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灵云城还没从昨夜的狂欢里醒过来。
街头巷尾的馆子茶楼，全在聊冥场面娱乐和那个什么地府天团。
相声的段子被人学了又学。
里头的梗都快被盘包浆了。
特别是黑无常当场傻掉的那一幕，有才的画师连夜赶工，画成了图。
修士圈子里都传疯了。
成了年度最佳表情包。
冥场面娱乐，临时盘下的院子。
气氛却不对劲。
院里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一股山雨欲来的闷气，压在每个人头顶。
堂口的几个核心骨干，全到齐了，围着一张石桌。
东家苏眠，刚入门的菜鸟，正端着杯热茶，想用什么灵识看茶里的灵气，结果看得自己直眼晕。
总管伽椰子，拿新长的指甲剔着牙，姿态懒洋洋的，眼神却跟刀子似的，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总教习楚人美，就那么坐着，一身红衣比院里的枫叶还扎眼，身上那股子怨气浓的，让周围的空气都凉了几度。
护院头领僵尸叔叔，像座石雕，笔挺的坐在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板着一张脸，但那僵硬的耳朵尖却在微微的动，警戒着四周。
门面总管花子，正拿着小镜子折腾自己的脸，一会儿柳叶眉，一会儿丹凤眼，玩得不亦乐乎。
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的，往主位上瞟。
堂口的大掌柜，林小漫，正慢条斯理的喝着一碗白粥。
她吃得很慢。
非常专注。
终于。
就在大家脖子都快等断的时候，林小漫放下了碗筷。
她用餐巾擦了擦嘴，站了起来，扫了所有人一眼。
“昨晚的成功，只是个开始。”
“这证明了一件事。”
“利用见识上的高低和路子上的不同，对三界的娱乐行当搞降维打击，这条路，走得通。”
除了苏眠，剩下的几个成员个个面面相觑。
一脸虽然听不懂，但是好牛逼的表情。
林小漫没管他们。
她伸出右手，掌心一翻，那支九窍玲珑笔就冒了出来，飘在她手心上。
“首秀成功，给我们带来了第一批观众，还有最重要的本钱，信仰之力。”
“但灵云城太小了。”
“这点家底，撑不起咱们当三界顶流的野心。”
她的话顿了顿，眼神尖锐的像把刀子。
“所以，我连夜做了一个新章程。”
“我叫它。。。冥场面造星计划！”
话音刚落。
林小漫手里的九窍玲珑笔对着面前的空地轻轻一点。
“嗡”的一声。
一道光幕瞬间展开，数不清的金色字符和图表在上面流动重组。
这是一个立体的，。。。计划章程幻象。
光幕正中央，一行大字闪着金光。
【冥场面娱乐堂：从零到一，引爆三界娱乐新格局】
“咱们的核心章法，是建一个流量矩阵。”
“兵分三路，同时进攻歌坛影坛还有偶像界。”
“打造咱们自己的顶流名号，彻底占领三界所有观众的脑子。”
“建立起咱们自己的香火护城河！”
林小漫的声音一字一句，手中的九窍玲珑笔在光幕上飞速的舞动，一个个现代买卖的术语，被她用神仙手段具象化出来。
苏眠在旁边都看傻了。
好家伙。
这就是神仙做买卖章程的方法吗？
每个字都带着大道至理，每个图表都暗含阴阳五行。
这玩意要是拿去给天庭做呈报，玉帝怕不是当场就得许诺一个亿的香火。
光幕内容一变。
第一路军：歌坛。
“勾魂夺魄”的玩意儿。
“首先，歌坛。”
林小漫指着光幕。
“曲儿，是跨越一切的终极情感大杀器。咱们的目标，不是搞几首烂大街的神曲，而是要直击观众的痛处！”
“我算过，不管是神仙妖魔还是凡人，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缺口没被满足。”
“遗憾和孤单。”
“所以，咱们第一个角儿，定位必须是致郁系勾魂天后！”
“她的歌，要能勾出听众心里最深的情感，让他们哭个痛快，在眼泪里完成情感宣泄，这样才能产生最纯粹的香火粘性！”
“咱们的考绩，不看唱片卖了多少。”
“看一场唱会哭倒了多少修士，震碎了多少道心！”
楚人美听到这，那双死寂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光。
让世人感受痛苦和绝望？
这活儿，她熟啊！
伽椰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用老板的话说，这就是搞强烈的感情共鸣，培养死忠粉丝。
高。
实在是高。
光幕一转。
第二路军：影坛。
“其次，影坛。”
“曲儿是情感宣泄，那画影，就是道理的洗脑。”
“它的力量，足以重塑三观，颠覆信仰！”
“我的章程，是拍三界第一部电影戏。”
“不拍什么神仙打架的光影大戏，耗费太大，再说天庭自己天天演，咱们没优势。”
“咱们要拍写实的东西！”
“咱们要去挖那些被忘了的底层小人物。”
“比如，某个香火稀少，差事惨淡快被开掉的土地公。”
“咱们去拍他的故事，拍他怎么为了自己那一方水土呕心沥血，怎么为老百姓的苦日子奔走。。。”
“咱们要用电影，把他塑造成一个凡人英雄，一个德行的楷模！”
“让所有看了电影戏的凡人，都打心底里同情他，尊敬他，信仰他！”
苏眠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我靠，扶贫题材啊！”
“拍《我的山神我的家》？”
林小漫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差不多是这意思。”
“等电影戏火了，这个土地公拿到海量的香火，原地飞升，被天庭破格提拔。。。你想想，这对三界是多大的冲击？”
“这会向所有人证明一件事。”
“咱们冥场面娱乐，有定义功德的权力！咱们能捧红一个鬼，自然也能捧红一个神！”
“这就叫。。。打造行业标杆！”
这下，连花子都听懂了。
她兴奋的说。
“我懂了！”
“到时候我给那个土地公公画个最惨的妆！让他看起来又老又可怜，观众一看见就想给他打赏！”
只有僵尸叔叔，还是锁着眉头。
他努力的理解。
电影？塑造德行？
在他那套古代战场的道理里，这差不多等于。。。制作蛊惑人心的图画，动摇敌军的军心？
好像。。。也说得通？
光幕再次变换。
第三路军：偶像界。
“最后，也是最长的一步棋。”
“进军偶像界。”
“歌坛和影坛，咱们卖的是节目。偶像界，咱们卖的是人！”
“咱们要签各种各样的角儿，给他们打造独一无二的人设。”
“高冷禁欲的剑仙，呆萌可爱的妖兽，毒舌傲娇的鬼王。。。什么类型都要有。”
“用各种娱乐集会，真人电影戏，粉丝见面会，把他们的人格魅力秀给三界看。”
“让他们成为粉丝的情感寄托，让他们说一句话，动一下，都能牵动亿万粉丝的心。”
“最后，咱们要建起稳固的粉丝会，也就是饭圈文化。”
“到那时候，咱们就不再是个简单的娱乐堂口了。”
“咱们是一个有无数狂热信徒的。。。新型教派！”
林小漫的话一字一句，砸在每个人心上。
光幕上，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图浮现出来。
塔底是路人观众，中间是玩意儿粉丝，塔尖，是狂热的偶像死忠。
每一层，都代表着不同纯度和烈度的信仰之力。
“卧槽。。。”
苏眠彻底服了。
“林大掌柜，你这生意闭环，生态化反，顶层设计。。。玩得太花了。”
“这已经不是降维打击了，你这是要掀桌子，重新定三界的香火规矩啊！”
僵尸叔叔终于忍不住了，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开口。
“大掌柜。。。你的意思是，咱们要。。。把一些人包装好，让他们去。。。勾引别人的魂魄，让那些人自愿为他们去死？”
“呃。。。”
苏眠想了想，竟然觉得这个概括十分精辟。
“叔，你可以这么理解，咱们不搞刀兵征服，搞精神控制。”
“哦。”
僵尸叔叔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类似军里的死士营。”
“只是咱们用的是不见血的法子。”
院子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林小漫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对这帮伙计的理解能力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章程就是这样。”
她直接拍板。
“现在，执行第一步。”
她的目光投向了楚人美。
“楚总教习，堂口唯一的音律担当。”
“关于咱们第一位致郁系勾魂天后的人选，你有什么建议吗？”
一直没出声的楚人美，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红唇动了动，声音又怨又缠，带着回忆。
“在黄泉路上，忘川河畔，我曾听过一个歌声。”
“那歌声里，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和数万年都化不开的等待。”
楚人美的话很轻。
轻飘飘的。
却一下砸在了每个人心上。
苏眠眼睛一亮。
卧槽。
这人设，一句话就立起来了。
数万年的等待？
这执念，这怨气。。。不，是这感情。
简直就是林小漫ppt里的完美案例。
直击痛点。
“就她了！”
苏眠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人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楚总监，大功一件啊！你这雷达可以的！这位灵魂歌姬在哪？咱们现在就去签她！”
“地点你已经知道了。”
楚人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忘川河畔。”
“忘川河畔。。。”
苏眠人傻了。
他反应过来了。
“地府？”
“正是。”
地府两个字一出，院子里的空气都变了。
伽椰子停下了剔牙的动作，惨白的脸上写满嫌恶。
她是个地缚灵，最恨也最怕地府那套轮回秩序。
花子收起了她的七彩鬼画棒，小声抱怨。
“老板，那地方黑漆漆的，对宝宝的想象力不好。。。”
僵尸叔叔倒是没动静，只是身上的尸气更重了。
他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天生看不惯地府的官僚做派。
林小漫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冷静的分析可行性。
“忘川河畔是地府核心区，守卫森严，和阳间有法则壁垒，正常路子进不去。”
她的目光转向苏眠。
意思很明白。
“正常路子不行，咱们有VIp通道啊！”
苏眠嘿嘿一笑，心念一动，那枚刻着古朴花纹的幽冥令就到了他手心。
功法入门后，他对这玩意的掌控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以前是手机开热点，还得满世界找信号。
现在是直连基站。
丝滑。
“都准备下，开个传送门，直接空降！”
苏眠很得意，有种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气势。
“等等。”
林小漫抬手拦住他。
“董事长，我有几个问题。”
“第一，目标是女鬼，地府律法里，她是在册的待轮回魂魄。我们强行带走，会不会和地府干起来？这个风险要评估。”
“第二，她等了几万年，执念深到没边。我们拿什么当筹码？工资福利对她没用。”
“第三，我们这是组团进地府核心，安全怎么办？被巡逻队包了饺子，怎么跑？”
三个问题。
三盆冷水。
把苏眠烧的正旺的火，浇了个透心凉。
他挠了挠头，尬笑。
“我靠，不愧是cEo，想的真周全，我光想着挖人了。。。”
“风险就是机遇。”
林小漫的语气没一点波澜。
“第一个问题，可以接受。我们公司本来就靠着地府资源，早晚要打交道。只要我们能证明，我们的行为对地府的KpI有正面影响，他们甚至会主动合作。这叫深度绑定，战略合作。”
“第二个问题，筹码。见到人再说。伽椰子总监是谈判专家，她专业。”
被点名的伽椰子，脸上浮现一个自信的笑。
“至于第三个问题。。。”
林小漫的目光落到僵尸叔叔身上。
“安保，辛苦僵尸总监了。”
一直没出声的僵尸叔叔，睁开了眼，点了下头，吐出四个字。
“份内之事。”
“好了，问题解决。出发。”
林小漫干脆利落的结束了会议。
苏眠：“。。。。”
妈的。
这公司里，自己这个董事长好像最没用？
他摇摇头，懒得多想，把刚入门的那点法力往幽冥令里灌。
“定位：忘川河畔！给老子开！”
嗡。
幽冥令光芒暴涨，一股比之前稳定太多的空间力量散开。
半空。
一个漆黑的旋涡凭空出现。
这次不再是信号不良的虚影。
它稳定，深邃。
一个纯黑的圆形大门。
大门那头，鬼哭狼嚎，铁链拖地。
阴冷的寒风吹出，院子里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我靠，升级版就是不一样！”
苏眠惊叹。
“走吧。”
林小漫第一个走了进去，脸色都没变，像是进自己办公室。
楚人美和伽椰子跟在后面，她们是鬼，这种环境如鱼得水。
花子紧紧抱着她的大号蓝牙音箱，也跟了进去。
僵尸叔叔走在最后。
进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阳间的太阳。
灰白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苏眠最后一个跨入。
他身影消失的瞬间，黑色大门收缩，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