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黄土之下，龙吟悲歌
离开昆仑山脉的凛冽与苍茫，列车载着林守墨一行人驶入广袤的中原大地。车窗外，景色逐渐由险峻的山峦变为一望无际的平原，厚重的黄土层历经千年风雨冲刷，形成了沟壑纵横的独特地貌。时值深秋，田野间大多已收割完毕，裸露的土地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赭褐色，偶尔可见几株顽强挺立的枯草在风中摇曳，天地间弥漫着一股萧瑟而古老的气息。
与昆仑那种直刺苍穹、灵机外显的磅礴不同，中原大地给人的感觉是内敛的、厚重的，仿佛所有的力量与历史都深深埋藏在那无尽的黄土层之下，沉默地承载着无数王朝兴衰与文明更迭。
林守墨靠窗坐着，手中握着那枚地脉玉石。玉石的光芒在这里呈现出一种温润厚重的土黄色，但光芒的流转却并非完全顺畅，隐隐带着一种滞涩感，仿佛血液流淌遇到了淤塞。他闭目凝神，通过与祖脉初步连接后增强的感知，能清晰地“听”到脚下大地深处，那属于中原龙脉的“声音”。
那是一种低沉、雄浑，却带着隐隐悲怆与失落的“龙吟”。不同于西北龙脉初生时的微弱与顽强，也不同于东南水泽龙脉那浩瀚的哀伤，中原龙脉的悲歌，更像是一位垂暮的帝王，回顾着曾经的辉煌，哀叹着如今的落寞与传承的断绝。它的力量依旧庞大，却如同被层层枷锁束缚，难以尽情舒展，滋养这片它曾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土地。
“这里的‘大地’，感觉很沉重……也很悲伤。”苏小婉轻声说道，她的灵觉在昆仑受损后尚未完全恢复，但依旧能捕捉到这片土地上弥漫的那种深沉情绪。那并非单一的灵体怨念，而是无数岁月积淀下来的、属于文明本身的集体无意识，带着一种“根”的焦虑与迷茫。
陈昊摸了摸脑袋，感受着与昆仑截然不同的环境：“好像没那么冷了，但总觉得有点……憋得慌？像是胸口压了块土疙瘩。”
坐在他们对面的秦清，此刻已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便装，少了几分警服的凌厉，多了几分干练与飒爽。她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关于“轩辕丘”地区的详细资料。
“根据赵明宇从历史文献、地方志以及近期的地质异常数据中交叉分析，轩辕丘核心区域的龙脉波动极不稳定，能量活性时高时低，并且伴随着一种难以解释的‘记忆碎片’外泄现象。”秦清介绍道，“当地近期流传着一些关于‘祖先托梦’、‘古老战场重现’的怪谈，部分区域还出现了农作物异常枯荣、地下水位莫名波动的情况。官方初步调查排除了常规的地质和气候原因。”
「轩辕丘，传说为黄帝铸鼎、乘龙升天之处，亦是人道龙脉与自然龙脉交汇的重要节点。」玄圭的意念在林守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追忆与感慨，「昔年人文初祖于此定鼎九州，汇聚万民信念，奠定人族气运之基。此地龙脉，承载的不仅是天地灵机，更是厚重的‘人道气运’。其若受损，影响深远，绝非寻常地脉可比。」
“人道气运……”林守墨若有所思。这意味着，修复此地的龙脉，可能不仅仅需要调理地气，还需要解决与“人”相关的根源问题，比如……传承的断层，信仰的迷失，或者说，某种“契约”的断裂。
列车抵达了距离轩辕丘最近的一个县级市。众人下车后，转乘当地相关部门安排的车辆，前往轩辕丘所在的区域。越是靠近目的地，那种沉重的压抑感和龙脉悲鸣就越是清晰。
所谓的“轩辕丘”，并非一座孤立的山丘，而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黄土台塬地带。经过数千年的风雨侵蚀和人为垦殖，这里的地表形态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依旧能感受到一种宏大的地理格局。一些地方立着后人修建的纪念性建筑和碑刻，标识着这里与那位人文初祖的关联。
他们没有前往已经开发的旅游区域，而是根据赵明宇提供的能量异常坐标，来到了一处相对偏僻、人烟稀少的塬坡地带。这里沟壑更深，植被稀疏，裸露的黄土断面上，可以看到不同年代的地层堆积，如同摊开的历史书页。
林守墨取出地脉玉石，只见玉石上的土黄色光芒剧烈闪烁着，指向塬坡深处一条深邃的冲沟。他能感觉到，龙脉的淤塞点和那种“记忆碎片”外泄的源头，就在那条冲沟之中。
“能量读数异常活跃，但结构极其混乱，夹杂着大量无法解析的精神波段。”秦清看着手中经过赵明宇改造的便携式能量探测仪，屏幕上数据疯狂跳动，“大家小心，这里的情况可能比预想的更复杂。”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进入冲沟。沟内光线昏暗，两侧是高耸的黄土崖壁，脚下是松软的淤积土。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流淌得格外缓慢。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陈昊猛地停下脚步，低喝道：“有动静！”
只见前方沟壑转弯处，地面上的一些黄土如同活物般开始蠕动、聚集，迅速形成了数个模糊的人形！这些人形土偶没有五官，手脚粗糙，但手中却凝聚出由泥土和微弱能量构成的刀、矛、戈等古老兵器，散发着冰冷的杀伐之气！
“是地脉怨念与残留的古老战意结合形成的‘土俑兵煞’！”玄圭立刻警示，「小心，它们物理攻击不强，但蕴含的战意和精神冲击能扰乱心神！」
话音未落，那几个土俑已然迈着僵硬的步伐，朝着众人冲杀过来，动作古朴而凌厉，带着一股沙场喋血的惨烈气势！
陈昊怒吼一声，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经过昆仑的历练和“熔金锻骨术”的初步修炼，他的纯阳气血更加凝练，双拳之上泛起淡淡的金红色光芒，如同烧红的铁块！他一拳轰在一个土俑的胸口，至阳之气爆发，那土俑瞬间炸裂，重新化为尘土！然而，在土俑破碎的瞬间，一股惨烈的战意如同尖针般刺向陈昊的脑海，让他动作微微一滞。
“岩鹰”和“青狐”迅速开枪，特制的破魔子弹击中土俑，虽然能造成有效伤害，但似乎效果不如陈昊的纯阳气血直接。
苏小婉强忍着不适，双手结印，“净灵光域”再次展开。柔和的清辉笼罩四周，那些土俑的动作明显变得迟滞了一些，它们身上散发出的精神冲击也被大幅削弱。
林守墨没有立即出手，他仔细观察着这些土俑。他发现，这些土俑并非单纯的邪恶造物，它们的核心是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古老战意，这战意中蕴含着守护与牺牲的信念，但如今却被地脉的淤塞和某种负面情绪所污染、扭曲，变成了本能的攻击性存在。
“它们……曾经是守护者……”苏小婉也感应到了那核心处的意念，声音带着一丝悲悯。
就在这时，更多的黄土从崖壁上剥离，凝聚成更多的土俑，甚至开始出现骑着土马、体型更大的“土俑骑兵”！它们沉默地发起冲锋，那股汇聚起来的战意与杀伐之气，形成一股无形的洪流，冲击着所有人的意志！沟壑之中，仿佛回荡起远古战场的号角与厮杀声！
“不能纠缠！找到源头！”林守墨沉声道。他看出这些土俑几乎无穷无尽，除非彻底净化这片土地沉淀的负面战意，否则根本无法杀光。
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戊土镇煞符”凌空画出，散发出厚重的黄色光芒，如同山岳般压向前方的土俑群！符箓所过之处，土俑的动作骤然减缓，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
“跟我冲！”林守墨低喝一声，率先沿着符箓开辟出的短暂通道向前冲去。陈昊、秦清等人紧随其后，苏小婉维持着光域，“岩鹰”和“青狐”则负责断后，用火力压制两侧不断凝聚的土俑。
在冲沟深处，他们找到了异常的源头——一个半塌的、被枯藤杂草掩盖的古老洞窟入口。洞窟深处，隐隐传来如同心脏跳动般的低沉嗡鸣，以及更加清晰、更加混乱的“记忆碎片”波动！那些厮杀的幻影、祈祷的吟诵、鼎沸的人声……仿佛浓缩了数千年的历史，正不受控制地从洞窟中喷涌而出！
而此刻，洞窟入口处，情况更加危急！
不仅仅是更多的土俑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洞窟口的空地上，还站立着三个身形格外高大、身披由致密黄土凝聚成的简陋铠甲、手持巨斧或长戟的“土俑将军”！它们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和精神威压，远非普通土俑可比，那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闯入者，带着审视与敌意。
同时，在洞窟上方的一处悬崖平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身影。
左边一人，身着残破的暗渊黑袍，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一个带着残忍笑意的嘴角，他手中握着一柄白骨法杖，杖头镶嵌的黑色晶体正散发着幽幽光芒，与洞窟内溢出的混乱能量隐隐呼应。显然，暗渊的人早已抵达，并且正在利用此地的异常！
而右边一人，则让林守墨瞳孔微缩——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中山装、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老者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串磨得光滑的兽骨念珠，正静静地看着下方的混乱场面，神情复杂，带着深深的忧虑，却并没有出手阻止暗渊信徒的意思。
“暗渊的杂碎！”陈昊看到那黑袍人，怒火瞬间被点燃。
秦清眼神锐利，立刻举起武器对准了悬崖平台：“无关人员，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那暗渊信徒发出沙哑的笑声：“官方的人？还有天枢府的小子……来得正好！这里的‘古战之魂’和‘失落的契约’，正好需要鲜活的祭品和见证者来彻底唤醒！”他挥动白骨法杖，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射入洞窟深处！
轰——！
洞窟内的嗡鸣声陡然加剧！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记忆洪流混合着被污染的龙脉地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空地上的那三个土俑将军双眼瞬间亮起猩红的光芒，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带着山崩地裂般的气势，朝着林守墨等人猛扑过来！它们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手中的兵器挥舞间，带起沉闷的风雷之声！
而更多的土俑，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黄土中站起，将众人团团围住！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上有暗渊虎视眈眈，旁边还有一个身份不明、态度暧昧的神秘老者。
形势，瞬间危急到了极点！
林守墨眼神一凝，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他上前一步，将众人护在身后，面对那三个冲锋而来的土俑将军，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双手缓缓抬起，并非结攻击法印，而是如同拥抱大地般，掌心向下。
他闭上了眼睛，将自身的心神，通过那与祖脉相连的纽带，深深地沉入脚下这片厚重的黄土之中。
他不再去对抗那汹涌的战意和混乱的记忆，而是尝试去理解，去沟通，去共鸣！
他“看”到了——数千年前，在这片土地上，先民们与自然搏斗，与异族征战，篝火熊熊，巫祝起舞，古老的誓言与契约在天地间回荡，汇聚成最初的人道气运，与自然龙脉相结合，奠定了文明的基石……他看到了辉煌，也看到了惨烈的牺牲，看到了信念的传承，也看到了后来的遗忘与背离……
那土俑将军的核心，并非恶意，而是那份被遗忘、被扭曲的“守护”与“牺牲”的契约执念！
“我……听到了。”林守墨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穿透了厮杀的喧嚣，清晰地回荡在沟壑之中。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流淌着土黄色的光芒，与地脉玉石的光芒交相辉映。
“古老的英灵，迷失的契约守护者……”林守墨的声音宏大而庄严，仿佛在与整个历史对话，“你们的牺牲未被遗忘，你们的守护依旧铭刻于此方天地！然，时代已变，执念已成枷锁，蒙蔽了你们的灵明！今日，我林守墨，承祖脉之志，愿续写人道新篇，重定守护之契！请……安息吧！”
他双掌猛地向前一按！并非攻击，而是将自身那融合了祖脉认可、蕴含着对这片土地与生灵无限热爱的守护意志，混合着精纯的戊土精气，化作一道温暖、厚重、充满了抚慰与新生力量的土黄色光晕，如同母亲的怀抱般，笼罩向那三个冲锋的土俑将军以及周围所有的土俑！
光晕所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那三个土俑将军猩红的双眼逐渐黯淡，狂暴的动作变得缓慢，最终停滞。它们高大的身躯上，裂纹蔓延，但并非崩碎，而是如同解脱般，缓缓化作最精纯的黄土气息，融入大地。那些普通的土俑也纷纷停止了攻击，如同冰雪消融般，重新变回安静的泥土。
充斥沟壑的惨烈战意与杀伐之气，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冰雪，迅速消融、平息。那从洞窟中涌出的混乱记忆洪流，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仿佛暴躁的巨人被安抚了下来。
悬崖平台上，那名暗渊信徒脸色大变：“不可能！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直接安抚古战之魂？！”他疯狂地挥动法杖，试图再次引动污染，但那股源自龙脉本身和人道信念的正面力量，此刻在林守墨的引导下，已然占据了上风，将他的黑暗力量排斥在外！
而那名穿着中山装的老者，看着下方这一幕，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兽骨念珠，嘴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祖脉认可……契约重续……守护者……终于等到了吗？”
林守墨缓缓收手，脸色有些苍白。刚才的举动看似平和，实则消耗巨大，是对心神和力量的极致运用。他抬头，目光如电，先看向那名暗渊信徒：“暗渊的阴谋，到此为止了。”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那名神秘老者，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寻：“这位老先生，您……又是谁？与此地，又有何关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名老者身上。他的身份，以及他手中可能掌握的关于此地龙脉与古老契约的秘密，将成为解开轩辕丘之谜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