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比魏璎珞预想的来得更快。
年关将至,内务府忙碌异常,各宫都在为新年做准备。尔晴似乎也急于在年前做出些成绩,重新稳固自己在长春宫的地位。她主动向容音提出,要亲自督办一批新年赏赐给各王府命妇的锦缎,以示皇后恩典。
容音近来精神不济,见尔晴主动请缨,便应允了,只嘱咐务必仔细,莫失了体面。
魏璎珞冷眼旁观,心中了然。这批锦缎数量庞大,价值不菲,正是尔晴填补亏空、甚至中饱私囊的大好机会。她暗中加紧了监视,并悄悄买通了内务府负责接收这批锦缎的一名管事。
果不其然,尔晴在采购环节便动了手脚。她以次等绸缎混充上等货,虚报价格,又将一部分优质锦缎通过隐秘渠道转出宫外,意图牟取暴利。这一切,都被魏璎珞安插的眼线记录在案。
然而,尔晴毕竟狡猾。她似乎察觉到了魏璎珞的暗中调查,竟想出了一条毒计,意图再次构陷魏璎珞,并一劳永逸。
这日,尔晴慌慌张张地求见容音,声称那批准备赏赐的锦缎中,混入了几匹带有暗晦纹样(隐喻不祥)的布料,若非她及时发现,一旦赏赐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而她“查证”之下,竟发现负责最终清点入库的魏璎珞,与宫外一家常有不利流言的绸缎庄有过接触!
“娘娘!”尔晴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臣妾本不愿相信璎珞妹妹会如此糊涂,但人证物证俱在!那绸缎庄的伙计暗中指认,曾见过璎珞身边的家人出入!臣妾惶恐,此事关乎娘娘清誉,不得不报啊!”
她这次学乖了,不再用容易被戳破的假人证,而是利用了真实的接触(魏璎珞确实派人调查过尔晴家相关的绸缎庄)进行歪曲,并伪造了所谓的“暗晦纹样”布料,混入锦缎中,显得煞有介事。
容音看着尔晴呈上的“证据”,又看了看被紧急召来、面色平静的魏璎珞,心再次沉了下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道她真的看错了人?
“魏璎珞,尔晴所言,你可有解释?”容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失望。
魏璎珞并未惊慌,反而上前一步,仔细查看了那几匹所谓的“问题锦缎”,又拿起尔晴提供的所谓“接触证据”看了看,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尔晴姐姐真是好手段。”魏璎珞抬眼,目光如冰刃般射向尔晴,“这锦缎上的纹样,不过是民间常见的‘龟背瑞锦’纹,寓意长寿吉祥,何时成了暗晦之物?姐姐久在深宫,莫非连这都不识得了?还是……故意指鹿为马?”
尔晴脸色一变,强辩道:“你……你休要狡辩!即便纹样无误,你与那绸缎庄勾结之事又如何说?”
“勾结?”魏璎珞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双手呈给容音,“娘娘明鉴!奴婢并非勾结,而是奉娘娘密令,暗中查证尔晴利用宫权,勾结宫外,侵吞宫中财物之罪!这些,是奴婢这些时日查到的账目亏空、物证证词,以及尔晴家人与高贵妃母家纳兰氏暗中往来的线索!奴婢派人接触那绸缎庄,正是为了查清尔晴家销赃的渠道!”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明玉都瞪大了眼睛。
容音难以置信地接过那叠厚厚的证据,快速翻阅。上面清晰地记录着一笔笔有问题的账目,时间、物品、差额,一目了然;还有张得禄画押的口供(魏璎珞早已暗中安排人将其从浣衣局秘密接出保护起来);甚至还有几封截获的、尔晴家人与高家往来的密信副本,虽未直接提及尔晴,但时间与账目亏空完全吻合!
铁证如山!
尔晴彻底慌了神,脸色惨白如纸,指着魏璎珞尖叫:“你污蔑!这都是你伪造的!娘娘,她早就处心积虑要陷害臣妾啊!”
“陷害?”魏璎珞冷笑一声,步步紧逼,“那姐姐如何解释,你负责采买的这批锦缎,实际入库数量与账目严重不符?如何解释,你库房中私藏的那些与宫中份例不符的珍稀药材和贡品?要不要现在就去姐姐房中搜一搜,看看有没有更多‘惊喜’?”
她每问一句,尔晴就后退一步,浑身抖如筛糠。她没想到魏璎珞竟然暗中掌握了如此多的证据!
容音看着手中确凿的证据,又看着尔晴那副惊慌失措、无可辩驳的丑态,再回想之前种种,一切都豁然开朗!原来,一直包藏祸心、吃里扒外的,竟是她信任了多年的尔晴!而魏璎珞,默默承受委屈,暗中为她查奸除佞,险些再次被构陷!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和深深的后怕席卷了容音。她猛地一拍桌案,凤眸含威,声音冰冷刺骨:“富察·尔晴!你还有何话说!”
尔晴瘫软在地,心知大势已去,只能涕泪横流地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臣妾是一时糊涂……是……是高贵妃逼迫臣妾的……”
到了此时,她还想拉人垫背。
容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的清明:“传本宫旨意,宫女尔晴,贪墨宫财,勾结外臣,屡次构陷他人,罪大恶极!革去一切职衔,打入慎刑司,严加审讯!其家族涉案者,一并交由刑部查办!”
命令一下,立刻有太监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尔晴拖了下去。她的哭喊求饶声渐渐远去,长春宫正殿内,一片死寂。
容音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踉跄一下,魏璎珞和明玉连忙上前扶住。
“娘娘保重凤体!”明玉哽咽道。
容音摆摆手,目光落在魏璎珞身上,复杂无比,有愧疚,有感激,更有深深的依赖:“璎珞……这次,多亏了你。本宫……险些错怪了你。”
魏璎珞跪了下来,眼中亦有泪光闪烁,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坚定:“为娘娘分忧,是奴婢本分。只要娘娘安然无恙,长春宫清静,奴婢纵受万般委屈,亦是无悔。”
这一刻,所有的猜疑彻底冰释。魏璎珞用她的智慧、勇气和绝对的忠诚,赢得了皇后毫无保留的信任。
雷霆一击,尘埃落定。 盘踞在长春宫多年的毒蛇终于被铲除。魏璎珞知道,这只是开始,宫外的弘昼、裕太妃,乃至虎视眈眈的高贵妃,仍是巨大的威胁。
但此刻,她看着容音眼中那全然信赖的目光,心中充满了力量。 娘娘,您看到了吗?
璎珞是您最锋利的刀。而您,永远是璎珞唯一的刀鞘。 接下来的路,无论多么艰险,璎珞都会陪您一起走下去。
长春宫,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平静,而这平静之下,是更加坚定的携手与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