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秀演唱会当晚。
城西演武广场，人山人海。
但和上次吐槽大会的喧闹不同，今晚的现场，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舞台的设计也极简。
没有华丽的灯光，没有多余的布景。
只有一片用阵法模拟出的，不断变幻的星空穹顶。
穹顶下，舞台中央，放着一张古朴的木凳。
观众席上，来的大半都是灵云城有头有脸的修士。
他们一个个坐的笔直，表情严肃。
不像是来听演唱会，倒像是来参加某个宗门大典。
后台。
苏眠透过缝隙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紧张的搓着手。
“我靠，这阵仗，比上次还大。林cEo，你说。。。咱们这致郁系的玩法，他们能接受吗？别到时候真把人听出个好歹来，人家宗门长老找上门要医药费啊。”
“风险和收益并存。”
林小漫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语气还是万年不变的冷静。
“根据我的评估，成功的概率是93.7%，剩下的6.3%，是安保总监需要负责的突发事件。”
一旁的僵尸叔叔听了，默默的挺直了身躯，眼神锐利起来。
。。。。
“时间到。”
林小漫看了一眼天色，对着通讯法器下达了指令。
“各单位注意，天后养成计划第一阶段成果验收，现在开始。灯光，音响，准备。”
她话音刚落，演武广场周围所有的照明法宝瞬间熄灭。
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观众们开始有些骚动。
就在这时，一束清冷的追光，从星空穹顶上打下，精准的落在了舞台中央的木凳上。
一个穿着素白仙裙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那里。
是忘川。
经过花子用七彩鬼画棒画出的梦幻仙裙，她原本模糊的五官清晰了些，但依旧罩着一层薄雾，有种梦幻般的距离感。
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
赤着双脚。
好像还在忘川河畔，只是背景从浑浊的河水，变成了璀璨的星空。
全场鸦雀无声。
没有开场白。
没有乐队。
忘川缓缓的闭上眼睛，红唇轻启。
第一首歌，初见。
一段没有任何伴奏的清唱，像一缕来自远古的风，拂过每个人的耳膜。
歌声很轻，很柔。
带着少女初见心上人时的羞涩和欣喜。
台下，一些年轻修士脸上露出了笑，想起了自己在山门下偷偷看小师妹的场景。
可第二首歌，盟约，曲调一转。
歌声里多了坚定和热烈。
奈何桥上，一对恋人指天为誓，许下三生三世不离不弃。
气氛开始凝重。
一些经历过刻骨铭心爱恋的中年修士，眼神变得复杂。
。。。。
当第三首歌，等待的第一个音符响起时，质变发生了。
忘川的歌声，被注入了她数万年等待的孤寂和悲凉。
那股庞大的，纯粹的情感能量，混着楚人美加持的怨气，形成了一种看不见的规则之力。
这股力量是一把钥匙。
它精准的探入所有听众的灵魂深处，强行打开了他们心里最不愿碰的记忆。
那个全是遗憾的记忆。
轰！
一个坐在前排，白发苍苍的元婴期老者，身体猛的一抖。
他的眼前，不再是舞台。
是一片尸山血海的战场。
他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穿着残破的铠甲，怀里抱着一个身体冰冷的红衣女人。
那是他为了求大道抛弃的道侣。
她却为了救他，死在了万魔窟。
“不——！！”
老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两行浑浊的老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他苦修了八百年，古井无波的道心，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
这只是个开始。
一个身穿华服的商会会长，他看到的不是前世，而是今生。
他看到自己年轻时，为了生意，抛弃了那个愿意陪他吃苦的糟糠之妻。
如今他富甲一方，妻妾成群，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碗热粥的温度。
他捂着脸。
一个中年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剑宗少女，天赋异禀，心高气傲。
她在歌声中，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她曾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却因爱上凡人被贬下凡间，生生世世，轮回受苦，再无缘仙道。
她那握剑的，无比稳定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
就连藏在人群中，奉了宗门之命前来探查情况的某个名门正派长老，此刻也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舞台。
他看到的，是他和师兄为了争夺掌门之位，手足相残的画面。
那个曾经手把手教他练剑的师兄，最终倒在了他的剑下。
这件事，是他埋了一生的心魔。
“师兄。。。。我对不起你。。。。”
他喃喃自语，道心之上，裂纹遍布。
整个演武广场，彻底失控。
哭声，此起彼伏。
从压抑抽泣，到嚎啕大哭，再到撕心裂肺。
凡人哭今生的爱恨别离。
修士哭前世的恩怨情仇。
上万名听众，上万段不为人知的遗憾往事，在忘川的歌声中，被血淋淋的翻了出来，暴晒在所有人面前。
现场，俨然是一场规模空前的集体崩溃。
苏眠在后台彻底看傻了。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片泪水汇成的海洋，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我靠。。。。”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扭头看向林小漫。
“cEo。。。。我们。。。。是不是玩的太大了？这哪是演唱会啊，这特么是大型水漫金山现场啊！”
“我感觉地府的业绩要爆表了，今晚哭死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林小漫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凝重。
她手里的九窍玲珑笔正在疯狂闪烁，显然是在计算着眼前的局面。
“情感共鸣的强度。。。。超出了预估值的317%，忘川的潜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
就在此时。
一股苏眠从未感受过的，磅礴到难以想象的信仰之力，从那片泪海中升起。
那是一种纯净到极致的，带着淡淡悲伤的信仰之力。
它代表着宣泄，解脱与共鸣。
这股力量没有涌向舞台上的忘川，而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疯狂的，全部涌入了后台苏眠的体内。
轰！
苏眠的神魂像是被一颗星辰撞击，整个人瞬间被那股洪流淹没。
幽冥轮回经在他的体内疯狂运转，一个饥渴了万年的饕餮，贪婪的吞噬着这股前所未有的高质量能量。
功法第一层，人间道的瓶颈，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连一秒钟都没撑住，便被摧枯拉朽的冲破。
引气入门。。。。引气小成。。。。引气大成！
他的修为，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连跳三级！
演唱会，还在继续。
忘川已经唱到了最后一首两忘。
歌声中的悲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破红尘，放下一切的释然与空灵。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那震天的哭声，也奇迹般的渐渐平息。
无数人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舞台上那个独自站立的身影，眼神中，不再是悲伤，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敬畏。
今夜，他们失去了道心，却也卸下了心魔。
夜风吹过。
舞台上的忘川，身形化作点点光斑，缓缓的消散。
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寂静的夜空。
“谢谢大家。”
演唱会结束了。
但一个属于致郁系灵魂天后的传说，才刚刚开始。
同一时间，遥远的天庭，凌霄宝殿。
正在听取千里眼顺风耳汇报工作的玉皇大帝，突然皱了皱眉，看向面前的昊天镜。
镜中，正清晰的映照出灵云城广场上，万仙齐哭的震撼场面。
“。。。。荒唐。”
玉帝的嘴角动了一下，低声吐出两个字，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