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营子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硝烟气息。
战场上,新一旅的战士们正在紧张地打扫战场,收缴武器,救治伤员,掩埋战友的遗体,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胜利的喜悦和大战后的疲惫。
旅指挥部里,李云龙刚听完各团关于战果和损失的初步汇报,脸上却没有多少轻松之色。
他深知,打掉一个佐藤旅团所部,只是粉碎日军此次大规模扫荡的第一步,北面东面还有虎视眈眈的日军第24师团主力,以及那个被二团死死挡在刘家堡的川上支队。
就在这时,通往二团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李云龙一把抓起听筒,里面传来了二团长沈泉那略带沙哑却依旧沉稳的声音:
“旅长!我是沈泉!刘家营子那边情况怎么样?听枪声,战斗好像结束了?”
“结束了!” 李云龙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痛快,“佐藤旅团长,包括他那个什么狗屁冈崎联队,还有一个骑兵大队,十几辆装甲车,全他娘的报销了!一个没跑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沈泉压抑不住的兴奋:“太好了!旅长!干得漂亮!”
李云龙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鬼子那个增援的川上支队,还老实吗?”
“旅长,我正要向你汇报!” 沈泉的声音立刻恢复了之前的精明和冷静,“敌人这个川上支队,两个步兵大队加一个炮兵中队,将近三千人,已经被我部分割包围在刘家堡这条将近两公里的山谷里!利用有利地形和‘没良心炮’的初次打击,敌人损失惨重!
初步估计,鬼子至少扔下了一千五六百具尸体,现在还能动弹的,最多不超过一千三百人!他们的炮兵中队更是重点照顾对象,几门山炮还没从车上卸下来就被咱们掀翻了,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着一丝把握和请战的渴望:“更重要的是,根据侦察兵报告,鬼子的第二波增援部队——包括战车、骑兵和一部分步兵,大约两千人,在刘家堡以东十公里左右的地方突然停滞不前了!
我判断,他们很可能是接到了佐藤所部被全歼的消息,被吓破了胆,不敢过来了!”
沈泉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充满了战机捕捉者的锐利:“旅长!我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敌人军心已乱,援军畏缩不前,而我部士气正旺,对地形了如指掌,敌人又被我们分割成数段,首尾不能相顾!
我请求,趁此良机,我二团集中兵力,对包围圈内的川上支队残部,发起总冲锋!争取在天亮之前,彻底打掉这股敌人,再砍掉鬼子一条胳膊!”
李云龙握着听筒,大脑飞速运转。沈泉的判断和他不谋而合!作为一线指挥员,沈泉能敏锐地捕捉到战场态势的细微变化,并且敢于提出主动进攻,这让他非常满意。
在敌人重兵压境的背景下,任何能够削弱敌人有生力量的机会都绝不能放过!犹豫,就会败北!
“好!沈泉,你小子眼光毒辣,胆子也够肥!” 李云龙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拍板,“老子批准你的作战计划!给我狠狠地打!但是,你给老子听清楚了——”
他的语气变得异常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必须在天亮之前结束战斗!最迟早晨六点,无论战果如何,必须给老子撤出战斗,脱离与敌人的接触!
鬼子的飞机不是吃素的,天一亮,他们肯定要来报复!到时候被飞机盯上,咱们的损失就大了!明白吗?!”
“是!旅长!保证在天亮前解决战斗,按时撤离!” 沈泉在电话那头挺直腰板,大声保证。
“你等着!” 李云龙放下沈泉的电话,立刻对身边的参谋吼道:“传我命令!”
“命令:孙德胜骑兵营、林骁尖刀大队、小六子特务营,立即集结!命令:张大彪一团,抽调一营,跟随上述部队行动!”
“命令:旅部运输队,集中卡车至少五十辆,立刻开到指定地点待命!”
“所有参战部队,携带必要轻武器和弹药,乘坐卡车,以最快速度驰援刘家堡二团战场!由沈泉统一指挥!”
“告诉他们,老子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凌晨六点之前,必须配合二团,把那个狗日的川上支队给老子敲掉!然后,全体撤退至张庄镇一带休整待命!动作要快!”
“是!” 参谋记录完毕,飞奔出去传达命令。
一时间,刚刚平静下来的刘家营子周边再次沸腾起来。得令的各支部队迅速行动,战士们虽然疲惫,但听到又有仗打,而且是要去吃掉另一股鬼子,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一辆辆卡车轰鸣着驶来,骑兵翻身上马,尖刀大队和特务营的战士们动作迅捷地登车,一团抽调的一营也在张大彪的催促下快速集结。一支强大的生力军,如同利剑出鞘,朝着刘家堡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
刘家堡,狭长的山谷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蹂躏过一般。燃烧的车辆残骸、散落的武器零件、层层叠叠的日军尸体,以及空气中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血腥味,无不诉说着之前那场伏击战的惨烈。
日军川上支队,这支原本齐装满员、气势汹汹的增援部队,此刻已被彻底打残。
长达近两公里的行军队列被二团精准的火力和有利地形分割成了三四段,彼此难以呼应。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残酷战斗,兵力从近三千人锐减至一千三百人左右,损失超过一半!
尤其是作为火力核心的炮兵中队,在“没良心炮”的第一波重点照顾和随后迫击炮的持续打击下,几乎全军覆没,几门宝贵的四一式山炮要么被炸毁,要么倾覆在路旁,成了无用的铁疙瘩。
残存的日军士兵,惊恐地蜷缩在岩石后面、弹坑里,或者依托翻倒的卡车构建起简陋的防御圈。
他们的建制已经被打乱,许多中队长、小队长非死即伤,指挥系统近乎瘫痪。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疲惫。八路军的冷枪冷炮从未停止,每一次枪响,都可能带走一条生命。
在一片相对开阔、由几块巨大岩石形成的天然掩体后面,联队长川上大佐。
他早已没有了出发时的沉稳和傲气,军帽不知丢到了哪里,头发散乱,脸上布满硝烟和血污,左臂也被弹片划伤,用撕碎的衬衣匆匆包扎着,渗出的鲜血已将布料染红。
他紧握着手枪,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
“顶住!都给我顶住!” 川上声嘶力竭地对着周围惶恐不安的士兵们吼道,声音因为过度嘶喊而变得异常沙哑,“援军就在路上!师团长阁下不会抛弃我们的!天亮!
只要坚持到天亮,帝国的飞机就会来救我们!把这些该死的八路全都炸上天!”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周围的士兵们眼神麻木,只是本能地蜷缩着身体,躲避着不知会从哪个方向射来的子弹。
他们听到了联队长的鼓舞,但更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寒意。八路军的火力,尤其是那如同噩梦般的“巨型炸药包”,已经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斗志。
……
二团前沿指挥所,沈泉接到了李云龙的明确回复和援兵即将抵达的消息,精神大振!他猛地一拍大腿,对着身边的几个营长吼道:“旅长批准了!援兵马上就到!各营听令!”
一营长周大眼、二营长刘文广、三营长郑铁头立刻挺直了身体,眼神中燃烧着战意。
“总攻的时候到了!” 沈泉目光如炬,扫过三位得力干将,“鬼子的精气神已经被咱们打没了!现在就是一群没头苍蝇!各营,按照预定分割区域,给我冲下去!
像三把刀子,给老子狠狠地捅进去!搅他个天翻地覆!重点攻击他们的指挥节点、重武器残余和兵力集结地!老子不要俘虏,只要脑袋!明白吗?!”
“明白!团长!” 三人齐声怒吼。
就在这时,站在周大眼身旁的一个身影也激动地向前一步。此人年纪约莫三十五六,身材高大,面容坚毅,虽然穿着八路军的军装,但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原国军军官的痕迹。
他正是从中条山溃退下来,率残部投奔李云龙的原国军第27师79团副团长刘远山。他被分配到二团一营,担任副营长,他带来的有百余名弟兄也编入了一营序列。
“沈团长!周营长!” 刘远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刘远山,和我手下这些弟兄,虽然初来乍到,但也是堂堂正正的中国军人!
打鬼子,我们绝不后人!在那边(指国军),我们不是孬种,是上头指挥混乱,各自为战,才致使丧师辱国!
今天,我们要用鬼子的血,证明给李旅长、沈团长,给所有兄弟们看!我们这些从中条山过来的,一样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样敢跟小鬼子玩命!”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些同样穿着八路军新军装、眼神复杂的原国军士兵们,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弟兄们!听见了吗?主力部队已经把鬼子的旅团都吃掉了!现在轮到我们上场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别让八路军的老兄弟瞧扁了咱们!跟我冲!剁了小鬼子,为死在中条山的弟兄们报仇!杀!!”
“杀!!!” 那百余名原国军士兵,此刻也被这激昂的气氛和刘远山的话语所感染,积压在心中的屈辱、愤懑和对鬼子的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他们挥舞着刚刚配发不久的步枪,发出了震天的怒吼!这股气势,甚至感染了周围的一营老兵们。
周大眼赞赏地看了刘远山一眼,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刘副营长,是条汉子!一营的弟兄们,都给我听着!别让新来的兄弟看了笑话!拿出咱们一团主力营的威风来!冲啊!”
“冲啊!剁了小鬼子!”
“杀光他们!”
“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刹那间,整个二团阵地,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沈泉手下现有的不到四千名战士(经过数小时激战亦有伤亡),在各级指挥员的带领下,如同数股决堤的洪流,从两侧的山岭上,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山谷中惊慌失措的日军残部,发起了最后的、雷霆万钧的总冲锋!
冲锋号此起彼伏,喊杀声震耳欲聋!战士们如同下山的猛虎,入海的蛟龙,挺着刺刀,挥舞着大刀,如同四把(算上刘远山那股锐气)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插入了日军已经被分割的阵地!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最混乱的近身搏杀阶段!
一营在周大眼和刘远山的带领下,主攻日军队伍中段,那里似乎是敌人指挥机构所在区域。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手榴弹如同冰雹般砸向日军的临时掩体,随后便是挺着刺刀的迅猛突击。
刘远山身先士卒,他枪法精准,战术动作娴熟,一手驳壳枪一手大刀,远射近砍,勇不可当,他手下的原国军士兵们也憋着一股气,打得异常凶狠顽强,很快就在日军混乱的防线中撕开了一个口子。
“八嘎!挡住他们!机枪!机枪手呢?!” 一名日军少佐挥舞着军刀,试图组织抵抗。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刘远山身旁一名原国军的神枪手,冷静地扣动扳机,那名日军少佐应声倒地。
“好样的!” 刘远山赞了一声,挥刀砍翻一个试图偷袭的鬼子,大吼道,“弟兄们!就这么打!让小鬼子看看咱们的厉害!”
二营在刘文广的指挥下,如同铁扫帚,沿着山谷一侧横扫,重点清理被分割包围的日军小股部队。他们充分发挥火力优势,机枪、掷弹筒掩护,步兵班组交替冲锋,将一股股负隅顽抗的日军彻底歼灭。
三营郑铁头,人如其名,打仗最喜欢硬碰硬。他带领三营直扑日军后卫部队,那里还有部分日军依托几辆被炸毁的卡车和辎重车辆进行顽抗。
战斗异常激烈,双方甚至多次爆发惨烈的白刃战。郑铁头亲自抱着一挺轻机枪,一边扫射一边冲锋,如同战神下凡,硬生生地将日军的最后抵抗意志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