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没散去。
京市东南角的潘家园，俗称“鬼市”，此刻却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这里人影绰绰，却没人高声喧哗，只有手电筒的光束在摊位上晃来晃去，以及压低了嗓子的讨价还价声。
七伯萧长戈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蓝布褂子，双手拢在袖子里，慢悠悠地在摊位间踱步。他鼻梁上架着那副修补过的眼镜，看似眼神浑浊，实则镜片后的目光比鹰还利。
钱钱和元元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几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布袋子。
“七伯，今儿有货吗？”钱钱压低声音问。
“不急。”萧长戈轻声说道，“古玩这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得沉得住气。”
这一年多来，萧长戈也没闲着。他利用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把京市各大图书馆关于文物的资料全背了下来，再加上萧家祖传的鉴赏眼光，如今他这双眼睛，那是真的毒。
正走着，萧长戈的脚步突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来。
那是个卖杂碎的小摊，摆着些破铜烂铁、旧书报，还有一个正蹲在那儿吃油条的摊主。摊主脚边，放着一个黑乎乎、沾满油泥的大碗，里面盛着半碗浑浊的水，一只脏兮兮的野猫正把头埋在里面喝水。
萧长戈的目光在那只碗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蹲下身，开始翻看摊位上的一摞旧书。
“老板，这几本老医书怎么卖？”萧长戈随手拿起几本清末的刻本。
“一块钱一本，不还价。”摊主头都没抬，继续嚼着油条。
“贵了。”萧长戈摇摇头，“五毛，我都要了。”
“哎哟大爷，您这砍价也太狠了……”摊主终于抬起头，却见萧长戈一脸“爱卖不卖”的表情，只好摆摆手，“行行行，五毛就五毛，拿走拿走，还没开张呢。”
萧长戈掏出钱递过去，一边收拾书，一边像是随口说道：“我看你这猫挺可怜，喝水也没个像样的盆。这样吧，我再给你加两毛钱，把你脚边那个破碗搭给我，我回去刷刷还能用来盛个花肥。”
摊主低头看了一眼那个黑乎乎的碗，那是他从乡下收破烂顺手带回来的，一直扔在院子里喂猫，也没当回事。
“成，拿去吧。”摊主把碗里的剩水一倒，随手递给了萧长戈。
萧长戈接过碗，手微微抖了一下，但很快稳住，随手塞进了元元提着的破布袋里，然后站起身，依然慢悠悠地往前走。
直到走出了几十米，转过一个拐角，萧长戈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张平日里淡然的脸上，此刻竟然泛起了一层激动的潮红。
“七伯，那是宝贝？”钱钱敏锐地察觉到了。
“大漏！惊天大漏！”
萧长戈的声音都在颤抖，“如果我没看错，那是宋代的‘曜变天目盏’！传世孤品！目前全世界公认的只有三件半，全在日本的博物馆里供着，号称‘碗中宇宙’。没想到啊……咱们京市竟然还藏着一件！”
钱钱和元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虽然不懂古董，但“碗中宇宙”这四个字，听着就霸气！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麻烦来了。
“站住！”
一个生硬的中文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外国人，带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还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翻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个外国人叫史密斯，是个着名的国际文物贩子，嗅觉极其灵敏。他刚才一直在暗中观察，虽然没看清那只碗的真容，但他注意到了萧长戈拿到碗那一瞬间的微表情。
“这位老先生，”翻译扶了扶眼镜，一脸假笑，“我家史密斯先生对您刚才买的那个……猫食盆很感兴趣。他愿意出一百块钱，买下来。”
一百块？买国宝？
萧长戈把布袋往身后一藏，冷冷地说道：“不卖。”
“五百块！”史密斯伸出一个巴掌，眼神贪婪地盯着那个布袋。
“这是非卖品。”萧长戈挺直了脊背，文人的风骨在这一刻显露无疑，“这是我们中国的东西，不卖给洋人。”
史密斯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给保镖使了个眼色，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一步，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
“老头，别给脸不要脸。”翻译撕下了伪装，恶狠狠地威胁道，“史密斯先生是外宾，是有外交豁免权的。他看上的东西，你今天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周围的摊主和路人虽然有些愤愤不平，但看到那是洋人，又带着保镖，都不敢上前。
那个年代，外宾的身份确实能压死人。
“怎么？想明抢？”钱钱上前一步，挡在七伯身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里是京市，不是你们的殖民地！”
“抢又怎么样？”史密斯用英语骂了一句脏话，伸手就要去抢元元手里的袋子。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元元还没动手，一只穿着黑色军靴的大脚，已经后发先至，一脚踹在了史密斯的小腿迎面骨上。
“啊——！”
史密斯发出一声惨叫，抱着腿跪倒在地。
众人抬头，只见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不知何时停在了路边。
秦震穿着便装，但那身如山岳般的气势却怎么也遮不住。他手里还拎着一份刚买的豆浆油条，眼神却冷得像冰碴子。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中国的土地上强买强卖？”
秦震把豆浆递给钱钱，然后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如花岗岩般结实的小臂。
那两个保镖见状想冲上来，秦震连眼皮都没抬，反手一记擒拿，直接卸掉了其中一个的胳膊，紧接着一个侧踹，把另一个踢飞了三米远。
动作干净利落，充满暴力美学。
“你……你是谁？我要去大使馆告你！我要引起外交纠纷！”那个翻译吓得脸都白了，还在色厉内荏地叫嚣。
秦震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
“京市卫戍区，秦震。”
他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炸雷，“去告。告诉大使馆，就说我秦震打了几个想抢劫中国国宝的流氓。我看他们敢不敢接这个状子！”
听到“秦震”这两个字，再看到那个证件，翻译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史密斯虽然听不懂中文，但看着保镖的惨状和秦震那杀人般的眼神，他也知道自己惹到了绝对惹不起的人。
“滚！”
秦震吐出一个字。
几个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句狠话都没敢留。
周围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姑父，帅啊！”钱钱竖起大拇指。
秦震收敛了煞气，挠了挠头，憨厚一笑：“顺路，正好来看看能不能淘换个鼻烟壶送给老爷子，没想到碰上这帮洋鬼子。”
……
回到萧家老宅。
萧长戈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洗去那只碗上的油泥。
当污垢褪去，阳光照进碗里。
“哇……”
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叹。
只见那黑色的釉面上，分布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斑点，在光线的折射下，这些斑点周围闪耀着蓝、绿、紫等迷离的光晕，就像是深邃夜空中璀璨的星河。
碗中宇宙，名不虚传！
萧景行看着这件稀世珍宝，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长戈，这东西，收好。这是咱们的传家宝。”
萧景行站起身，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这几年，咱们萧家赚了不少钱。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这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要是流出去了，那就是断了根，丢了魂。”
他环视众人，做出了一个决定：
“从今天起，咱们萧家要成立一个专项基金。不管是三伯的饭馆，还是四伯的楼，或者是五伯的车队，每年拿出两成的利润，专门交给长戈。”
“咱们不仅要赚钱，还要把那些流落在海外的、被洋人抢走的国宝，一件一件地买回来！”
“咱们要在京市，建一座最大的私人博物馆。让咱们的子孙后代，能在家门口，看到咱们中华民族的瑰宝！”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
钱钱看着意气风发的老爹，心中满是敬佩。这就是老一辈资本家的格局，这就是中国商人的脊梁。
“老爹，您放心。”钱钱笑着说道，“这钱，我出大头。咱们不仅要买回来，还要让那些洋人知道，中国的宝贝，只有在中国人手里，才能绽放出最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