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拥的那个瞬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直到卫老爷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拄着拐杖走下台阶,重重地拍了拍秦震的肩膀,这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硬汉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分开。
李墨白——不,现在应该叫他秦家的大少爷了。
少年的眼眶红得像兔子,但那腰杆却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他站在父亲身边,那种血脉相连的气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
秦震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他转过身,面对着满院子的宾客,一只手紧紧牵着卫清雅,另一只手沉沉地搭在儿子的肩膀上。
“各位,”秦震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严,但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底气,“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今天,我还要宣布一件正事。”
他低下头,目光温柔地看向身边的少年:“孩子,你愿意……随我姓吗?”
虽然心里一万个愿意,但秦震还是问得很小心。毕竟这十八年来,他这个当爹的缺席了太久。
少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父亲,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意。”
那个“李”字,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归属,而是耻辱,是母亲二十年噩梦的烙印。他早就想把它连皮带肉地剔除了。
“好!”
秦震大笑一声,声若洪钟,“从今天起,这世上再无李墨白!只有我秦震的儿子——秦墨白!”
“秦墨白……秦墨白……”
卫老爷子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好名字!墨色如铁,白璧无瑕!既有军人的硬气,又有读书人的清贵!好!当浮一大白!”
说着,老爷子竟然真的端起酒杯,哪怕手还有点抖,也仰头一饮而尽。
底下的宾客们见状,哪里还不明白风向?
这可是京市卫戍区司令的亲儿子!而且看卫老这态度,那简直就是捧在手心里的金疙瘩!
一时间,恭喜声、赞叹声此起彼伏,把个卫家大院吵得热火朝天。
但就在这热闹的氛围中,秦震忽然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原本喧嚣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秦震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他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肃杀之气。
他环视四周,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些宾客里,有卫家的至交,也有京市各路消息灵通的人士,甚至可能还有某些仍在观望的墙头草。
“各位都是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秦震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我秦某人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今天既然大家都在,有些丑话,我就说在前头。”
他往前跨了一步,将卫清雅和秦墨白半挡在身后,形成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
“这二十年来,清雅和墨白受了不少委屈,遭了不少罪。这里面的是非曲直,有些人心里清楚,我心里更清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过去我不在,那是我的失职。但从今往后,他们娘俩是我秦震的命!以前欠下的债,我会一笔一笔慢慢算;以后——”
“要是谁再敢动他们一根手指头,或者在背后嚼半个字的舌根,那就是跟我秦震过不去,跟卫戍区的枪杆子过不去!”
“到时候,别怪我秦某人翻脸不认人!”
这番话,掷地有声,杀气腾腾。
在场的人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谁都听得出来,这不是场面话,这是这位“铁面阎王”下的战书!
谁敢惹秦家的人?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吗?
“秦司令放心!”
“谁敢对卫大小姐不敬,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人群里立刻响起了表态声。
站在角落里的钱钱,看着那个威风凛凛的新姑父,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这就对了。”钱钱对身边的元元说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大姑姑受了半辈子气,现在有了这么个强力靠山,咱们就得让全京市都知道,谁才是真正惹不起的人。”
元元点了点头,顺手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递给钱钱。
“姐,火候到了,该添柴了。”
钱钱接过纸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啊,有人还在监狱里做梦呢,咱们得送他一份‘大礼’,让他醒醒。”
宴席进行到一半,气氛正热烈。
钱钱端着一杯茶,乖巧地蹭到了主桌旁。
“秦伯伯,大姑姑。”钱钱笑眯眯地叫人。
秦震现在看这个侄女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要不是她和元元那神乎其技的“验亲”手段,今天这事儿还没这么容易平息。
“钱钱啊,来,坐伯伯这儿。”秦震招手。
钱钱却没坐,而是把手里那个牛皮纸袋,轻轻放在了秦震面前的桌子上。
“秦伯伯,这是我和元元送您和墨白哥的一份‘见面礼’。”
秦震一愣:“这是什么?”
“这是李叙远这二十年来,所有的‘精彩人生’。”钱钱特意加重了语气,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和狠厉,“包括他怎么侵吞卫家的财产,怎么勾结外人陷害爷爷,还有……他在外面养的那几个‘好知己’和私生子的详细名单。”
听到“李叙远”三个字,卫清雅的脸色微微一白,秦墨白握着筷子的手也猛地收紧。
秦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拿起纸袋,抽出里面的文件。
越看,他的脸色就越黑,周身的气压就越低。
那是钱钱搜集的铁证。里面详细记录了李叙远是如何一边扮演着“深情丈夫”,一边拿着卫家的钱在外面花天酒地;又是如何为了向上爬,不惜出卖良心,把卫家推向深渊。
最让秦震无法忍受的是,资料里有一张照片,是李叙远喝醉后,拿着皮带抽打年幼的秦墨白的场景——那是钱钱通过特殊手段(或许是找当年的保姆或邻居)还原的证词。
“咔嚓!”
秦震手里的酒杯,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玻璃渣子刺破了掌心,鲜血流了出来,但他浑然不觉。
“畜生……”
秦震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双目赤红,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本来以为,李叙远只是贪财好色、趋炎附势。但他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恶毒到了这种地步!
虐待他的儿子,囚禁他的女人,还要吃绝户!
“好!好得很!”
秦震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那个牛皮纸袋,浑身的杀气再也压制不住。
“老秦,你手流血了!”卫清雅惊呼一声,心疼地想要给他包扎。
秦震却摆了摆手,那只流血的手紧紧握住了卫清雅的手,声音低沉而可怕:
“这点血算什么?比起你们受的罪,这连挠痒痒都不算。”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秦墨白,目光里既有心疼,又有期许。
“儿子。”
秦墨白站了起来,直视着父亲的眼睛:“爸。”
这一声“爸”,叫得比刚才顺口多了,也坚定多了。
“跟我走。”
秦震并没有说去哪儿,但他眼里的寒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些债,咱们爷俩得亲自去讨回来。有些垃圾,得亲手扫进垃圾堆里,心里才痛快!”
秦墨白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看了一眼那个牛皮纸袋,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
“好。”少年点了点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去。”
看着这对如同复仇修罗般的父子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钱钱站在回廊下,深藏功与名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