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夏至的蝉鸣裹着艾草香漫过长安城墙时,姜瑶正坐在万国药坊的诊台前为西域商队诊脉。竹帘外的阳光在脉枕上投下细碎光斑,其中个波斯商人的脉象沉细如丝,指下的搏动节奏竟与尼雅佛窟壁画上的梵音谱子重合——父亲札记里说,这是“丝路郁证”,需用明州的海带与吐蕃的雪莲花同煎才能见效。

“姜坊主,城南破庙里出了怪事。”阿螺举着把油纸伞闯进来,伞面上的雨水混着药坊的当归味,“今早有人发现十几个乞丐躺在那儿,浑身发僵像冻住了似的,可三伏天的日头正毒呢,皮肤却凉得像雪域的冰碴。”

诊案下的铜药臼突然晃动。姜瑶俯身查看,发现臼底的刻痕组成幅微型经络图,对应着乞丐们的症状,其中“命门穴”的位置画着个小小的蛇头,与当年蛇岛军械箱上的纹饰无二。她翻开《天下本草》的增补卷,其中“寒毒篇”的空白处,父亲用波斯文写着“蛇毒变异”四字,墨迹里还嵌着颗明州的海盐粒。

破庙的门槛上积着层白霜。姜瑶踩着霜痕往里走,墙角的草堆里露出个青铜令牌,刻着“江湖医会”四字,与太医院的制式不同,边缘的锯齿纹却与张承业供词里的密信封口吻合。她用银簪挑起乞丐身上的破布,发现衣料里混着西域的“寒丝”,纤维在阳光下泛着蓝光——去年西州商栈查抄的走私货里就有这种布料,据说浸过极北之地的冰泉。

神龛后的暗格里传出滴水声。姜瑶挪开供桌,露出个幽深的地窖,石壁上的火把照亮排陶罐,其中个波斯产的“孔雀蓝”罐子里,飘出股熟悉的异香,与当年在吐蕃布达拉宫闻到的“醉心花”气息相同。罐底的陶片上,刻着行吐蕃文:“七月初七,长安西市交易寒毒配方”。

大暑的暴雨冲垮了西市的排水沟,露出条通往城外的秘道。姜瑶和阿螺踩着泥泞往里走,墙壁上的青苔里嵌着些银灰色粉末,凑近闻有淡淡的硝石味——与明州黑水沟发现的火炮残渣味道一致。秘道尽头的岔口处,左侧刻着“杏林”二字,右侧则画着个骷髅头,与破庙地窖的陶罐纹饰相同。

“前面有脚印!”阿螺突然指着泥地上的痕迹,脚印边缘沾着点紫黑色的药膏,“是‘回春堂’的秘制伤药,去年给西域商队治刀伤时用过,里面掺了逻些的雪莲花粉。”她用树枝拨开脚印旁的衰草,露出块染血的布料,上面的绣纹是“江湖医会”的蛇形标志。

秘道深处的石室里,堆着十几箱药材,最上面的箱子上印着“太医院”的火漆,打开的瞬间却露出里面的寒毒配方,字迹是汉文与波斯文对照,其中“引毒”环节标注着“需用长安的井水”。姜瑶认出配方上的印章,是个莲花形的印鉴,与大昭寺觉沃佛前的香炉纹饰相同,但边缘多了圈锯齿纹——显然是伪造的。

石室的穹顶突然落下碎石。姜瑶抬头看见十几个黑衣人从顶部的盗洞往下跳,为首者的面罩上画着蛇形图案,手里的弯刀刻着突厥狼头纹。“把寒毒配方交出来!”他操着生硬的汉文,“波斯的医仙说了,用它能控制长安的药材市场!”

阿螺突然敲响铜铃。附近的商栈护卫纷纷从秘道入口涌进来,这是姜瑶提前约定的信号,西市的各国商人操着刀棍围拢过来,货箱上的标语写着“抵制毒医”,用汉、波斯、突厥三种文字书写。

“放药粉!”姜瑶将随身携带的解毒散撒向空中,粉末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金光,“这是用明州的海藻与西州的当归炼制的,能解百种寒毒!”她的银针抵住为首者的咽喉,“去年在尼雅佛窟卖假舍利的就是你吧?当时你还穿着波斯商人的衣服!”

黑衣人突然吹了声口哨,石室的石门应声落下,将退路完全封死。“姜坊主既然知道这么多,就别想活着出去了。”他的短刀划破姜瑶的手背,血珠滴在寒毒配方上,瞬间冒出股白烟,“这配方遇血会触发机关,半个时辰后整个石室就会爆炸,你的尸体将与这些毒方同归于尽!”

立秋的晨光洒满长安西市时,姜瑶站在新修的“江湖医馆”前揭匾。牌匾上的“悬壶济世”四个大字是赵珩亲笔题写的,旁边用汉文、波斯文、突厥文刻着“严禁毒术”,碑座的浮雕里,江湖医者与太医院的御医共研药材,脚下的药臼里,当归与乳香混在一起,冒出的热气化作朵莲花。

赵珩的使者带着诏书赶来时,西市的商人正在晾晒新收的药材。诏书用鎏金纸书写,任命姜瑶为“江湖医监”,统管天下的民间医者,旁边的附件里,苏明远的信写着:“西域已查抄所有寒毒配方,望长安能肃清江湖毒医。”

万国药坊的新址选在西市的中心地带。姜瑶整理从秘道找到的寒毒配方,发现其中有许多合理的药材配伍,只是被人恶意扭曲了用法。她将这些配方重新修订,编成《江湖解毒方》,用汉、波斯、突厥三种文字刻在石碑上,旁边拓印着父亲的笔迹:“医道无江湖,只分善恶。”

阿螺的账房里,新添了架“医会算盘”,算珠上刻着江湖医者与太医院的药材兑换比例。“姜坊主快看,”她指着刚入账的清单,“江湖医者用秘制的治疟药换了我们的紫苏,波斯的郎中用乳香换了解毒散,账目分毫不差!”

姜瑶站在医馆的顶楼,望着西市的人流:江湖郎中在教太医院的御医辨认草药,波斯医者在帮唐匠处理外伤,突厥的药农正跟着明州的渔民晾晒海藻,每个人的药箱里都装着点来自不同领域的东西——或许是张药方,或许是种药材,或许只是个治病救人的理念。

她的狼形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光,与腰间的“江湖医监”金印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像在重复父亲札记里的话:“所谓医道,不过是让每种医术都能找到施展的地方,让每个医者都能在救死扶伤的路上,放下门户之见。”

许多年后,赵瑶公主在整理姜瑶的遗物时,发现个紫檀木盒,里面装着本《江湖医案》,其中记载着当年寒毒事件的始末,最后一页是姜瑶的笔迹:“毒能害人,亦能救人,关键在医者之心。”盒底的暗格里,藏着枚“江湖医会”的令牌,上面的蛇形标志被人用朱砂改成了莲花——那是姜瑶亲手改的。

那时的长安,江湖医馆的门庭前总是围着各国的患者,药香与不同语言的问诊声混在一起,像首跨越江湖与庙堂的歌,在朱雀大街上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