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客气了几句,便一同进了屋,准备细说封地事宜。
院外,朱景带着几个朱家旧仆守在一旁,忍不住长叹一声 —— 幸好当初母亲听劝,及时带着朱家撤出了西岭村,没有再和家丰作对。若是等到今日,朱家怕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院内,每个人都喜气洋洋:静竹亲自带着丫鬟去厨房,准备置办丰盛的宴席;秀兰则带着里正、重力等人,赶回黄豆田里继续收割 —— 爵位虽好,庄稼也不能耽误。
“白涌…… 西岭…… 开国…… 县男…… 庄家丰。” 家丰拿着兔符,看着上面复杂的篆刻文字,磕磕巴巴总算念了出来。
“哈哈!” 公冶县令在一旁笑道,“庄公子,噢不,该称庄县男了。看庄县男这模样,是否要到县里学堂再读些书?我在县衙里,可都听说‘错字米花先生’的称呼了。”
“县令大人说笑了。” 家丰挠了挠头,有些尴尬,“读书就算了,我真不是那块料。”
他心里补充:不是文科那块料。
“唉?庄县男,可不敢再叫‘大人’了。” 公冶县令连忙摆手,“官易爵难啊!县男品级是从五品上,勋位等同于骑都尉,官职等同于长史;而公冶只是个中县令,区区七品官,按规矩,该尊庄县男为上才对。”
“这可使不得。” 家丰连忙摆手,“公冶先生,我只有爵位没有实权,您才是执掌一县的父母官,‘大人’的称呼您当得。”
“可别这么说。” 公冶县令直接站起身,神色郑重,“庄县男怕是还不知道食邑的分量吧?这可是实封!下官今日来此,除了陪传旨官,就是来和您确定封地事宜 —— 从此以后,这西岭村就是庄县男的采地,需要登记食邑人口上报朝廷,以后庄家就连税收,都不需要县里管辖了。”
“噢?” 家丰眼前一亮,“那以后……”
“以后,您称下官‘公冶’即可,若是不介意,叫一声‘公冶先生’也成。” 公冶县令笑着说。
“额,我不是说称呼的事。” 家丰连忙解释,“我是想问问,这封地、食邑具体有什么说道,还有我手里这兔符的用处,还请公冶先生详细讲讲。”
“这好办,咱们坐下慢慢说。” 公冶县令重新坐下,耐心给家丰解释起封地、食邑和兔符的规矩。
原来,兔符是绑定爵位的信物,分阴阳两面,阴面存于宫中,阳面由受封者保管 —— 这是近些年皇帝新定的规矩,有官有爵的人通常持双符,若是有调兵权,还会额外授予虎符。
而食邑,相当于把特定区域的土地及附着人口划归受封者:采地西岭村,就是把整个西岭村划在了家丰名下,成为他的封地;他可以在封地内管控人口,登录两百户村民在自己名下,征收这两百户的税收,甚至制定一些小额乡规。
后续,公冶县令还要和家丰做户籍交接,具体划分哪些人口归他管辖,哪些土地属于封地范围,都需要详细沟通、记录在案,最后上报朝廷备案。
听完公冶县令的介绍,家丰只觉得头有点大:“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只能慢慢来了。一会我先和里正爷爷商量下,之后再跟公冶先生细聊具体流程。”
“自当如此。” 公冶县令笑着点头,“户籍交接、封地备案这些都有不少文案工作,确实不急于一时。不如咱们现在去地头看看?正好瞧瞧黄豆收成如何了。”
“好,公冶先生请。” 家丰欣然应允。
两人并肩往黄豆地走去,一路上,远处围观的村民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没停过 —— 毕竟村里出了个有封地的贵族,对大家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事。
“没想到小丰以后就是贵人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封地到底是啥意思?是不是以后咱们都算小丰的人了?”
“哎哎哎,可别再叫‘小丰’了,人家现在是有爵位的人,咱们哪还有资格这么叫。”
“那该叫啥?小东家?”
“我听刚才传旨的人叫‘庄县男’,咱们叫‘庄贵人’总没错吧?”
“要是真成了他的人,咱们会不会变成奴隶啊?我有点怕……”
“你这话说的,那叫食邑,不是奴隶!”
“食邑又能咋样?”
“听说当了食邑户,以后兵役、徭役、税收都不归县里管了,直接交给庄家就行。”
“啊?那他会收多少税啊?会不会比县里还多?”
“这我哪知道……”
议论声断断续续传到耳边,家丰也没放在心上,只加快脚步往田间走。
“里正爷爷,收成怎么样了?” 刚到地头,家丰就笑着问道。
“哎哟,庄县男来了!” 里正一见家丰,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上来,“现在已经收了一亩地,刚称过,有两百多斤呢!”
“黄豆亩产能有两百多斤?” 公冶县令顿时来了兴致,凑过来问道 —— 他虽知道二季作物长势好,却没料到能有这么高的产量。
“具体最终产量还不好说。” 里正连忙先对公冶县令行了一礼,才解释道,“和上次收绿豆一样,地里还有些没完全成熟的豆荚,得留到最后一起收;而且现在称的是带荚的重量,等去掉豆荚、晒干之后,重量还会减一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按上次绿豆的折算比例算,这三亩黄豆,最后应该能打出五百五十斤到六百斤之间的干豆。”
“那可真是不少了!” 公冶县令笑着赞叹,“寻常豆田一亩也就收一百多斤,庄县男这产量都翻倍了。这么看来,使用农肥能让亩产翻倍这件事,是不是可以正式上报了?”
“嗯,应该可以了。” 家丰点头,“连带着堆肥的方法一起报上去,正好让其他地方也能学着用,也算多一件利农的事。”
“庄县男刚得了封赏,这又要添一件功劳,真是可喜可贺啊!” 公冶县令打趣道。
“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说。” 家丰笑着摆手,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这几天得抓紧把黄豆收完,这地我还有用呢。“
天气开始凉了,得收了地,赶紧施肥种植冬小麦了,不然天再凉下去,就种不了了。
庄家接圣旨、家丰获封县男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清水,涟漪一层接一层向外扩散,没几天就传遍了周边乡镇。
外面的议论家丰不甚清楚,但村里人的态度变化,他看得明明白白。
以往大家看他的眼神,有关切、有欣赏、有喜欢,也有邻里间的慰藉;而现在,这些情绪里又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敬重,连说话都比以前客气了几分。
为了庆贺获封,也为了答谢乡亲们平日里的帮衬,庄家摆了一场盛大的流水席。乐君特意拿出了不少自家养殖场的鸡鸭,宴席从早到晚不停歇,几乎请了全村人来热闹。
朱元康也来了。他没有单独去见家丰,只是让下人送来了礼物,自己找了张同村人的桌子,随意吃了几口就匆匆离开了。
静竹看了收朱家的礼物,可不敢收,可朱元康放下东西就走,拦都拦不住。她只好拿着礼物来找家丰,问该如何处置。
“十亩良田的地契?这么贵重吗?” 家丰看着手里的文书,忍不住哭笑不得。
他和朱家的矛盾不少,甚至有过直接冲突。
朱元丰的死、朱景对家事的漠不关心,让朱家急转直下;而庄家恰好趁势崛起,等朱夫人反应过来,想打压、想开作坊对抗时,早已无力回天。
好在朱景还算聪明,及时劝住了母亲,带着朱家主力撤出了西岭村,两家的恩怨才暂时告一段落。
没成想庄家如今出了贵人,家丰还成了西岭村的封主 —— 朱元康还留在村里,自然是怕了。
家丰琢磨了片刻,提笔写了一张条子:“朱家与庄家今后安然相处,此地虽为我封地,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朱家可安心保留现有产业,税收及日常管理仍归县城管辖,我概不干涉。”
写完后,他让重力把条子和地契一起送回给朱元康 —— 既然这老头从没主动找过他麻烦,他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这边处理完朱家的事,里正也统计好了村民的意愿。他把食邑的利弊一一跟大家说清,大部分村民都愿意归入庄家的食邑,只有两家不但没选择食邑,还离开了。
一家是梁宝召,他带着梁进才等人卖掉了村里的宅子,搬到了县城;另一家是黄少民家,举家迁去了东岭村。
他们心里没底,怕家丰当了贵人后会报复,索性干脆搬走避嫌。
在这个时代,贵人本就凌驾于平民之上,若是真要肆意打压谁,几乎没人能站出来撑腰 —— 他们不愿冒这个险。
后续,家丰、公冶县令、里正、宇文先生还有静竹,五人一起商讨了很久食邑的具体细节,总算敲定了所有章程。
接下来便是编写各类文书报告,公冶县令自然成了主导,还拉上了村里识字最多的三个人 —— 里正、宇文先生和静竹。
为啥是三个?因为家丰实在懒得应付这些繁琐的文案工作,早就找借口溜了。
公冶县令看到家丰跑了,不禁哑然失笑,但转念一想,家丰如今已是贵人,这些琐碎小事,确实没必要劳烦他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