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算，三十万。
这三个字，像带着倒刺的鱼钩，甩在了陆遥和苏夏的面前。
苏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冰冷的愠怒。她“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他们这是在羞辱你！”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陆遥哥，我们不能接！”
在她看来，赵家父子就是想用钱来恶心陆遥。先是放话要让陆遥在北兴待不下去，现在又假惺惺地捧着三十万，想让他去给仇人当吹鼓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合作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陆遥却没说话。
他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这单调而沉稳的声音。
他脸上没有愤怒，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当然知道赵富贵没安好心。
但是，一个被打断了脊梁骨，濒临破产的地产商，为什么还要拿出三十万，来请一个“仇人”拍照？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翰林学府”最大的卖点——双学区，已经被陆遥亲手斩断。房子卖不动，银行催着还款，资金链断裂，赵富贵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必须找到一个新的卖点，一个能让那些退房的客户重新动心，让持币观望的客户掏钱的理由。
于是，他想到了陆遥。
想到了那个用九张照片，就引爆了全县，让所有人都开始向往“诗和远方”的神秘摄影师。
他想让陆遥，用同样的方式，把“翰林学府”拍成一个人间仙境，一个世外桃源。把一个失败的学区房，重新包装成一个高端的“景观房”、“宜居大平层”。
这是赵富贵，这个老狐狸，在绝境中能想到的，唯一的自救之道。
“有意思。”陆遥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杀人，还要诛心。他想让我亲手去美化一个我亲手打烂的盘子。”
“所以我们更不能接！”苏夏的立场很坚定，“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吗？太麻烦了！对这种人，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不。”陆-遥摇了摇头，他看着苏夏，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如同猎手般的光芒。
“钱，我们为什么不要？”
“他不是想让我去拍吗？那我就去。”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拿着他的钱，站在他呕心沥血盖起来的楼盘上，把他最后一点尊严，也踩在脚底下。”
苏夏愣住了。
她看着陆遥脸上那副云淡风轻，却又带着一丝邪气的笑容，心头猛地一跳。
她明白了。
陆遥要的，不是简单的拒绝。
他要的是，彻底的，从精神到肉体，全方位的碾压！
“那我……现在就回邮件？”苏夏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不急。”陆遥摆了摆手，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直接拨通了那个发件邮箱里留下的联系人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
“喂？您好，请问是……是陆老师吗？”
是“翰林学府”的那个销售经理。
“是我。”陆遥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哎呀！陆老师！您可算回电话了！”销售经理的声音，瞬间激动了起来，“邮件您看到了吧？我们赵总，是真心实意想请您出山！三十万的预算，您还满意吗？不满意，咱们还可以再谈！”
“哦，邮件我看了。”陆遥靠在椅子上，用一种近乎闲聊的语气说道，“照片，我可以拍。”
“太好了！太好了！”
“但是……”陆遥话锋一-转。
电话那头的销售经理，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的预算，太低了。”
销售经理懵了。
三十万，在北兴县这种地方，拍几张照片，这已经是天价了！还嫌低？
“那……那陆老师您的意思是？”
“五十万。”陆遥轻描淡写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而且，我需要一半的定金，也就是二十五万，今天之内，打到我们公司的账上。”
“还有，我只负责拍照，至于照片怎么用，能不能达到你们想要的效果，我不管。拍完，付清尾款，我们两不相欠。”
他的条件，苛刻，霸道，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销售经理显然是被这个价格和这些条件给镇住了，他做不了主。
“陆老师，您……您稍等，我……我需要跟我们赵总汇报一下。”
“给你十分钟。”
陆遥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扔在桌上，看着一脸震惊的苏夏，笑了。
“苏cEo，拟个合同吧。就按我刚才说的条件。”
“陆遥哥，他们……会答应吗？”苏夏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会的。”陆遥的眼神，深邃而自信，“因为，我是他唯一的选择。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怕我拒绝。”
果不其然。
不到十分钟，公司的对公账户上，收到了一笔二十五万元的转账。
紧接着，销售经理的电话，也战战兢兢地打了过来。
“陆……陆老师，定金已经打了。我们赵总……答应了您的所有条件。就是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
“明天上午十点。”
陆遥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城。
明天，会是很有趣的一天。
他拿起手机，给刘浩发了条微信。
“明天上午九点半，来我公司楼下，把你那辆破皮卡开上，带上家伙事，跟我去干一票大的。”
……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
一辆崭新的黑色坦克500，和一辆饱经风霜的蓝色五十铃皮卡，并排停在了“北兴优选”的写字楼下，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视觉对比。
刘浩穿着他那件标志性的灰色背心，靠在皮卡车上，嘴里叼着根烟，一脸的莫名其妙。
“遥哥，你搞什么飞机？让我开这破车来干嘛？还带上家伙事？”他指了指后车斗里那个装满了各种兽医器械的医药箱。
“让你来，你就来，废话那么多。”陆遥从写字楼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叫马良的，腼腆的设计师。
马良的怀里，抱着一台看起来就很专业的无人机。
“走，上车。”陆遥没有坐自己的坦克500，而是径直拉开了皮卡的副驾驶车门。
“去哪儿啊？”刘浩一头雾水地发动了汽车。
陆遥吐出三个字。
“翰林学府。”
刘浩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操！遥哥！你疯了？去那儿干嘛？那不是赵富贵的地盘吗？你这是去砸场子？”
“不。”陆遥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是去收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