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山道上回荡,雾气越来越浓,车轮印突然断在一处陡崖边。李岩勒住缰绳,皱眉盯着前方黑漆漆的深谷。
“车掉下去了?”
没人回答。叶清欢翻身下马,蹲在地上仔细看。泥土翻动的痕迹很新,车辙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截断的。她伸手摸了摸地面,又凑近闻了闻,土里有股淡淡的草药味,混着铁锈似的腥气。
“不是坠崖。”她说,“是假的。”
瘦高个凑过来:“你是说……他们故意留这痕迹骗人?”
“对。”叶清欢站起身,从袖中取出听诊器银簪,贴地一寸缓缓移动。簪尾轻微震动,传来细微的嗡鸣。她闭眼凝神,顺着声音方向走,直到停在一面长满藤蔓的石壁前。
“下面有空腔。”她睁开眼,“风是从里面吹出来的。”
背剑的年轻人伸手拨开藤条,露出一道窄缝。绿色的雾气正从缝隙里渗出,碰到他的手指,皮肤立刻泛起红斑。
“有毒。”他缩手甩了甩。
叶清欢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拆开撒了些白色粉末在地面。粉末遇湿结块,显出几条细线般的纹路,呈放射状延伸向石壁四周。
“踩这里。”她指着中间一条线,“别的地方可能触发机关。”
李岩点头,让其他人退后,自己跟着她往前走。到了石门前,叶清欢伸手轻触门缝,指尖沾了点绿雾,立刻感到一阵麻痒。她迅速抹了点药膏在手上,然后抽出一根银针,沿着石门边缘的刻痕一点点试探。
符文交错成网,有的暗红如血,有的发黑似焦炭。她认得其中几个是禁制类阵法,一旦触动就会放出毒针或引燃火油。
“得破掉节点。”她说,“先解左边第三格。”
李岩照她说的位置用刀尖挑开一块石片,里面露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铜珠。叶清欢用银针轻轻一碰,铜珠转动半圈,墙上一道裂纹缓缓消失。
接连破了五处封印,最后一道却纹丝不动。她停下动作,眉头微皱。
药罐忽然发热,贴在胸口那一面像被热水烫过一样。她愣了一下,随即闭上眼。一股暖流从罐中升起,眼前画面一闪——灰袍人站在门前,割破手指,将血涂在门环凹槽里。
她没说话,掏出随身小刀,在指尖划了一道。血滴落在铜环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整扇石门开始震动,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腥臭扑面而来。众人屏息捂鼻,等烟雾散了些才走进去。里面是一条斜向下延伸的石阶,两侧墙上插着油灯,火光昏黄跳动。
“小心脚下。”叶清欢走在最前,手里捏着一枚银针,“别碰墙,也别踩中间那块青砖。”
一路无话。石道曲折,几次分岔,她都选了邪气最重的那条。空气越来越闷,呼吸像被什么东西压住。她从药箱里取出四个小香囊分给大家。
“含着,能顶一阵。”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铁栅栏。透过缝隙,能看到一间宽敞石室,几十个木架排开,上面绑着人。每个人胸口都插着一根铜管,连到中央的大鼎里,鼎底烧着幽蓝火焰。
黑袍人站在鼎旁,手里拿着一把骨刀,正划开一个囚犯的手臂经脉。那人身体剧烈抽搐,嘴里发出嗬嗬声,眼睛翻白。
“他们在抽血?”瘦高个压低声音。
“不是血。”叶清欢盯着鼎中液体,“是泛蓝的,比血清稠,带荧光。那是‘灵髓’。”
“灵髓是什么?”
“传说中激发异能的东西。”她说,“但正常人体内根本不会产生。他们这是强行刺激经脉,逼身体反噬产出来。”
李岩脸色变了:“这么搞,人撑不了几天。”
“本来就不打算让他们活。”叶清欢声音冷下来。
她正要再靠近些看清布局,忽然看见其中一个囚犯的脸。那人头发枯黄,脸颊凹陷,但眉骨和鼻梁的轮廓她认得。
“秦仲阳……”
“你认识?”
“三年前失踪的青囊门掌门。”她说,“擅治奇毒,救过不少人。”
那人双手被钉在木架上,掌心裂开,里面蠕动着黑色虫状物。经脉凸起发紫,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纹路。
她猛地攥紧银簪,指节发白。
李岩察觉不对,一把拉住她手腕:“现在冲进去就是送死。”
她没挣脱,也没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手。
“记位置。”她低声说,“主控台在鼎后,两边有药炉和冰棺。记录竹简挂在东墙。出口有两个守卫,佩弯刀,穿皮甲。”
“接下来怎么办?”
“等。”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钟声。嘡——嘡——嘡——三声短促,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换岗。”叶清欢迅速往后退,“走侧廊。”
五人贴墙移动,拐进一条狭窄通道。尽头有个小房间,堆着几捆干柴。他们刚藏好,外面就走过一队黑衣人,每人手里提着灯笼,腰间挂着短刃。
等脚步声远去,李岩才开口:“这些人不像普通打手,走路太齐了。”
“训练过的。”她说,“可能是专门护法。”
“你说的回溯能力,还能再用一次吗?”
“不行。”她摇头,“刚才那次是药罐自己发动的,我控制不了时机。”
“那就只能靠眼看了。”
她点头,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隔壁传来翻纸声。接着是一个沙哑的声音:
“西线三个点全断了联系,信使也没回来。”
另一个声音回应:“上面说了,最近风紧,暂停外联。实验进度不能停,明天必须再出两鼎‘灵髓’。”
“可材料快不够了。”
“抓新的。山下那个村子,挑十个壮的,今晚就动手。”
叶清欢眼神一沉。
李岩看向她:“听到了?”
她点头,从药箱底层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分给每人。
“含住,说话就不会被听出来。等他们走远,我们绕到后面查冰棺。那些尸体如果刚死,应该还存着记忆残留。”
“你想用回溯找线索?”
“对。”她说,“只要有人死前恨过他们,药罐就能吸到念气。”
“冒这个险值得吗?”
“值得。”她看着铁栅栏方向,“秦仲阳教过徒弟,救过百姓。这种人被做成试验品,不该无声无息。”
外面脚步声再次响起,巡逻队折返。等人走远,五人悄悄沿原路返回,在主厅外围绕到后侧。一排冰棺靠墙摆放,盖子半开,寒气直冒。
叶清欢走到最近的一具前,掀开盖子。尸体是个年轻男子,脸上有刀疤,胸口插着导管还未拔出。
她把手贴在棺沿,药罐微微发烫。闭眼瞬间,画面涌入脑海——男人被拖进屋子,绑上架子,黑袍人笑着割开他手臂,说:“你的体质不错,能熬三天。”
她睁开眼,脸色发白。
“看到了?”
“看到了。”她低声说,“他们不怕疼,也不怕死。但他们恨。”
下一具,是个妇人,死时还在哭喊孩子名字。
再下一具,是个老者,临死前咬破舌尖,喷了黑袍人一脸血。
她的呼吸变重,药罐越来越热。
直到第五具冰棺,画面不同了——那人被关在一个密室,桌上摆着图纸和名单。他试图撕毁文件,门开了,进来两个守卫,把他按住注射药剂。
名单上写着七个地名,其中一个标红:临阳镇。
她猛地睁眼。
“怎么了?”
“我看到他们的据点分布。”她说,“临阳镇只是幌子,真正的核心在这座山里。他们还有六个据点,分布在边境三州。”
“那我们现在……”
她抬手示意安静。远处钟声又响,这次是急促的六下。
所有人警觉起来。
“集合令。”背剑年轻人紧张道,“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不一定。”叶清欢盯着通道入口,“可能是例行集结。”
话没说完,一队黑衣人跑步经过门口,人数比之前多了一倍。为首的举着火把,脸上戴着青铜面具。
“那是指挥官。”李岩低声道。
队伍过去后,石室恢复安静。但主厅里的实验仍在继续,骨刀划破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转身面向队友:“我知道怎么破坏他们了。”
“说。”
“先切断药炉供能。”她快速道,“那鼎靠地火加热,但燃料是从东侧管道输来的。只要堵住接口,火一灭,正在提取‘灵髓’的人就会经脉逆行暴毙。”
“风险太大。”
“不试的话,明天山下村子就要遭殃。”她说,“而且我们已经没时间等援兵了。”
李岩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听你的。”
她从药箱取出三枚银针,递给李岩:“等我信号。我会先引开守卫注意力,你趁机去东墙下方找金属接头,用针卡住阀门。”
“你要做什么?”
她把听诊器银簪别回发间,活动了下手腕:“我去主控台,抢那份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