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套房的窗帘密不透风，只留下一道垂直的窄缝。
城市夜晚的光线被切割成锋利的一线，投射在地毯上。
一个代号“幽灵”的金发男人趴伏在那道光线旁，身体的轮廓和阴影融为一体。
他身前，巴雷特m82A1的零件被逐一拿起，校准，然后组合。
金属机件咬合的声音，清脆、细微，是房间里唯一的交响。
沙发上，代号“屠夫”的壮汉正用一块鹿皮巾擦拭一枚点50口径的子弹。
“头儿，对付一个商人，用得着‘大家伙’吗？”屠夫把那枚黄澄澄的子弹举到眼前，弹头折射出冷酷的光。
“我的格洛克，三百米内能把他半个脑袋都掀掉。”
“客户付了钱，要的就是场面。”幽灵的声音从地毯上传来，“她要他从办公室的窗户里，变成一团喷出去的血雾，要全世界都能看见。”
“五千万美金。”屠夫嘿嘿一笑，将那枚子弹用力按进弹匣，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凯瑟琳这个疯婆子，真是下了血本。这个价钱，足够颠覆一个小国了。”
“他不是普通商人。”幽灵完成最后的组装，开始调试高倍率瞄准镜的旋钮，
“一个能在三天内，让三千亿帝国灰飞烟灭的人，值这个价。”
浴室门开，负责技术的拉丁裔“公路”走出来，他擦着手上的水珠。
“信号干净，没有异常电磁波。楼下负责望风的兄弟回报，一切正常。”他压低声音，
“看来龙国人还没意识到，他们的宝贝疙瘩已经被盯上了。”
“他们不会发现的。”屠夫站起身，走到窗帘的缝隙边，眯起眼朝对面张望。
星宇大楼的顶层，那间巨大的办公室亮着灯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里面活动。
“他们以为商业战争结束了，庆功酒还没喝完。”屠夫得意的笑起来，“却不知道，真正的猎杀，现在才开始。”
幽灵已经将瞄准镜的十字准星，稳稳地套在了那片巨大的落地窗上。
“目标进入视野。”
透过镜片，办公室里的一切被放大。
一个穿休闲装的年轻男人站在桌前，正在看电脑。
那就是林峰。
幽灵的食指轻轻搭上扳机，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心跳沉入深水。
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十字准星中心那个跳动的人影。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完美的窗口期。
等目标走到窗前，等他侧过身，将身体最大面积地暴露出来。
房间里死寂一片。
只有屠夫在检查手枪时，金属零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头儿，速战速决。”屠夫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我可不想在这多待，他们的食物淡得像水。”
幽灵没有理会。
他的全部心神都灌注在瞄准镜里。
目标动了。
那个人影拿起电话，在办公室里踱步，离落地窗越来越近。
五米，三米，一米……
机会。
幽灵的指尖开始均匀施加压力，准备迎接扣动扳机后，那悦耳的轰鸣和喷薄的火光。
就在这时。
“滴。”
一声极轻的，不属于他们任何设备的电子音，从房间的门锁处响起。
屠夫和公路的身体肌肉猛然收紧，屠夫的手已经闪电般摸向腰后。
幽灵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他浑身紧绷起来。
门锁上小小的指示灯，由警戒的红色，悄无声息地转为柔和的绿色。
门把手，被一股外来的力量，缓慢而稳定地向下转动。
门开了。
没有预想中的爆破，没有撞门声。
门轴转动得悄无声息。
门口站着几个人。
他们全身笼罩在纯黑色的作战服下，没有任何国家部队的标识。
脸上是全覆盖式的战术头盔，深色的护目镜后看不见任何人类的情感。
他们手里的武器，造型奇特，线条冷硬，是屠夫和公路从未在任何情报资料里见过的型号。
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的四肢上装备，好像是星宇集团的凤凰产品，但是比凤凰产品又高级无数倍！
那些黑洞洞的枪口，精确地指向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没有警告，没有喝令。
他们的出现，超出了这三位顶级杀手的所有预案和反应极限。
屠夫的手僵在腰间，他甚至没能完成拔枪这个简单的动作。
公路张着嘴，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趴在地上的幽灵，更是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弹。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至少有三个激光红点，在他的后脑、颈椎和心脏位置牢牢锁定。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微改变一下呼吸的频率，他的脑袋就会炸开。
为首的黑衣人抬起手，做一个简单的前挥手势。
两道黑影滑入房间。
一人走到屠夫和公路面前，卸掉他们的武装。
另一人，则走到幽灵身后。
一只战术靴踩在他的背上。
幽灵闷哼一声。
他试图调动背部的肌肉对抗，反抗的念头，刚一萌生，就被绝对力量彻底碾碎。
他们是佣金榜上最顶尖的掠食者。
可是在这些人面前，他们是三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
星宇集团，顶层办公室。
林峰放下与王德发通话的手机。
第一批“凤凰”用户的康复效果，在全球直播后，引发海啸般的连锁反应，一切都在按照剧本上演。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
口袋里的另一部私人手机，无声地震动起来。
林峰接通。
“小林。”祁同伟沉稳的嗓音传来。
“刚才你那边有点小动静，已经处理干净了。”
林峰握着手机，没有作声。
“纽约那边，有人给你寄了个‘快递’。”祁同伟的语气平淡，
“三个佣金榜上的人物，我们替你签收了，包装完好。”
林峰的身体没有动。
“他们很懂事，愿意聊聊一路上的见闻。”
“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什么都不需要知道。”祁同伟停顿一下。
“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在龙国的地盘上，你安心做你的事。”
“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有人给你顶着。”
通话结束。
林峰拿着手机，在窗前站了很久。
但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不是保护，这是一种宣示。
宣示着他的价值，宣示着他的背后，站着的是什么。
……
京州机场高速。
十几辆黑色奔驰簇拥着一辆加长劳斯莱斯，组成一支气势逼人的车队，向市区飞驰。
劳斯莱斯幻影的后座，港岛富商李哲晃动着杯中昂贵的香槟，脸上是志在必得的倨傲。
泛美倒了，林峰赢了。
在他看来，这只是牌桌上的一轮洗牌。
商人之间，没有永恒的敌人。
他这次来，带来了星宇集团无法拒绝的价码。
“通知星宇的人，我李哲到了。”他对着身边的秘书吩咐，“半小时后，我要在林峰的办公室里见到他。”
秘书恭敬地开始拨打电话。
车队畅行无阻，很快驶入光明区，远处星宇大楼的轮廓清晰可见。
然而，在距离大楼还有两公里的一个路口，整个车队被几名男子拦停。
他们穿着普通的夹克，但每个人的站位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李哲的保镖头子上前交涉：“我们是港岛来的，跟星宇集团的林总有约。”
为首的那个男人只是瞥了他一眼，用一种没有起伏的语调重复道：“前方临时管制，所有车辆，绕行。”
那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哲在后座，通过车内监控看到这一幕，眉头皱起来。
“怎么回事？”
秘书放下电话，脸色有些发白：“李总，星宇那边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全部转接语音信箱。我们提前派过去的人，也失联了。”
李哲的脸色沉下去。
他推开车门，亲自下车。
他站在路口，遥望着远处那栋在夜色中如巨塔般矗立的大楼。
他很快发觉了不对劲。
以那栋楼为圆心，周围数个街区，都笼罩在一张无形的网下。
每个路口，都有看似不经意的行人，但他们站立的位置，交错的视线，形成一个个没有死角的监控点。
所有过往的车辆行人，都在被一种安静且高效的方式甄别。
这不是安保。
这是警戒。
李哲在商海浮沉数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他带来的那些人高马大的保镖，在这些看似普通的人面前，幼稚得可笑。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财富，是如此的无力。
他想用钱，砸开一条通往林峰的路。
现实却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连靠近那栋楼的资格都没有。
悔恨灌满他的胸腔。
如果当初没有退款……如果当初选择的是合作……
现在，他应该在那栋楼里，而不是站在这道看不见的墙外，卑微地仰望。
他在冷风中站了许久，终于清醒过来。
他明白了，用钱敲门的路，已经被堵死。
他必须换一条赛道，一条能穿透这层国家级屏障的路。
他转过身，回到车里。
“去查。”他的声音干涩。
“我要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未来一周所有的公开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