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被几百年香火熏的有点慢的脑子,正在疯狂转动,想搞明白这个年轻人的话。
拍。。。纪实影像?
把自己没人知道的日常,告诉所有人?
然后。。。。就能当城隍了?
这听起来,怎么比那些妖怪画皮骗人还扯淡?
他看看苏眠,又看看旁边那个眼神平静,却好像什么都能看穿的林小漫,心里头全是怀疑和斗争。
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骗子。
但光幕里那金光闪闪的城隍庙,还有那条信仰之力的洪流,又死死的吸着他。
万一。。。。
万一是真的呢?
看着土地公那五官都快拧到一块儿的纠结样,苏眠知道,鱼儿快上钩了。
他决定下最后一剂猛药。
他凑到土地公耳边,用魔鬼一样的声音小声说:
“老人家,你想想。。。。等你的电影一放,到时候,那些灶王爷,厕神,见了你,都得客客气气的叫你一声。。。。城隍爷!”
“你,想不想看他们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句话,一道闪电劈进了土地公的心窝子。
他猛地抬头。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烧起了叫野心的火。
苏眠那句话,就是一子弹。
精准的命中土地公的梦想。
想不想看他们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想!
他做梦都想!
土地公眼前一花。
一个画面猛的炸了出来。
他穿着城隍官袍,金线绣边。
头上是威严的官帽。
脚下踩着祥云。
前呼后拥的巡视灵云城。
那个抢了他香火的灶王爷。
还有那个管拉屎的厕神。
全跪在路边。
磕头。
连脑袋都不敢抬!
光是想想。
他那颗死寂了几百年的心脏,就猛的一阵乱跳。
扬眉吐气。
这是剧毒。
沾上就戒不掉。
“我。。。。我。。。。”
土地公嘴唇发抖,浑浊的老眼里烧着两团火。
那点理智,快被烧没了。
苏眠一看他这德行。
成了。
他冲林小漫递了个眼色。
cEo,走流程!
林小漫秒懂。
她往前一站,手里的九窍玲珑笔闪过一道光,一张金色的卷轴凭空展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契约条文。
“老人家,既然有意向,那咱们就谈谈细节。”
林小漫的口气,就是签约桌上最冷静的法务。
“合。。。。合作细节?”
土地公盯着那高级的卷轴,人是懵的。
“对。”
林小漫指着卷轴上的字,一条一条的念。
“此乃神明演艺经纪协议,甲乙双方本着平等自愿的原则,达成以下共识。。。”
“第一条,甲方,也就是我们冥场面娱乐,将独家代理乙方,也就是您,未来五百年所有演艺及相关事宜。这包括纪实影像,肖像代言,线下见面会等一切可以凝聚信仰的活动。”
“第二条,甲方将为乙方量身打造人设,进行全方位的包装与宣传,目标是让乙方成为三界知名的功德楷模,并最终实现神位跃迁。”
“第三条,乙方在合作期间,必须无条件配合甲方的所有工作安排,包括但不限于剧本研读,形象改造,公开亮相等。不得擅自发表任何有损于人设的言论。”
“第四条,所有因演艺活动产生的信仰之力,甲乙双方按三七分成。甲方七,乙方三。”
“第五条,本协议最终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土地公听的云里雾里。
头都大了。
他这脑子被香火熏了几百年,本就不灵光,这会儿直接成了一团浆糊。
“等。。。。等等!”
他举手打断林小漫的说明。
“这个肖像代言,是个什么东西?还有这人设,又是什么?”
“肖像代言,就是以后别的神仙庙里要是想挂您的画像来蹭点香火,都得给咱们钱!”
苏眠凑过去解释。
“人设呢,就是您对外展示的形象,比如慈祥的老爷爷,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咱们得统一口径,不能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那粉丝会乱的!”
“粉丝?”
土地公的词典里没这个词。
“就是信徒!狂热的信徒!”
“哦。。。。哦!”
土地公半懂不懂的点头,然后他又指着第四条,脸上的肉都在疼。
“凭什么你们七,我才三啊?这功德,可都是凝聚在我身上的!”
“老人家,话不能这么说。”
苏眠掰着手指头给他算账。
“剧本我们出,宣传我们做,拍摄场地,人员,后期,全是我们来!您呢,就只需要本色出演,到时候坐着等功德上门就行。我们这是技术入股,拿大头是应该的嘛!再说了,没有我们,您那一成都没有。现在白得三成,您是血赚啊!”
土地公被他这套歪理绕晕了。
他琢磨了一下。
嘿,是这个道理?
他咬了咬牙,指着那金色的卷轴。
“好!我。。。。我签!怎么签?”
“简单。”
林小漫手里的九窍玲珑笔一点,一滴散发着神性的金色血液,从土地公的指尖飞出,啪的落在了卷轴下方乙方的位置上。
嗡!
卷轴光芒大盛,随即化作两道金光,一道没入土地公的眉心,另一道则飞入了林小漫手中。
契约,成立。
“好了,既然合同签了,那您现在就是我们公司的签约艺人了。”
苏眠拍着土地公的肩膀,笑出一副王牌经纪人的嘴脸。
“土地老师,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要进入工作状态了。”
“土地。。。。老师?”
土地公对这个新称呼浑身别扭。
“对啊,演艺圈都这么叫。”
苏眠理所当然的说道。
“来,第一项工作,剧本解读!”
他话音刚落,林小漫已经再次催动了九窍玲珑笔。
这一次,出现在空中的不再是什么宣传计划。
而是一幕幕活灵活现的,充满了悲壮色彩的立体影像。
三界第一部电影的剧本,我的山神我的家,正式开演!
【第一幕:孤独的守望者】
画面里,风雪交加的夜,破败的土地庙里,一个苍老身影正借着豆大的油灯,在补一件打了无数补丁的灰色神袍。
他时不时抬头,透过屋顶的破洞,望向黑漆漆的山林,眉头紧锁。
苏眠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神。数百年来,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人们只知道,他叫土地。当别的神明在金碧辉煌的庙宇里享受着人间香火时,他却在这间四处漏风的破庙里,守着一方安宁。”
土地公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他挠了挠头,小声嘀咕。
“不对啊。。。。我这袍子是天庭发的制式工服,千年不坏,不用补啊。。。。而且我晚上都在睡觉,哪有空看什么山林?”
【第二幕:血战蝗灾】
画面一转。
田野里,遮天蔽日的蝗虫席卷而来,无数凡人跪在地上哀嚎。
就在此时,土地公的身影出现了!
他手持一根由枯木化成的法杖,须发皆张,迎着那黑色的虫潮,毅然决然的冲了上去!
他身上的神光与虫群的妖气激烈碰撞,每一次法杖的挥舞,都伴随着大片蝗虫的陨落。
他战斗了三天三夜,神力耗尽,浑身是伤,才勉强将蝗灾击退。
画外音响了起来。
“他没有强大的法宝,没有显赫的神位,他只有一颗守护百姓的赤子之心!为了保住凡人的收成,他宁愿燃烧自己的神力,以凡神之躯,硬撼天灾!”
土地公的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
“荒唐!简直是荒唐!”
他忍不住叫出声。
“上次闹蝗灾,我就是拿了个大蒲扇扇了扇,把它们赶到隔壁山头去了。。。。怎么就成血战了?还身受重伤?我皮都没破一块啊!”
“艺术!”
苏眠赶紧按住他。
“土地老师,这叫艺术加工!为了戏剧冲突!你懂不懂?”
土地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第三幕:无言的奉献】
画面中,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孩子饿得哇哇大哭。
夜深人静,土地公来到这户人家的米缸前,将自己仅有的一点由信徒供奉的米粮所化的神力,全部注入了进去。
第二天,那家人惊喜的发现,空空如也的米缸,尽然满了。
而土地公的神像,则因为神力耗尽,又黯淡了。
他躲在暗处,看着那家人吃上饱饭的笑脸,露出了欣慰又虚弱的笑容。
画外音再次响起。
“他把信徒的供奉,又还给了更需要的信徒。他像一根蜡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他的伟大,无人知晓,唯有天地可见。”
看到这一幕,土地公不说话了。
他呆呆看着画面中那个自己,看着他虚弱而满足的笑容,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他。。。。确实没做过这件事。
但是,这几百年来,他看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难道就没有动过恻隐之心吗?
难道就没有在凡人看不见的地方,用自己那点神力,帮他们驱赶走几只偷鸡的黄鼠狼,或者让快要旱死禾苗多沾染几分露水吗?
有的。
只是从来没有人晓得,也没有人感谢。
这些琐碎的,不值一提的善举,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最终幕:感动上天】
画面来到了最高潮。
土地公为了给村子求雨,不惜耗尽最后一丝神力,身体化作石像,永远的矗立在了山巅之上。
他的事迹,最终感动了上天。
九天之上,降下万丈功德金光,一纸法旨凭空出现,敕封他为新的城隍,神魂重塑,金身再造。
当那“敕封城隍”四个大字出现在光幕上时,土地公再也绷不住了。
“呜。。。。呜呜呜。。。。”
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神仙,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是啊。。。。就是这样的。。。。我。。。。我太难了啊!”
他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含糊不清的说道。
“就是这样的!我就是这么过来的!这个。。。。这个纪实影像,写的都是真的!一个字都没改!这就是我老头子这辈子的真实写照啊!”
苏眠和林小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强忍的笑意和一丝同情。
“土地老师,您别激动。”
苏眠走上前,扶起他,递上一块手帕。
“既然您认可这个剧本,那。。。。咱们这部我的山神我的家,您这个男主角,是当定了?”
“当!必须当!”
土地公握住苏眠的手,老泪纵横,眼神里全是光。
“谁不让我当,我跟谁急!”
“这不单单是为了我老头子自己,更是为了让三界众生都瞧瞧,我们这些底层的神,过得到底有多苦!我。。。。我要为我们这个群体发声!”
土地公在这一刻,彻底入戏了。
他不仅仅把自己当成了电影的男主角,更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为民请命,为底层神仙鸣不平的悲情英雄。
苏眠强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背,郑重的说道:
“好!有您这句话,这部电影,就成功了一半!”
“土地老师,准备一下,明天,咱们就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