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青云宗外门演武场。
人头攒动，声浪鼎沸。一年一度的内门考核，无疑是外门数千弟子鲤鱼跃龙门的关键时刻，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期待、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竞争味。高台之上，数位气息渊深的长老正襟危坐，面色肃然。台下，划分出数个考核区域，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位于正中央的“资质测试”区。
一块高达丈许、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氤氲气流流转的“测灵石”矗立在那里，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这是考核的第一关，也是最基础的一关，测试弟子灵根资质与灵力亲和度。灵石会根据接触者的资质，亮起不同高度和不同颜色的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对应着资质由低到高。
弟子们排成长龙，依次上前，将手掌按在测灵石上，注入灵力。大多数弟子只能让灵石亮起底部一小截，呈现出赤色或橙色，引来一片平静或略带失望的叹息。偶尔有能让灵石亮起小半，呈现黄色的弟子，便能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和羡慕的低语。
林风缩在队伍的中后段，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他怀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铁疙瘩一号”冰冷的触感，眼眶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未眠。他看着前面那些弟子测试的结果，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完了完了，看他们那么费劲才亮那么一点，我这点微末修为，怕是连让灵石变色都难吧？”他内心哀嚎，“‘铁疙瘩’啊‘铁疙瘩’，你死得好惨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额头那个尚未完全消退的肿包，又想起梦中张莽那柄寒光闪闪的秋水剑，只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下一个，张莽！”执事弟子高声喊道。
只见张莽整理了一下他那身光鲜的锦缎劲装，昂首挺胸，睥睨地扫了一眼队伍，尤其在林风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这才大步上前。他深吸一口气，单掌按在测灵石上，勐地催动灵力！
嗡——
测灵石发出一声轻鸣，底部光芒迅速亮起，赤色、橙色、黄色……光芒势如破竹，很快超过了之前所有人的高度，达到了灵石的中段，颜色也稳定在了绿色！并且那绿色颇为纯正，光芒稳定，显示出他不俗的木属性灵根资质。
“绿色！是绿色资质！”
“张师兄果然厉害！”
“看来进入内门是稳了！”
台下响起一片惊叹和恭维声。张莽满意地收回手掌，享受着众人的目光，再次挑衅地看了林风一眼，这才志得意满地走下台。
主持此区域的一位山羊胡长老，也微微颔首，在名册上记录了一下。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峰，压向了林风。
“下一个，林风！”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风浑身一激灵，差点同手同脚地走上测试台。他站在那高大的测灵石前，感受着无数道汇聚而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漠然，更有张莽那毫不掩饰的嘲弄。
完了，真的要裸考了！他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常年干杂活而显得有些粗糙、甚至还带着点污渍的手，再对比测灵石那晶莹剔透、高贵不凡的样子，一股深深的自卑和绝望涌上心头。
“拼了！死就死吧！”他把心一横，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连光都不亮一下就被轰下去，那也太丢人了！起码……起码要让它变个色！”
他回忆着引气入体时感应到的那一丝微弱得可怜的灵气流，将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单掌轻按，而是双手齐上，死死地按在了冰凉的测灵石表面！
“给我亮啊！”他在内心疯狂呐喊，不顾一切地、几乎是榨干自己经脉里每一丝潜在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向测灵石内灌注而去！他脸色憋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连脚趾头都在鞋子里用力抠着地面，整个人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这迥异于常人的、近乎搏命的姿态，立刻引起了台下的一片窃窃私语和低笑声。
“他在干嘛？表演杂技吗？”
“双手按上去？以为这样能增加灵力吗？哈哈！”
“看那样子，怕不是要把自己憋晕过去？”
张莽更是嗤笑出声：“废物就是废物，连测试资质都搞得这么滑稽！”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那测灵石，并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毫无反应，或者只亮起微弱的赤光。
它先是轻微地“嗡”了一声，然后……
底部光芒瞬间爆亮！赤色！几乎是刹那间就跳到了橙色，然后黄色！速度之快，远超之前的张莽！
但这还没完！
黄色光芒没有丝毫停滞，直接冲上了绿色！而且亮度还在急剧增加！绿色迅速加深，转而化为了青色！
“青……青色？！”有人失声惊呼。
青色资质，这在外门已经是数年难得一见的了好吗？！
然而，那光芒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青色光芒继续向上勐冲，颜色开始向蓝色转变！
整个演武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测灵石上还在攀升的蓝色光柱！高台上的长老们也纷纷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林风自己也懵了。他只觉得双手按住的地方，测灵石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洞，还在贪婪地吸取着他那本已濒临枯竭的灵力，而他，只能凭借着一股不想丢人的倔强，本能地、继续压榨着自己。
“怎么……怎么还没停？”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身体越来越虚。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测灵石内部，那原本稳定流转的氤氲气流，仿佛被这股远超它设计标准的、狂暴且“质”虽不高但“量”在瞬间被强行催谷到极致的灵力洪流给冲击得紊乱起来！灵石表面，开始闪烁起不稳定的、刺眼的光芒。
“不对！快停下！”那位山羊胡长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勐地站起身喝道。
但，已经晚了！
只听——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季的碎裂声，突兀地响彻在死寂的演武场上！
在所有人惊恐万分的目光注视下，那道攀升到接近顶端、已然呈现出深邃蓝色的光柱骤然熄灭！而那块高达丈许、向来以坚固稳定着称的测灵石，从其核心位置，一道清晰的、如同闪电般的裂痕，蜿蜒着蔓延开来，从顶部一直延伸到底部！
裂痕处，还有细微的灵气如同漏气般嘶嘶逸散。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表情僵在脸上，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看着那开裂的测灵石，以及还保持着双手前按姿势、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同样一脸懵逼的林风。
山……山羊胡长老的胡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手指指着林风，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发出一声变调的、充满难以置信的尖啸：
“你……你你你……你小子！你把测试石……撑……撑爆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醒了所有人。
“轰！”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爆了？！测灵石爆了？我是不是没睡醒？”
“蓝色！他刚才点亮了蓝色资质！接近巅峰的蓝！”
“蓝色资质就能撑爆测灵石？这石头是豆腐做的吗？”
“不对！是他！是他刚才那样子，灵力太狂暴了！这得是多浑厚的根基才能撑爆啊？！”
张莽脸上的嘲弄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他看看那开裂的石头，又看看台上那个还在喘气的、衣着寒酸的少年，只觉得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林风茫然地收回双手，看着眼前裂开的测灵石，又看了看台下沸腾的人群和高台上那位胡子还在抖的长老，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长……长老，这……这算及格了吗？我……我不是故意的，它……它自己裂开的……”
山羊胡长老看着他那副无辜又后怕的样子，再感受了一下测灵石残骸中断裂前那股确实达到了蓝色资质的灵力残留波动，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他用一种混合着肉痛、震惊、以及一丝哭笑不得的复杂语气，勐地一挥手：
“算！怎么不算！能把测灵石撑爆，这资质和灵力……老夫主持考核三十年闻所未闻！第一轮，免试！直接通过！你，下去等着！”
林风：“啊？？？”
他几乎是梦游般地，在一片混杂着羡慕、嫉妒、震撼、以及看怪物般的目光注视下，晕乎乎地走下了测试台。
直到走到休息区，找了个角落坐下，他才慢慢回过神来，挠了挠还有些发疼的额头肿包，喃喃自语：
“这就……通过了？因为……把石头按裂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看似平平无奇的手，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可能……也许……并不是那么废柴？
而演武场上，关于“外门弟子林风测试资质，徒手撑爆测灵石，长老惊呆直接保送”的传说，正以惊人的速度，席卷开来。那裂开的测灵石，仿佛一个巨大的惊叹号，烙印在了所有目睹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