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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味觉差异,如同冰针刺入苏澈的神经末梢,瞬间让他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警觉的寒意。

药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没有立刻表现出异常,甚至没有去看榻上的萧煜。多年的手术台经验让他练就了越是危急越沉得住气的本能。

他假装被药气呛到,侧头轻咳了两声,顺势将口中那点尝过的药汁无声地吐进袖口的暗褶里。然后,他像往常一样,将药碗端到榻前,语气平稳:“王爷,该用药了。”

萧煜睁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极其细微的变化,但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苏澈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将药碗递到他唇边。

就在萧煜即将喝下的瞬间,苏澈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仿佛没扶稳,碗沿轻轻磕碰到了萧煜的下唇,少许滚烫的药汁溅了出来。

“罪民该死!”苏澈立刻请罪,动作自然地取出干净布巾为萧煜擦拭。

这个小小的意外打断了服药的过程。萧煜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澈身上,这一次,带着明确的探究。

苏澈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神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快速道:“药性似有微滞,恐火候欠佳,恐影响王爷安眠。容罪民重新查验煎熬。”

“微滞?”萧煜的声音同样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苏澈的弦外之音。

“是。”苏澈头垂得更低,“为确保万全,请王爷稍候片刻。”

萧煜沉默地看着他,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息之后,他才缓缓道:“……准。”

“谢王爷。”苏澈躬身,端起那碗药,神色如常地退出了内帐,来到外间专门隔出的小药房。

他的心在胸腔里狂跳,手心沁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无论是下毒者,还是多疑的王爷,都可能因为他的举动而发难。

他迅速将药碗放下,先是仔细观察药液的颜色和澄澈度,又与旁边药渣罐里残留的药材对比。然后,他取来一根银簪(李大夫平日用来束发的),小心地探入药液中。

等待片刻,取出——银簪并未变黑。

苏澈眉头紧锁。不是常见的砒霜之类剧毒?或者是剂量极小,银针测不出?

他不敢怠慢,又取出随身携带的几样简易试毒之物——蒜汁、鸡蛋清,甚至尝试用干净布条浸泡药液后焚烧闻味……这些都是流传于古代的一些土法,未必精准,但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然而,一番操作下来,竟都无明显异常!

那微弱的味觉差异到底是什么?难道真是自己过度紧张产生的错觉?

不!苏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对自己的味觉和医术判断有绝对的自信。那差异虽然极其细微,但绝对存在!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复盘整个煎药过程:药材是秦风派人送来的,他亲自验收;水是从指定的、有亲兵看守的泉眼取来;煎药的陶罐是他专用的;火候他一直盯着……

每一个环节似乎都无懈可击。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药材。忽然,他想起一件事!为了给王爷补气养血,今日的方子里比往日多加了一味“党参”!

他立刻扑到药渣前,仔细翻捡,很快找到了那片党参。将其拿起,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又掰开一点放在鼻尖轻嗅,最后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不是党参!或者说,不完全是!

它的外形、颜色与党参极其相似,但纹理略粗糙,嚼之微有麻舌之感,且回味带有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党参的辛涩!

这是……“华山参”!一种外形酷似党参,但具有毒性,尤其对心肺功能有抑制作用的恶劣伪品!用量稍大或长期服用,可导致心率减缓、呼吸困难,于常人已是有害,对萧煜这种重伤失血、心脉本就脆弱的人来说,简直是催命毒药!

下毒者极其狡猾!他没有使用见血封喉的剧毒,那样太容易暴露。他选择了这种难以察觉的伪品,掺入药中,只需每次一点点,积少成多,便能无声无息地让王爷“伤势加重”、“虚弱而亡”,最后查无可查!

好狠毒的心思!好精细的手段!

苏澈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若不是他味觉异于常人,对药材特性烂熟于心,恐怕真要着了道!

必须立刻告诉王爷!

他端起那碗药,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入内帐。

萧煜依旧靠坐着,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目光沉静地看向他。

苏澈跪倒在地,将药碗举过头顶,声音沉痛而清晰:“王爷,药中有毒!”

帐内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萧煜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紧紧盯住苏澈:“毒?何毒?如何下的?”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并非寻常剧毒。”苏澈快速回禀,将发现华山参伪品之事、其毒性及危害原原本本说出,“……此物与党参极其相似,非精通药性者难以辨别。下毒之人手段极为隐秘阴毒,意在长期潜移默化,损害王爷心脉,造成伤重不治之假象!”

萧煜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在酝酿着滔天风暴。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药经何人之手?”

“药材由秦统领派人送来,罪民亲自验收。煎煮全过程由罪民一人完成,仅在加水时离开片刻,由帐外值守亲兵代看炉火。”苏澈如实回答,没有隐瞒任何环节。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不实之言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秦风……亲兵……”萧煜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莫测。

他忽然对帐外道:“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而入。

“将这碗药,悄悄喂给后圈那匹受伤的战马。仔细观察其反应,随时来报。不得让任何人察觉。”萧煜冷声下令。

“是!”亲兵虽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端起药碗悄然退下。

帐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萧煜的目光重新落在苏澈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和……一丝极其复杂的意味。

“你为何不瞒下?”他突然问道,“若你装作不知,依令喂药,本王或许便悄无声息地死了。你可知,本王若死,这营中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死无葬身之地的,会是谁?”

苏澈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最直接的试探。他抬起头,迎上萧煜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王爷明鉴。苏澈虽身份卑微,亦是医者。医者父母心,救命不害命,此乃底线。何况,王爷若有不测,苏澈确难逃干系,但即便侥幸脱身,天下之大,何处能容下一个见死不救、甚至可能谋害王爷的罪奴?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苏澈都必须说出来。”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表明了医者的原则(真),也点明了自己的利害关系(真),更暗示了无处可逃的处境(假,他内心从未放弃寻找生路),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萧煜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一丝虚伪,但最终,那冰封般的眼神似乎略微缓和了一丝丝。

“你很好。”他淡淡说了一句,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方才那名亲兵去而复返,脸色惊惶,噗通跪地:“王爷!那马……那马喝了药不久,便呼吸急促,浑身发抖,口吐白沫,眼看……眼看就不行了!”

帐内死寂。

事实俱在!

萧煜的脸上瞬间覆盖上一层骇人的寒霜,眼中杀意暴涨!整个营帐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

“好……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冷得能冻结血液,“果然忍不住了!竟将手伸到了本王榻前!”

他猛地看向苏澈,目光如电:“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除王爷与罪民,唯有方才那位军士。”苏澈谨慎回答。

“传令下去,”萧煜的声音恢复冰冷沉稳,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杀伐之气,“那匹马突发急症,救治无效,已处理。方才送药、验药的亲兵,调入内卫,严加看管,未有本王手令,不得与任何人接触!今日之事,若有半分泄露,提头来见!”

“是!”亲兵领命,战战兢兢地退下。

萧煜再次看向苏澈,眼神深邃:“从今日起,本王的一切饮食药物,由你全权负责,一应物品,你皆可先试。你可能做到?”

“罪民……万死不辞!”苏澈沉声应道。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彻底被绑上了靖王的战车,再无退路。

“下去吧。重新熬药。”萧煜挥挥手,疲惫地闭上眼,仿佛刚才的震怒耗光了他所有力气。

苏澈躬身退出。

走到帐外,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

药毒之事,暂时压下了。但下毒之人究竟是谁?是秦风?是那个值守的亲兵?还是其他能接触到药材源头的人?

王爷显然心中已有计较,但他不会说。

而自己,在这场愈发凶险的暗战中,已经从一个单纯的医者,变成了握有核心秘密的局内人。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转入了更深、更暗的水下。

他抬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心中凛然。

这王府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而他的试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