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昆仑雪崩与宿敌影
离开东南沿海，空气中的咸腥与哀伤被高原的凛冽与稀薄所取代。一路向西，地势不断抬升，车窗外的景色从葱郁的丘陵逐渐变为苍凉的戈壁，最终，那片横亘在天际、披覆着万古冰雪的巨大山脉轮廓，如同沉睡的巨人，占据了整个视野。
昆仑。
万山之祖，龙脉之源。
传说中，这里是西王母的居所，是众神登天之梯，是中华神话体系的根基所在。在林守墨这样的修行者感知中，这片山脉更是整个神州大地地脉网络的“心脏”与“源头”。磅礴无匹的天地灵机在此汇聚、流转，通过错综复杂的龙脉网络，滋养着浩瀚疆土。
然而，此刻，这颗“心脏”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越是接近昆仑山域，林守墨怀中的地脉玉石就越是灼热，但其光芒却不再稳定，时而炽烈如骄阳，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玉石内部那代表着地脉流动的光线，指向昆仑核心区域时，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纠缠，甚至……断裂的迹象。
“这里的磁场干扰太强了，很多精密仪器都失灵了。”赵明宇的声音从经过特殊加固的卫星通讯设备中传来，带着滋滋的电流杂音，“根据残余数据和古籍记载交叉比对，你们目前所在的区域，地脉能量活性异常飙升，但充满了破坏性，像是……像是血管在高压下爆裂。”
苏小婉脸色苍白，紧紧裹着厚厚的防寒服，但寒冷并非主因。她的灵觉仿佛闯入了一个充满尖啸与混乱的风暴中心。无数古老的山灵意念、残破的龙脉碎片、以及一种深植于大地深处的悲鸣，如同冰锥般刺向她敏锐的感知。
“山在哭泣……比大海的哭泣更绝望……更愤怒……”她喃喃低语，身体微微颤抖。
陈昊深吸了一口稀薄而冰冷的空气，努力压下心头因高原反应和灵压共同作用带来的烦闷。他体内的纯阳气血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自行加速运转，体表蒸腾起若有若无的白气，帮他抵御着严寒，但也让他更像一个在冰雪世界中醒目的目标。
“老板，这地方感觉比沙漠和海里都邪门。”他瓮声瓮气地对林守墨说道，“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
林守墨默默点头，他的目光穿透车窗，落在远处那连绵的雪峰之上。玄圭的意念在他脑海中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与沉重：
「昆仑，天地之枢机，万脉之祖庭。昔年帝之下都，神巫所居，其龙脉之雄浑，冠绝寰宇。然，观此气象，祖脉躁动不安，灵机外泄如血，恐非寻常损伤，乃根源动摇之兆。墨渊所求，或在于此。」
“根源动摇……”林守墨心中默念，感受到体内那暗金色的力量似乎也受到牵引，传来一丝丝灼热与悸动。这力量源自古老的时代，与这片神山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他们按照秦清提供的、结合了古籍记载与前期侦察小队（已失联）最后传回数据的安全路线图，驾驶着经过改装的越野车，艰难地沿着冰川侵蚀出的河谷向山脉深处挺进。沿途，他们看到了大地撕裂的痕迹——深邃的冰裂缝、新近坍塌的山崖、以及一些仿佛被无形巨力碾碎的古建筑遗迹。
几天后，他们抵达了一个预定的前进营地——位于一座巨大冰川末端的冰碛垄背后，相对背风。这里原本是一个早期科考队建立的临时据点，如今只剩下几顶半塌的帐篷和散落的器材，覆盖着一层薄雪，寂静得可怕。
众人下车，立刻开始分工警戒和检查营地。
“有战斗痕迹。”“岩鹰”蹲下身，拂去帐篷边缘的积雪，露出下面一道清晰的、仿佛被利刃划开的破口，切口边缘残留着微弱的能量腐蚀痕迹，“是‘暗渊’的手段。”
“青狐”则在营地中央发现了一个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绘制的小型阵法残迹，虽然已经被破坏，但依旧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腥甜气息。“献祭法阵……他们在用生灵的精魄强行污染地脉节点。”
林守墨蹲在法阵旁，指尖轻轻触碰那暗红色的痕迹，一股暴虐而怨毒的情绪瞬间顺着指尖蔓延而上，试图侵蚀他的心神。他冷哼一声，体内法力微微流转，便将那点负面能量驱散。
“他们来过这里，而且离开不久。”林守墨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巍峨的雪峰，“这里是一个前哨站，他们的目标，还在更深的地方。”
就在这时，苏小婉突然发出一声低呼，指向营地外侧的一片冰壁：“那里……有东西在呼唤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片光滑如镜的冰壁内部，似乎冻结着一个人形黑影！
小心翼翼地靠近，才发现那并非真人，而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冰雕。雕刻的是一个身着古老服饰、面容模糊的女子，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捧着一块黯淡的玉石，姿态充满了哀伤与祈求。冰雕内部，隐隐流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性。
“是‘雪山神女’的残念……”玄圭辨认道，「一些依附山岳灵机而生的自然精灵。看来，她也未能逃脱暗渊的毒手，灵体被击碎，仅剩这点执念封于冰中。」
苏小婉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壁上，闭目感应。片刻，她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悲悯：“她在警告……‘心脏’将被污染……‘窃火者’已至‘天门’之前……”
“心脏？天门？”陈昊疑惑地重复。
林守墨眼神一凝：“心脏可能指昆仑祖脉的核心，天门……难道是传说中的‘登仙门’？或者说，是某个连接着祖脉本源的关键节点？”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测，众人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震！
轰隆隆——！
远处，一座巨大的雪峰之上，积累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冰雪，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推动，开始缓缓滑动、崩塌！白色的洪流如同咆哮的巨龙，裹挟着亿万钧的冰雪和岩石，以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他们所在的河谷倾泻而下！
雪崩！
这不是自然的雪崩！在那白色的洪流前方，隐约可见一道道黑色的影子在穿梭，是它们引动了这场天灾般的攻击！
“是暗渊的人！他们引爆了雪崩！快上车！”“岩鹰”大吼。
众人反应极快，立刻冲向越野车。陈昊一把将苏小婉护在身前，林守墨紧随其后，“岩鹰”和“青狐”则迅速启动车辆。
引擎咆哮着，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在崎岖的冰碛物上疯狂颠簸着向后驶去，试图逃离雪崩的主要路径。
然而，雪崩的速度太快了！白色的死亡浪潮如同海啸般蔓延，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冰冷的雪沫如同子弹般击打在车身上。
“来不及了！弃车！找掩体！”林守墨当机立断。
众人毫不犹豫地跳下车，扑向旁边一处巨大的、半嵌入山体的岩石背后。
几乎在他们躲好的瞬间，雪崩的先锋——一股夹杂着冰块的雪浪便轰然冲过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将那辆改装越野车如同玩具般卷起、吞噬、砸烂！
更大的雪浪接踵而至，仿佛要将整个河谷填平。冰雪瞬间淹没了巨石，将众人彻底掩埋。黑暗、冰冷、以及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守墨立刻运转法力，在几人周围撑起一个淡金色的护罩，勉强抵住冰雪的重压，维持着一个狭小的呼吸空间。陈昊怒吼着，纯阳气血爆发，将贴近的冰雪融化蒸发，扩大了一点空间。苏小婉则紧握林守墨的手臂，灵觉向外延伸，警惕着可能隐藏在雪崩中的攻击。
“他们想把我们活埋在这里！”“青狐”咬着牙，检查着手中的武器。
“不止……”林守墨感知着护罩外那狂暴的冰雪能量，以及其中混杂的、属于“暗渊”的阴冷气息，“雪崩只是开始。”
果然，就在雪崩势头稍减，但众人仍被深埋于雪下之时，数道诡异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透了厚厚的积雪，出现在了护罩之外！
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服饰，上面绣着扭曲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深渊图案。为首一人，身形高瘦，面容阴鸷，手中握着一柄白骨制成的短杖，杖头镶嵌着一颗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混乱气息的黑色晶体。
“林守墨……天枢府的余孽。”阴鸷男子发出沙哑的笑声，“不愧是墨渊大人惦记的人，命真硬。可惜，昆仑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他挥动白骨短杖，身后的几名暗渊信徒立刻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顿时，众人周围的冰雪仿佛活了过来，凝聚成无数尖锐的冰刺、冻结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朝着淡金护罩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护罩剧烈摇晃，金光明灭不定。林守墨脸色一白，维持护罩对抗自然之力再加上人为攻击，消耗巨大。
“不能坐以待毙！”陈昊怒吼一声，九阳气血再度爆发，一拳轰向上方的积雪！灼热的拳风硬生生在厚厚的雪层中熔出一个通道！“我从上面冲出去！吸引火力！”
“小心！”林守墨来不及阻止，陈昊已经如同炮弹般冲了出去。
雪层上方，陈昊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暗渊信徒的注意。无数冰刺和暗影能量向他攒射而来。陈昊双拳挥舞得密不透风，至阳之气将靠近的攻击纷纷蒸发震碎，但敌人的数量众多，攻击刁钻，他很快便陷入了苦战，身上多了几道血痕。
“岩鹰”和“青狐”也利用陈昊制造的缺口，迅速从雪下钻出，依托着雪堆和岩石，用特制的破魔子弹向暗渊信徒还击。子弹打在信徒们身上，却被一层黑色的能量护盾挡住，效果不佳。
雪下，林守墨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他对苏小婉低声道：“小婉，帮我定位那个为首者的精神核心！”
苏小婉立刻闭目凝神，无视外界的喧嚣，将灵觉化作一根无形的尖针，穿透冰雪和能量护盾，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手持白骨短杖的阴鸷男子。
“就是现在！”
林守墨眼中精光一闪，撤去了大部分维持护罩的法力，双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空中急速划动！一道融合了破妄清心咒与剑阁锐金之气的“斩神念剑”瞬间成型！这道念剑无形无质，专伤神魂！
去！
念剑顺着苏小婉提供的灵觉坐标，无视物理阻隔，瞬间刺入阴鸷男子的识海！
“啊——！”阴鸷男子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白骨短杖差点脱手，他抱头跪倒在地，七窍中渗出黑血。他主导的攻击法阵也随之停滞了一瞬。
就在这瞬间的停滞中，林守墨猛地冲破雪层，身形如电，直扑那名阴鸷男子！同时，他手中已多了一张绘制着繁复雷纹的紫色符箓——天枢府秘传，“五雷破邪符”！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破邪伏魔！急急如律令！”
林守墨将符箓猛地拍向地面！
轰咔——！
并非真正的天雷，但一道刺目欲盲的紫色电光以符箓为中心骤然爆发，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至所有暗渊信徒脚下！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正是这些修行阴邪法术者的克星！
惨叫声此起彼伏，暗渊信徒们身上的黑色护盾在雷光中如同纸糊般破碎，一个个被电得浑身焦黑，抽搐着倒地，失去了战斗力。唯有那名阴鸷男子，凭借深厚的修为和那白骨短杖的庇护，硬抗住了雷击，但也是气息萎靡，惊骇地看着林守墨。
“你……你怎么会……”他难以置信，对方竟然如此轻易地破掉了他的精神防御和合击法阵。
林守墨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身形一闪，已至其面前，并指如剑，直点其眉心，准备强行读取记忆。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对方眉心的刹那，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骤然从侧后方袭来！
一道漆黑如墨、快如鬼魅的刀光，无声无息地斩向林守墨的后颈！这一刀时机、角度、速度都刁钻狠辣到了极致，仿佛早已潜伏在侧，只等这致命一击！
林守墨汗毛倒竖，来不及回身，体内法力本能地向后凝聚，形成一面仓促的护盾，同时身体竭力向前倾侧。
嗤！
漆黑刀光轻易地撕裂了仓促凝聚的护盾，擦着林守墨的脖颈划过，带起一溜血珠！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浸透全身！
林守墨借势前冲，猛地转身，看向袭击者。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色劲装，外面随意罩着一件白色雪山冲锋衣的少年，正懒洋洋地站在那里。他手中把玩着一柄不过尺长的黑色短刀，刀身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正是之前袭击林守墨的凶器。少年面容俊美近乎妖异，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却如同万年寒冰，深邃而冷漠。
“白夜！”苏小婉失声叫道。
来人正是在之前事件中数次现身，亦正亦邪的神秘转学生——白夜！
“哟，好久不见，各位。”白夜漫不经心地打着招呼，目光却始终落在林守墨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跃跃欲试的战意，“反应不错嘛，林老师。差点就能砍下你的头了。”
陈昊、“岩鹰”、“青狐”也立刻调转枪口，紧张地对着白夜。这个少年的危险程度，他们早有领教。
林守墨摸了摸脖颈上的血痕，眼神冰冷：“白夜，你也是暗渊的人？”
“暗渊？”白夜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就凭他们？也配？”他瞥了一眼那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阴鸷男子，随手一挥。
一道细微的黑线闪过。
阴鸷男子的动作骤然僵住，眉心出现一个红点，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噗通一声倒地，气息全无。
他竟然随手就杀了暗渊的一个头目！
这一幕让林守墨等人更加警惕。白夜的行事，永远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你为何袭击我？”林守墨沉声问道。
“兴趣使然。”白夜甩了甩短刀，血珠滑落，刀身恢复漆黑，“或者说，想看看你成长到了什么地步。毕竟……”他顿了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能被我那‘好师叔’墨渊如此‘看重’的人，可不多见。”
师叔？林守墨心中巨震！白夜竟然称呼墨渊为师叔？那他岂不是……
仿佛看穿了林守墨的想法，白夜懒洋洋地补充道：“别误会，我和那个叛徒不是一伙的。只不过，按辈分算，他确实算我师叔。至于我……”他指了指自己，“算是你的……师弟？虽然咱们的师父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让林守墨一时难以消化。天枢府除了他和叛逃的师叔，竟然还有别的传承？而且是以白夜这种形式存在？
“你到底想做什么？”林守墨压下心中的波澜，再次问道。
白夜收起短刀，双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眺望着昆仑深处那最巍峨的雪峰，语气变得有些缥缈：“和你一样，想去‘天门’看看。不过，你的目的是修复，而我的目的……”他转过头，看着林守墨，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与迷茫交织的复杂神色，“是去确认一些事情，顺便……可能砸掉一些我不喜欢的东西。”
他迈开步子，无视众人的戒备，朝着雪山深处走去，声音随风传来：“这里的杂鱼清理完了，路也帮你们炸开了（指雪崩意外清理了一些障碍）。要想阻止墨渊，或者只是想活下去，就跟上来吧。当然，如果跟不上，或者死在了路上，那也只能证明你们不过如此。”
他的身影在风雪中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
留下林守墨一行人，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白夜的再次登场，带来了更多的谜团和不确定性。他究竟是敌是友？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与墨渊，与天枢府，究竟有何渊源？
但无论如何，正如白夜所说，他们没有退路。雪崩改变了地形，也隐约开辟了一条通往更深处的路径。暗渊的威胁并未解除，墨渊的目标显然就是昆仑祖脉的核心——“天门”。
林守墨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脖颈伤处的刺痛和心中的疑虑。
“检查装备，收集可用物资，十分钟后出发。”他沉声下令，目光坚定地望向白夜消失的方向，“无论前方是什么，我们都必须去往‘天门’。”
昆仑的冰雪之下，埋葬着古老的秘密，也涌动着现代的暗流。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而曾经的对手，以“师弟”的身份重现，更是为这场昆仑之行，增添了无尽的变数。
团队在短暂的休整后，再次踏上了征途，朝着那未知而危险的龙脉之源，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