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星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莉莉的书房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与窗外充满生机的建设景象不同,房间内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气氛。桌面上摊开的已不再是简单的账目清单,而是一张莉莉亲手绘制的、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草图。
莉莉的调查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蜘蛛,小心翼翼地编织着信息的网络,不敢有丝毫大意。她深知,对手绝非等闲之辈,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引来灭顶之灾。她放弃了所有官方渠道的查询,转而依靠几个在早期开拓阶段便追随她、经历过考验、且目前职位不高不低、不易引人注意的老部下。通过他们,莉莉以“优化后勤流程、进行历史数据回溯分析”为名义,零散地、不引人怀疑地调阅和复制了涉及可疑资金和物资流向的所有相关账目副本、审批记录以及仓库出入库清单。
夜晚成了她真正的工作时间。当白日的喧嚣沉寂下去,她便埋首于成堆的数据之中,借助莱恩为她特制的、带有加密和反侦察符文的小型计算核心,进行着海量的交叉比对和模式分析。她的眼睛因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但眼神却越发锐利。
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她一根无形的细线逐渐串联起来。
问题的核心,逐渐聚焦到了一个人身上——前哨站新上任的后勤副主管,卡尔文·奥尔森。这位副主管是在他们前往裂痕位面期间,由帝国本土的“内政与殖民资源调配部”直接空降任职的。据说背景深厚,与帝都几个老牌贵族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人处世圆滑,在上任后很快就在前哨站的管理层中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脉。
账面上,卡尔文副主管的工作无可指摘,他甚至推动了几项旨在“提高效率和透明度”的流程改革,赢得了不少好评。然而,莉莉通过对比他上任前后的物资审批记录,发现了几处微妙的变化。几种被列为战略储备、严格管控的紧俏物资——尤其是高纯度的特级魔晶、几种用于高端符文刻画的稀有金属(如星辰金和虚空银)——的审批权限,被巧妙地集中到了他的办公室,并且审批阈值被降低,使得大批量的调拨无需更高层级签字。
而这些被批量调拨的紧俏物资,其最终的接收方,经过莉莉层层追溯,并非直接用于前哨站的建设项目或军方需求,而是流向了几个注册地模糊、法人结构复杂的承包商。这些承包商表面上承接了一些前哨站的外包工程和物资供应,但莉莉调阅了他们的实际履约能力和过往业绩,发现与其获得的庞大物资供给完全不成正比。
更让莉莉心头一紧的是,她通过维克多提供的、来自海森伯格家族情报网的辅助信息进行交叉验证,发现这几家承包商背后,或多或少都能看到“银星商会”那只隐藏起来的触手!有些是商会控股的子公司,有些则与商会有着频繁的资金往来和人事交换。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空降的、背景深厚的副主管;被集中和放松管制的紧俏物资;看似合法、实则空壳的承包商;以及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阴魂不散的银星商会!
莉莉放下手中的羽毛笔,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这口气中并未带着轻松,反而是沉甸甸的压力。对手的地位和背景,远超她的预期。这不再是一个可以轻易扳倒的仓库管理员或研究院助手,而是一个深植于帝国官僚体系内部、拥有保护伞的庞然大物伸出的触角。卡尔文·奥尔森,很可能只是这个利益链条上的一个关键节点,而非终点。
她将最新的发现和推断,在一个极其隐秘的时刻,告知了莱恩和维克多。为了避免隔墙有耳,他们甚至没有在住所内交谈,而是借口视察城镇外围防御工事,来到了远离核心区的一处新建哨塔顶部。
“卡尔文·奥尔森……内政与殖民资源调配部……”莱恩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眉头紧锁。他意识到,事情比想象的还要复杂。这不仅仅是前哨站内部的蛀虫,更可能牵扯到帝国本土的势力博弈。银星商会的手,伸得比他预想的还要长,还要深。
“看来,我们这位‘老朋友’银星商会,并没有因为上次的教训而收敛,反而学会了穿上更体面的外衣,找到了更牢固的靠山。”维克多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内政部……那可是个油水丰厚又盘根错节的地方。能动用那里关系空降一个副主管,银星商会付出的代价恐怕不小,所图自然也更大。”
艾伦听完,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他这次没有咆哮,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就连根拔起!”
莉莉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掌握的还是间接证据和逻辑推断,无法直接证明卡尔文副主管与银星商会勾结,更无法撼动他背后的势力。贸然发难,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莉莉说得对。”维克多表示赞同,“我们现在需要更多的、确凿的证据。尤其是资金最终流向和银星商会直接参与的证据。而且,必须弄清楚他们大规模套取这些紧俏物资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囤积居奇?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调查进入了更危险、更需耐心的阶段。莉莉变得更加小心。她不再大量复制资料,而是依靠记忆和加密笔记记录关键信息。她开始有意识地留意与卡尔文副主管往来密切的人员,利用工作之便,记录下他们的身份、见面频率和大致谈话内容(在安全距离外观察)。她甚至动用了一个埋藏很深的、在商会外围负责运输环节的线人,试图了解那些物资离开前哨站后的最终去向。
每一天,表面上她依旧是那位精明干练、忙于处理庞大后勤事务的莉莉少校;但暗地里,她如同行走在钢丝上的舞者,在荣耀与危机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搜集着能将黑暗暴露在阳光下的证据。她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场不同于裂痕位面的战争,这里的敌人没有狰狞的面目,却更加狡猾和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