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公墓。
夜风卷着几片枯黄的落叶，在空旷的墓园里打着转。
这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远处沧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宋澈牵着林薇的手，走过那一排排冰冷的石碑，最终停在了一座合葬墓前。
墓碑上贴着两张黑白照片。
男人儒雅，女人温婉，那是宋秉文和林书雅。
宋澈松开了林薇的手，弯下腰，将那一束在来的路上买的白菊花轻轻地放在了墓碑前。
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已经彻底烧毁的黑色U盘。
那是【巨蟹座】的数据库，也是“守夜人”几百年的罪证，更是父亲当年“叛逃”的理由。
“爸，妈。”
宋澈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墓碑上那冰冷的照片。
“结束了。”
他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我都清理干净了，害死你们的组织也散了。”
宋澈将那枚U盘埋进了墓碑前的泥土里。
“这个还给你们，也算是交差了。”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有一种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后的平静。
日子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这就是你妈妈？”
林薇走上前看着照片里那个温婉的女人。
“嗯。”
宋澈点了点头。
“很漂亮吧？”
“嗯，很漂亮。”
林薇看着照片，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宋澈。
“你长得像她，性格却像你爸。”
宋澈笑了，他伸出手重新牵住了林薇的手。
“走吧，他们喜欢清静，别吵着他们。”
“嗯。”
两人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回走。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回到老宅已经是后半夜了，大家都已经散去。
只有那盏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还在在寒风中微微摇晃，洒下一片暖黄色的光晕。
林薇累了，她任务结束以来就经常失眠，昨晚也没怎么睡好，刚才又陪着宋澈折腾了一趟。
宋澈把她送回房间，给她盖好被子。
“睡吧。”
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就在外面。”
林薇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手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
“嗯……”
没过多久她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宋澈关上灯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他没有一点睡意，于是走到院子里，在那张爷爷生前最喜欢的藤椅上坐下。
夜凉如水。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从怀里又掏出了那本泛黄的古书——《断狱神篇》。
这本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教科书”，如今书页已经有些卷边了。
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幅图，甚至每一条父亲留下的批注他都烂熟于心，但他总觉得这本书里还藏着什么。
他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页，那里原本是一片空白。
但此刻在如水的月光照耀下，在那纸张极其细微的纹理之间。
宋澈那双进化后的【洞幽之瞳】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不是墨迹，是用指甲在纸张上极其用力刻出来的痕迹。
没有颜色，只有在特定的光线角度下才能通过纸张的凹凸勉强辨认。
那是盲文。
宋澈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那些细小的凸起。
一个个汉字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浮现。
那是父亲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留下的真正遗言。
【澈儿。】
【如果你能看到这句话，说明你已经赢了。】
【你一定以为‘守夜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黑暗。】
【其实你错了。】
【我在‘议会’潜伏的那些年查阅了他们所有的古籍。】
【我发现‘守夜人’的创始人，也就是那群圣殿骑士，他们当初成立这个组织并不是为了‘统治’世界。】
【而是为了‘抵御’某个东西。】
【他们在恐惧某种来自‘深渊’的东西。】
【但我发现他们搞错方向了。】
【所谓的‘守夜人’不过是一群在‘深渊’边缘对着黑暗瑟瑟发抖的看门狗罢了。】
【真正的‘深渊’不在地下。】
【而在……头顶。】
宋澈的手指划过最后两个字，猛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过了老槐树的枝叶，穿过了江城的灯火，直刺那浩瀚无垠的星空。
今晚的星空格外璀璨。
银河像一条发光的带子横跨天际。
在那无数颗闪烁的星辰之间似乎隐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
头顶？
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外星文明？
是更高维度的存在？
还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天道”？
宋澈不知道，但他想起了【处女座执灯人】那个疯狂的“伊甸园”计划，想起了来自于陨石的“外星病毒”。
那是种子吗？
如果是，那么播种的人是谁？
就在这时。
“——咻！”
一颗流星突然划破了夜空。
它很亮，亮得有些刺眼。
而且它的轨迹也很奇怪，不是直线坠落，而是在空中做了一个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折线变向，就像是一只在空中巡视的眼睛。
它在看什么？
是在看这颗蔚蓝色的星球？
还是在看他？
宋澈的瞳孔微微收缩，他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那颗诡异的流星。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感到恐惧，感到迷茫。
但现在他只是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副已经很久没有戴过的金丝眼镜，架在了鼻梁上。
镜片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冷静，而又充满斗志。
不管那是什么。
不管它是来自深渊，还是来自星空。
不管它是神，还是魔。
只要它敢伸出爪子触碰这个世界，触碰他所珍视的人。
他，宋澈。
都会像解剖一具尸体一样把它放在手术台上。
一层一层地剖开它的皮囊。
切断它的神经。
敲碎它的骨头。
然后告诉它——这里是人间。
“呼。”
一阵夜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语。
宋澈端起那杯凉茶一饮而尽，然后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天要亮了。”
宋澈看了一眼东方那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内那盏为他留着的暖灯，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无论未来有什么在等着他，至少现在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然后醒来和爱的人一起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在宋澈头顶那片深邃、神秘，而又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星辰大海黑暗深处。
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