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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紫宸殿。

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棂,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沉甸甸的、关乎国运的凝重气氛。苻坚并未坐在御座上,而是负手立于那幅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幅舆图前。他的目光如同盘旋于九天之上的苍鹰,锐利而深邃,缓缓扫过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地图上,南方的战局被他用不同颜色的细小旗帜精确标注。代表苻朗主力的黑色旗帜稳稳钉在寿阳、合肥一带;代表张蚝西征军的箭头正指向江陵,与代表蜀军的灰色旗帜对峙;代表雷恶地水师的舰船符号分布于长江北岸水域;而对岸,代表桓玄、刘裕的红色旗帜则密集分布于建康周边及京口。每一面旗帜的移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内侍轻手轻脚地呈上一卷最新的南方战报。苻坚接过,快速浏览。上面详细记述了苻朗抵达寿阳后的各项举措:整肃军纪、安抚伤兵、部署防务、以及张蚝西进的初步战果。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苻朗的做法,完全符合他的预期,甚至更为老练。他没有急于求成地去挽回颜面,而是像一个最高明的医者,先稳住病人心脉,再徐徐图之。这份沉稳,让他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取笔墨来。”苻坚淡淡开口。

很快,御案铺开,苻坚提起那支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朱笔,略一沉吟,便开始书写。这不是正式的圣旨,而是一封给前线统帅的密信,语气更像是家族内的嘱托与战略层面的交流。

“朗侄亲览:”

“寿春奏报已悉。卿之处置,深合朕心。稳扎稳打,先固根本,清侧翼,此乃老成谋国之道,晖儿年少气盛,不及汝多矣。军中之事,卿可全权决断,不必事事奏请,朕信汝之能。”

“然,稳守非枯守。江淮之地,水网纵横,非我铁骑所长。朕在洛阳,日夜思之,破局之关键,仍在‘时间’二字。”

“其一,时间在我。朕已严令太子宏、并州李威、及各路转运使,倾尽河北、中原之力,保障南征粮秣军资。纵千里转运,耗费巨大,亦在所不惜!朕要汝无后勤之忧,可从容与南人对峙。比拼国力,耗其粮饷,乱其民心,彼辈割据一隅,焉能与我整个北中国长久抗衡?”

“其二,时间在敌。桓玄与司马道子,乃权宜合流,矛盾深种,岂能长久?刘裕出身寒微,骤登高位,桓玄岂能真正容他?此二人,外虽联手,内必相忌。卿可多遣‘绣衣’,广布间谣,或言桓玄欲卖刘裕以求和,或言刘裕欲借秦军之力除桓玄自立。纵不能即刻奏效,亦可种下猜疑之种,待其生根发芽,必有内变之机!”

“其三,时间在天。今岁中原丰收,粮仓颇有盈余,此乃天助。然北地寒冬将至,朕已得密报,拓跋珪蠢蠢欲动,恐会趁朕专注南征之机,再行骚扰。朕需分心北顾,故南线之战,卿需抓住秋冬之利,力争在西线或局部有所突破,扭转态势。待明岁春来,朕或可再予汝增援。”

“用兵之道,正奇相合。卿以正兵稳局,然亦不可忘却奇兵之效。刘裕善奇,卿亦可效之。择其薄弱之处,或以精兵小队渗透扰袭,或以水师疑兵伴动诱敌,积小胜以换大局。朕在洛阳,静候佳音。”

写罢,他用上随身小玺,交由心腹以最快速度发往寿阳。这封信,既给予了苻朗最大的信任和支持,也指明了战略方向(拼国力、离间、抓时机),甚至还提出了具体的战术建议(用奇)。

处理完南方事务,他的目光又投向了舆图的北方。北魏的阴影始终是他心头大患。

“传旨李威,加强戒备,多派斥候深入草原,探查拓跋珪主力动向。若有小股魏骑越境,可坚壁清野,勿与之野战争锋。一切,以拖延时间为主。” 西部吕光,暂时安稳,无特别动向,只是对使臣归去后的要求,一直找理由推脱。

他必须确保在解决南方问题之前,北方和西方不至于出现大的纰漏。这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战略平衡。

寿春,征南大将军行辕。

苻朗收到了来自洛阳的密信。他仔细阅读着苻坚的每一句话,心中暖流涌动,更感责任重大。陛下的战略思路与他高度契合,尤其是“拼国力”、“离间”二策,深得他心。那句“朕信汝之能”,更是给了他莫大的鼓舞和无形的压力。

他立刻召集幕僚,将陛下的指示精神传达下去,重点部署两件事:

加大“绣衣”在对岸的活动力度,经费加倍,任务明确:重点挑拨桓玄、刘裕及建康士族之间的关系。

命令雷恶地水师,除日常巡江外,每隔数日便挑选风高浪急之夜,派出小股快船,多带旗帜锣鼓,袭扰晋军沿江各营寨,不求歼敌,只求使其疲于奔命,惊惶不安。同时,暗中在淮河支流训练熟悉水性的士卒,组建一支用于特种作战的“水鬼”队伍。

南岸,建康。

桓玄最近的心情越发烦躁。苻朗的稳守策略让他无隙可乘,而来自北方的谣言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有鼻子有眼。

“听说了吗?桓公私下派人去寿阳接触苻朗了,想用刘裕的人头换和平……”

“真的假的?不是说刘将军在京口拥兵自重,想学桓温故事吗?”

“嘘……慎言!莫要惹祸上身!”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毒雾,无声无息地弥漫在建康的街巷和军营之中。桓玄虽多次厉声辟谣,但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根除。他看向京口方向的目光,越发冰冷。而对刘裕“输兵输粮”的要求,也变得更加频繁和苛刻,试图极限压缩其发展空间。

京口。

刘裕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他同样收到了各种离间的消息,只是嗤之以鼻。但他巧妙地利用桓玄的猜忌和压榨,反过来强化了对内部的掌控。

“看吧!桓玄无能,畏秦如虎,只知盘剥我等以自保!”

“唯有刘将军,能带我等保境安民,建功立业!”

他加紧操练兵马,囤积粮草(明面上大部分上交,暗地里通过各种渠道截留不少),并将京口打造成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何无忌等北府旧将紧密团结在他周围,一股强大的、充满野心的力量,正在江东的土壤里悄然滋生。

江淮之间,南北两岸,两位统帅隔江斗智。苻坚在洛阳运筹帷幄,掌控全局。而桓玄与刘裕之间那脆弱的同盟关系,在苻坚和苻朗刻意营造的离间氛围中,正悄然出现越来越深的裂痕。

一场秋雨悄然落下,打湿了寿阳的城垣,淋湿了京口的校场,也笼罩着洛阳巍峨的宫阙。雨水能暂时冲刷掉战场的血迹,却无法熄灭各方势力心中燃烧的野心与权谋之火。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凄风冷雨中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