。
从此,五岳从“山神”正式晋升为“帝”,地位极高。同时,还给五岳“配妻”,册封了五位“夫人”。
万衍来到五岳脚下五帝庙,看到了供奉着身穿衮冕、一副人间帝王模样的五帝大型主神塑像,庄严肃穆。
宋真宗在大中祥符四年加封五岳为“帝”后,还为他们制定了全套的帝王礼制。
诏书明确要求为五岳大帝制作“衮冕之服”,即帝王的冠冕和龙袍。
历史记载,在加封仪式中,朝廷曾派遣重臣(如翰林学士)作为特使,带着内廷制作好的帝王衮冕,前往各岳庙,为神像“穿戴”上帝王衣冠,完成“加冕”仪式。
分别在五帝庙留下五幅观想图后,万衍离去。
朝廷之内,氛围微妙。西北的捷报(虽被狄青和种世衡刻意低调处理)还是通过枢密院的渠道零星传回,让一部分力求振作的官员感到振奋。
但更多的则是疑虑和不安。狄青一个面涅将军,如何能屡立奇功?其中是否有诈?莫非是边将虚报战功?文官集团中,质疑之声渐起。
而垂帘听政的刘太后和逐渐开始接触更多政务的仁宗皇帝赵祯,对此事的看法也不尽相同。
刘太后更倾向于谨慎,担心边将坐大,尾大不掉;而赵祯在经历了那夜与万衍的“对话”后,内心深处隐隐希望这些捷报是真的,希望大宋能有一支可战的强军。
这种微妙的分歧,在朝堂暗流涌动。
恰逢全国多地春夏之交降雨偏少,已有旱情苗头,朝野上下忧心忡忡。经大臣合议,决定于下月初九,于南郊圜丘举行盛大的祭天祈雨大典。皇帝将率百官亲自主祭,刘太后亦将凤驾临朝,以示隆重。
一时间,整个汴京朝廷机器都围绕祭天大典运转起来。礼部官员忙得脚不沾地,制定仪程、安排祭品、修缮祭坛;禁军加紧操练,负责安保环卫;开封府则需确保京城治安,清理街道。
万衍悄然回到了汴京城。他没有再去皇宫,而是在汴河畔一家颇为雅致的客栈住了下来,每日里或是品茶听曲,或是漫步街头,感受着这座城市最真实的脉搏。
客栈酒楼之中,祭天祈雨自然是头等话题。
“听说官家要亲自主祭呢!真是仁德之君啊!”
“希望能感动上天,降下甘霖吧,不然地里的苗可都要旱死了!”
“唉,年年祭祀,也不知有用没用…听说西北又在打仗了?”
“嘘…慎言!不过好像咱们这次没吃亏?有个狄青将军挺厉害的…”
“狄青?好像是个脸上刺字的军汉?能有多厉害?怕是吹出来的吧…”
民众的议论中,交织着对天灾的忧虑、对皇帝的期盼、对边事的模糊关心,以及根深蒂固的文武偏见。繁华之下,是普遍的焦虑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万衍静静地听着,一切都在他的感知之中。
他站在客栈窗前,望着窗外灯火阑珊的汴京夜景,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南郊那座正在加紧准备的祭坛,也看到了那五座屹立于华夏大地、即将迎来非凡之约的雄浑山岳。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