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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敦煌方向的捷报如同秋日长风,吹拂过河西走廊,最终越过黄河,传入阴山脚下的北魏王庭时,端坐于金顶大帐内的拓跋珪,手中把玩着一把透着寒气的弯刀,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帐内炭火噼啪,驱散着塞外早至的寒意。长孙嵩、叔孙建等心腹重臣屏息静立,等待着魏王对西线剧变的评判。

“杨盛……杨定的这个侄儿,倒是有几分胆色。”拓跋珪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赞赏还是忌惮,“千里奔袭,直捣巢穴,吕纂这下,怕是真要成了丧家之犬,难成气候了。”

他放下弯刀,目光扫过众人:“西域诸国,本就是墙头之草。杨盛此胜,足以让他们收起小心思,至少表面上,会对苻坚更加恭顺。丝路复通,秦国财货将更丰,国力亦将随之增强。”

他分析的冷静而客观,但帐内众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话语下隐藏的压力。秦国的稳定和西进,意味着北魏面临的南方压力非但未曾减轻,反而因对手后方巩固、资源增加而变得更为沉重。

“陛下,如此一来,苻坚下一步,是否会……”一位部落首领忍不住出声,语气中带着担忧。

“是否会北顾于我?”拓跋珪替他说完,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是必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苻坚志在混一宇内,岂会容我大魏长久立于北疆?只是时机早晚罢了。”

拓跋珪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北部疆域图前。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南方的秦魏边界,而是投向了更北方的广袤草原和西方的柔然、高车等部。

“苻坚势大,不可正面撄锋。然我大魏亦非昔日吴下阿蒙!”他语气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其坐待秦人准备万全来攻,不若趁其目光聚焦西域、凉州初定之际,先行剪除我之后患,砺我之兵锋!”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阴山以北的广袤区域:

“传令各部,今冬明春,秣马厉兵!目标——柔然!”

他做出了一个看似转移矛盾,实则深谋远虑的决定:大规模征讨北方的柔然诸部。

“其一,柔然近年屡犯我边,劫掠人畜,乃我心腹之患,必先除之,以绝后顾之忧!”

“其二,”他环视众将,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实战,乃锤炼精兵之唯一法门!我要让我们的勇士,在与柔然人的厮杀中见血,让我们的将领,在指挥大军团作战中成长!唯有经过血与火洗礼的军队,方能与苻坚的虎狼之师一较高下!”

“其三,夺取柔然牧场、人口、牲畜,可极大充实我国力,弥补与秦之差距。”

“其四,此举亦可向苻坚示弱,或可麻痹其心,使其以为我拓跋珪目光短浅,只知争雄草原,无力南图。”

这是一石数鸟之策。既能消除北方威胁,锻炼军队,增强实力,又能暂时迷惑南方的强邻。

战略既定,拓跋珪并未忘记对南方的外交。他再次挑选能言善辩之士,携带更加“恭顺”的国书和北地珍宝,出使洛阳。

国书中,他极力称赞苻坚“神武天纵,平定西陲,威加四海”,并对杨盛敦煌大捷表示“由衷钦佩”。他着重描述了北魏目前面临的“严峻”形势——柔然犯边,部落不宁,民生艰难,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忙于应付内部麻烦、无力他顾的“窘迫”姿态,甚至隐晦地表示,希望大秦皇帝陛下能够“体恤”边陲小邦的困境。

他要给苻坚造成一个印象:北魏目前焦头烂额,拓跋珪只是一个忙于处理家务事、对南朝毕恭毕敬、暂无威胁的草原首领。

秋高马肥,正是用兵之时。阴山之下,北魏王庭战鼓擂动,号角连绵。来自各个部落的骑兵,穿着各式各样的皮甲,携带着弓箭、弯刀、长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按照拓跋珪重新整编的军制,组成一支支纪律严明的队伍。黑色的狼头大纛旗下,拓跋珪一身戎装,亲自检阅大军。

他并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说,只是策马缓缓行进在队伍前方,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饱经风霜、充满野性与渴望的面孔。

“勇士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的耳中,“北方柔然,夺我草场,杀我族人,掠我财富!此仇,当不当报?”

“报!报!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动了原野。

“随本王北上,用你们手中的刀箭,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用柔然人的鲜血,浇灌我大魏的荣耀!让上天见证,谁才是这草原真正的雄主!”

“万岁!魏王万岁!”

大军开拔,如同黑色的铁流,滚滚向北,卷起漫天烟尘。拓跋珪一马当先,他的身影在秋日阳光下,仿佛与身后的阴山融为一体,坚定而巍然。

金顶大帐内,暂时空置。而南方的洛阳,很快将同时收到两份文书:一份是杨盛来自敦煌的详细捷报,另一份,则是拓跋珪那封言辞恳切、示弱乞怜的国书。苻坚将会如何权衡这西方的大胜与北方的“恭顺”?拓跋珪的韬光养晦之策,又能为大魏争取到多少宝贵的时间?

阴山的狼,暂时收起了望向南方的目光,将利齿转向了北方的猎物。他在积蓄力量,磨砺爪牙,等待着与南方那条真龙,决一雌雄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