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夜幕,为高专后山的树林镀上一层淡金。拉普兰德维持着昨夜最后躺下的姿势,血色的瞳孔在逐渐明亮的房间里反射着奇异的光。她几乎一夜未眠,整晚都在反复推演领域新能力的使用方式,脑海中模拟着与各式对手交战的场景——五条悟、德克萨斯,甚至是想象中更强大的敌人。
门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拉普兰德的耳朵轻微动了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那是德克萨斯的脚步声,精确、克制,每一步的间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同居半年多,她已经能从各种细微的声响中准确辨认出属于德克萨斯的一切——呼吸的节奏、剑鞘与衣料的摩擦、甚至情绪波动时几乎难以察觉的咒力涟漪。
门被推开,没有敲门。这是她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德克萨斯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清晨室外微凉的空气和淡淡的青草气味。她穿着高专的黑色制服,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白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第一颗纽扣,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银灰色的短发有些凌乱,看来是刚结束晨练不久。
“醒了?”德克萨斯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拉普兰德能捕捉到她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半秒——那是她在观察、评估。
“根本没睡。”拉普兰德坐起身,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她咧开嘴,露出标志性的、带着几分狂气的笑容,“太兴奋了,睡不着。”
德克萨斯将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走到房间角落的小冰箱前,取出两罐黑咖啡。她抛给拉普兰德一罐,自己拉开另一罐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晨光透过窗户照在她仰起的脖颈上,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滑动。
“领域进化了?”德克萨斯问得直截了当。她太了解拉普兰德了,能让这家伙兴奋到整夜不睡的,除了战斗和变强,不会有第三个选项。
拉普兰德拉开咖啡罐,浓郁的苦香弥漫开来。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灌下一大口,感受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一夜未眠的疲惫感。
“进化?”她歪了歪头,血色的眼眸在晨光中闪烁,“这个词太温和了。应该说是……觉醒。”
她放下咖啡罐,抬起右手。指尖没有凝聚咒力,只是随意地在空中虚划了一个圈。
“昨天晚上,它自己冒出来了。三个……唔,应该说是‘将士’?穿着古老的盔甲,沉默,强大,完全听我的。”拉普兰德的语气里带着发现新玩具的孩子般的兴奋,但眼底深处却是冰冷的、掠食者评估猎物价值的锐利,“在我的领域里,他们可以存在、战斗,甚至可能……‘死亡’后重新召唤。虽然现在只有三个,但——”
“但他们是完全受你支配的力量,不知疲倦,不畏死亡,而且拥有高超的战斗技艺和合击意识。”德克萨斯接过了话头,她的思维一向敏捷而直接,“相当于在你的领域内,你永远拥有三个绝对忠诚、配合无间的‘队友’。”
“正是如此!”拉普兰德的笑声低哑而愉悦,“想象一下,和五条老师再打一场的时候,这三个家伙突然冒出来干扰他——哪怕只有零点几秒的牵制,也足够我做很多事情了。”
德克萨斯沉默了几秒,又喝了一口咖啡。她的目光落在拉普兰德微微颤抖的右手上——那是昨夜激战的后遗症,即使经过反转术式的治疗,某些深层次的损耗依然需要时间恢复。
“代价呢?”她问。
拉普兰德挑了挑眉:“维持他们存在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和咒力,不过还在可承受范围内。召唤本身似乎不费什么力气,更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他们就自然出现了。数量限制很严格,目前最多三个,不能再多。”
“来源?”
“不知道。”拉普兰德诚实地说,但表情没有丝毫困惑,反而充满探索的欲望,“感觉像是从我的领域‘深处’冒出来的,和我的血脉、我的过去……甚至和那片大地有什么联系。他们身上有帝国的气息,虽然我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德克萨斯的眼神微微暗了暗。帝国——这个词在她们之间有着特殊的分量,连接着不愿详谈的过往、血与火的历史,以及那些被埋葬在时光深处的名字。她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测试过了吗?他们的实际战力。”
“简单试了试指挥,没动手。”拉普兰德站起身,活动着肩膀走向简易的洗漱区,“这里是宿舍区,动静太大会引来麻烦的苍蝇。不过我能感觉到——很强。比我们以前在叙拉古对付的那些‘家族精锐’强得多,而且……”
她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泼在脸上,抬起头时,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和脖颈滑落,浸湿了衬衫的领口。
“而且他们身上有‘军阵’的气息。不是街头混混的乱斗,是真正的、经过千锤百炼的战场杀伐术。”拉普兰德透过镜子看着靠在门框上的德克萨斯,笑容里多了些别的意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德克萨斯。那种精确、高效、配合无间的战斗方式,简直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参照物。”
德克萨斯没有否认。作为曾经浸润在暴力与秩序边缘的家族一员,她对“体系化的战斗”有着本能的关注与理解。拉普兰德说得对,这确实是她会感兴趣的东西。
“找个时间,去训练场。”德克萨斯说,语气平静,但拉普兰德听出了其中隐含的期待。
“当然。”拉普兰德擦干脸,转身走向堆在角落的衣物,“不过在那之前……我饿了。”
这是她们早晨的日常。拉普兰德负责提出各种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德克萨斯负责冷静地分析、评估风险、然后给出最实际的行动方案。一个点火,一个控火——奇异的平衡,却意外地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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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专的食堂在清晨时分还算安静。大部分学生要么在晨练,要么还在赖床,只有零星几个人坐在角落里吃饭。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拉普兰德的盘子里堆满了高热量的食物——炸猪排、煎蛋、香肠、米饭,还有一大碗味噌汤。德克萨斯则要克制得多:米饭、烤鱼、纳豆、蔬菜沙拉和一小碗汤。
“你吃这么少,一会儿训练可没力气。”拉普兰德一边说,一边用叉子戳起整块猪排,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
“够了。”德克萨斯慢条斯理地掰开一次性筷子,“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需要摄入超出常人三倍的热量来维持那副野兽般的身体。”
拉普兰德咧嘴一笑,没反驳。她的体质特殊,新陈代谢速度极快,咒力活性也远超常人,这既给了她强大的恢复力和耐力,也让她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大胃王。
吃到一半时,食堂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拉普兰德头也没抬,但耳朵捕捉到了那些窃窃私语。
“就是那个人……”
“听说昨天才入学的特级……”
“看起来很温和啊,真的是特级吗?”
“嘘,小声点……”
德克萨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门口站着一个黑发少年,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穿着合身的高专制服,肩上背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剑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温和又疲惫的气质。
乙骨忧太。昨天刚入学的特级咒术师,也是目前咒术界唯二在籍的特级之一——另一个是五条悟。
少年似乎不太习惯被注视,有些局促地低着头,快步走到取餐区,简单拿了些食物,然后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几乎是背对着整个食堂。
“那就是‘纯爱战神’?”拉普兰德终于抬起头,血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瞥向那个角落,“看起来不像啊。听说他的诅咒是个特级过怨咒灵,还是他死去的青梅竹马?有意思。”
德克萨斯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吃着自己的烤鱼。她对别人的故事没什么兴趣,除非那些故事可能影响到她或拉普兰德的安全。
但拉普兰德的兴趣显然被勾起来了。她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食物,端起味噌汤一饮而尽,然后用餐巾纸随意擦了擦嘴。
“我去打个招呼。”她说,不等德克萨斯回应,已经站起身朝乙骨忧太的方向走去。
德克萨斯叹了口气,没有阻止。她知道阻止也没用,拉普兰德想做的事,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劝阻而改变。她只是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咒力悄然流转,做好了随时介入的准备——不是因为她担心乙骨忧太,而是因为她太了解拉普兰德那副德行,很可能三句话就把对方惹毛。
拉普兰德大咧咧地在乙骨忧太对面的位置坐下,完全无视了对方明显想要独处的氛围。
“嘿,新来的。”她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我叫拉普兰德,那边那个板着脸的是德克萨斯,我女朋友。”
乙骨忧太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讪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他抬起头,有些慌乱地看向拉普兰德,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德克萨斯,后者正用冷淡的眼神回望。
“啊、你好……我是乙骨忧太。”少年连忙放下筷子,有些拘谨地点头致意,“昨天刚入学,请多指教。”
“特级咒术师,嗯?”拉普兰德身体前倾,血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乙骨忧太,像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物品,“听说你的诅咒很强?找时间打一场怎么样?”
“诶?!”乙骨忧太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个……我不太喜欢战斗,而且里香她……”
“里香?是你的诅咒的名字吧?”拉普兰德歪了歪头,笑容里透出危险的气息,“让她出来玩玩嘛。特级对特级,多公平。”
乙骨忧太的表情僵硬了。他能感觉到对面这个白狼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战意和侵略性。那种感觉和五条老师不太一样——五条老师虽然强大,但大多数时候是随性甚至戏谑的;而眼前这个人,她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渴望战斗,渴望鲜血,渴望在生死边缘试探力量的极限。
“拉普兰德。”
德克萨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
拉普兰德撇了撇嘴,但总算稍微收敛了一些。她向后靠回椅背,摊了摊手:“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紧张。不过……”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乙骨忧太肩上的剑袋。
“你是用剑的?有机会的话,切磋一下剑术也不错。德克萨斯的剑很快,但风格太‘干净’了,我想看看别的路数。”
乙骨忧太松了口气,勉强笑了笑:“如果有机会的话……不过我的剑术其实一般,主要是靠里香……”
“行了行了。”拉普兰德摆摆手,站起身,“不打扰你吃饭了。记住我的提议——随时欢迎。”
她转身走回德克萨斯身边,脸上还挂着那种意犹未尽的笑容。
“你吓到他了。”德克萨斯平静地说,也吃完了最后一口米饭。
“有吗?我觉得他挺有趣的。”拉普兰德耸耸肩,“而且他身上有种……矛盾感。明明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却总是一副‘不想伤害任何人’的样子。这种人在咒术界可活不长。”
“这不关你的事。”
“现在可能不关。”拉普兰德的笑容变得深邃,“但以后呢?特级就我们这几个,迟早会碰上的。提前了解一下未来的‘同伴’——或者对手——没什么不好。”
德克萨斯没有反驳。她知道拉普兰德说的是事实。咒术界从来就不是什么温馨的大家庭,表面的秩序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五条悟再强,也不可能永远庇护所有人。力量、立场、利益……这些因素随时可能让今天的同伴变成明天的敌人。
“走了。”德克萨斯端起餐盘起身,“今天有实战课。”
“又是和那些小屁孩对练?”拉普兰德跟着站起来,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无聊透顶。他们的动作慢得像蜗牛,咒力控制烂得跟屎一样,我一招就能放倒一片。”
“这是课程要求。”德克萨斯走向餐盘回收处,“而且夜蛾校长说过,你再在实战课上把学生打进医疗室,就把你关禁闭。”
“那是他们太弱了,怪我咯?”拉普兰德毫无悔意,“真正的敌人可不会因为他们是‘学生’就手下留情。我这是在帮他们提前适应社会的残酷。”
德克萨斯懒得接话。她知道跟拉普兰德讲这种道理是白费口舌,这家伙的三观早就歪到另一个次元了。
两人离开食堂,朝训练场走去。清晨的阳光洒在石板路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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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战课设在三号训练场,是一片被结界笼罩的广阔空地,地面铺设着特制的缓冲材料,周围有数层防护咒文,防止训练中溢出的力量造成破坏或伤及无辜。
当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到达时,已经有十几个学生在了。大部分是一二年级的,还有几个三年级的学生——咒术高专的学生数量本来就少,每个年级通常只有几个人,所以不同年级一起上课是常态。
看到两人走来,学生们下意识地让开了一些空间。敬畏、好奇、恐惧、羡慕……各种复杂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双狼在高专是特殊的存在——她们不是通过常规途径入学的“学生”,更像是五条悟以个人名义“收留”的危险分子。她们的战斗风格狠辣高效,行事作风肆无忌惮,偏偏实力又强得离谱,连很多老师都奈何不了她们。
“啊,拉普兰德同学,德克萨斯同学,早上好。”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留着棕色短发、戴着眼镜的年轻男老师走了过来,他是负责今天实战课的辅助监督之一,三级咒术师,性格温和,擅长防御和结界术。
“今天的主要内容是咒力控制的精细训练和小组配合对抗。”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尽量保持平稳,“首先是基础的热身——”
“热身就免了吧。”拉普兰德打断了他,血色的眼眸扫过在场的学生,“直接实战对抗。两人一组,自由组合,然后抽签决定对手。”
老师的脸色僵了僵:“这个……课程安排不是这样的……”
“课程安排是死的,人是活的。”拉普兰德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或者老师你想亲自给我们示范一下‘正确的训练方式’?”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学生们噤若寒蝉,老师额角渗出冷汗。谁都知道拉普兰德是认真的,她是真的会动手——而且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德克萨斯开口了。
“按课程安排来。”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拉普兰德,你去那边练习咒力压缩,别捣乱。”
拉普兰德看向德克萨斯,两人对视了几秒。最后,拉普兰德撇了撇嘴,耸耸肩:“行吧,听你的。”
她转身走向训练场边缘,真的开始练习咒力压缩——将咒力凝聚在掌心,压缩成高密度的能量球,然后维持其稳定。这是相当高级且危险的技巧,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但在拉普兰德手里,那些暗红色的能量球却温顺得如同宠物,随着她的意念旋转、变形、分裂、重组。
学生们松了口气,开始按照老师的指示进行热身训练。德克萨斯则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盘膝坐下,闭目调整呼吸,进入半冥想状态。她的咒力在体内规律地流转,每一次循环都让气息变得更加凝实、沉稳。
实战课平稳地进行了一个小时。学生们练习了基础的咒力输出控制、简单术式的释放时机、以及面对突发攻击时的反应速度。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整体还算顺利。
直到分组对抗环节。
“接下来两人一组,进行模拟对抗。”老师擦着额头的汗,尽力维持着课堂秩序,“注意,点到为止,不允许使用致命性术式,不允许攻击要害部位——”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了。
训练场的大门被推开,五条悟双手插兜,悠哉游哉地走了进来。他今天没戴那个标志性的眼罩,而是换了一副小巧的圆形墨镜,遮住了那双过于特殊的“六眼”。白色的头发依旧张扬地竖着,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
“哟,大家训练得很认真嘛~”他拖长了语调,声音轻快得不像个老师,“不过光是这种过家家的对抗,可没法真正变强哦~”
老师的脸色更苦了:“五条老师,这是基础训练……”
“基础很重要,我同意。”五条悟走到场地中央,环顾四周,“但有时候也需要一点‘压力’来促进成长嘛。所以——”
他抬起一只手,指向训练场边缘的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同学,有没有兴趣当一回‘考官’?规则很简单:所有学生一起上,只要能碰到你的衣角,就算他们赢。你可以使用任何手段——除了领域展开和致命攻击。”
全场寂静。
学生们脸色发白。和拉普兰德打?还是一次性对抗所有人?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拉普兰德手中的咒力球“噗”地一声消散。她转过身,血色的眼眸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有意思。”她舔了舔嘴唇,“时限呢?”
“十分钟。”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十分钟内,如果他们碰不到你,就算你赢。当然,如果他们做到了,我有特别奖励哦~”
“什么奖励?”一个胆子稍大的二年级学生小声问。
五条悟的笑容更加灿烂:“赢的人,可以免交一个月的报告和作业。”
这个“奖励”显然戳中了学生们的痛点。咒术高专的文化课作业和任务报告多到令人发指,如果能免掉一个月……
几个学生的眼神开始动摇。
“当然,输的人要加倍。”五条悟轻飘飘地补充道。
刚刚燃起的斗志瞬间熄灭了一半。
“怎么样,拉普兰德同学?”五条悟看向拉普兰德。
“成交。”拉普兰德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不过老师,如果我赢了,你陪我打一场——认真的那种。”
五条悟挑了挑眉:“可以啊。不过要在我的领域里打,我可不想再把高专拆一遍。”
“一言为定。”
拉普兰德走到训练场中央。学生们面面相觑,最后在五条悟鼓励(或者说强迫)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散开,将她包围在中间。
德克萨斯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参与。五条悟朝她眨了眨眼:“德克萨斯同学不一起玩玩吗?”
“没必要。”德克萨斯平静地回答,“他们赢不了。”
这话很直接,甚至有些伤人,但她说的是事实。以拉普兰德的速度和战斗直觉,这些学生别说碰到她的衣角,能在她手下撑过三招的都屈指可数。
“那就开始吧。”五条悟拍了拍手,“计时——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三个学生从不同方向扑向拉普兰德。他们的配合还算默契,一人正面佯攻,两人侧面夹击,咒力凝聚在拳脚上,带起凌厉的风压。
拉普兰德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她只是微微侧身,避开正面的拳头,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抓住左侧学生的手腕,顺势一带一甩——那个学生惊呼着飞了出去,撞在右侧冲来的同伴身上,两人滚作一团。
正面佯攻的学生收势不及,一拳打空,踉跄前冲。拉普兰德抬腿,用膝盖轻轻顶在他的腹部。动作很轻,但咒力精准地透入,瞬间截断了那人的咒力流动。学生闷哼一声,软倒在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剩下的学生们脸色更加难看。但他们没有退缩,反而被激起了血性——或者说,被“免作业一个月”的诱惑和“作业加倍”的恐惧逼出了潜力。
“散开!远程牵制!”一个三年级学生大声指挥,“用束缚类术式限制她的行动!”
几个擅长术式的学生开始结印,咒力在空中编织成锁链、绳索、光牢,从四面八方罩向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终于动了。
她的身影在那一刻变得模糊。没有华丽的残影,没有夸张的音爆,就是纯粹的、极致的速度。她在术式落下的缝隙间穿行,如同游鱼穿过密网,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毫厘,每一次转折都违背常理。
她甚至没有反击,只是在躲避、观察,血色的眼眸扫过每一个学生,评估着他们的咒力性质、术式特点、战斗习惯。
三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能接近她三米之内。
“配合太松散。”拉普兰德的声音在场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批评,“咒力输出不稳定,术式释放时机混乱,近战人员不知道掩护术师,术师也不懂得利用地形——你们真的是咒术师吗?街头打架的小混混都比你们有章法。”
学生们脸上火辣辣的,但无法反驳。拉普兰德说得没错,他们的配合确实漏洞百出。
“重组阵型!”那个三年级学生咬牙喊道,“A组近战压制,b组远程干扰,c组准备大型束缚术!别给她喘息的机会!”
学生们重整旗鼓,这次的组织性明显提升。近战组在前方结成简单的阵型,用咒力强化身体,发起连续不断的猛攻;远程组在后方释放各种干扰性术式,火焰、冰锥、风刃、地刺,虽然不是致命攻击,但足够烦人;而c组的三个学生则躲在最后方,双手结印,庞大的咒力开始凝聚,显然在准备一个大型复合术式。
拉普兰德的眼睛亮了亮。
“这才像点样子。”
她不再一味躲避。当近战组的学生再次扑来时,她第一次主动迎了上去。
她的动作变得简洁、凌厉、高效。没有多余的花哨,每一个出手都是为了最快速地瓦解对方的战斗力。掌缘切在颈侧,截断血流;指尖点在穴位,麻痹肢体;肘击腹肋,打乱呼吸;膝撞腿弯,破坏平衡。
近战组的五个人在二十秒内全部倒下,虽然没受重伤,但短时间内失去了再战之力。
远程组的攻击接踵而至。拉普兰德在火与冰的夹缝中穿行,风刃擦着她的发梢飞过,地刺在她脚下冒出前就已经移开。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攻击,完全凭借战斗直觉和咒力感知在闪避。
最后,c组的大型束缚术终于完成了。
“三重咒缚·天罗地网!”
三人的咒力融合在一起,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金色光网,覆盖了整个训练场中央。光网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散发出强大的束缚气息——这是专门针对高速移动目标的术式,一旦被罩住,咒力流动会被严重抑制,身体也会变得沉重迟缓。
光网落下,速度快得惊人。
拉普兰德抬头看着罩下的光网,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她没有躲。
就在光网即将触及她的瞬间,她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暗红色的咒力从掌心喷涌而出,不是攻击,而是凝聚、压缩,在千分之一秒内形成一个直径不到十厘米、却蕴含着恐怖能量密度的“点”。
然后,她轻轻一握。
“黑闪·零距。”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甚至没有光芒的绽放。
只有一种“存在被抹消”的怪异感。
以那个暗红色的“点”为中心,周围三米的空间微微扭曲了一瞬。落下的光网在接触到那片扭曲空间时,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c组的三名学生脸色煞白,咒力反噬让他们齐齐喷出一口血,软倒在地。
全场死寂。
学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场地中央的拉普兰德。她甚至没有流一滴汗,呼吸平稳如初,仿佛刚才那场一对多的战斗只是饭后散步。
“时间到~”五条悟愉快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很遗憾,没有人碰到拉普兰德同学。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各位的报告和作业要加倍哦~”
哀嚎声四起。
但拉普兰德没理会那些哀嚎。她看向五条悟,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战意:“该你了,老师。”
五条悟推了推墨镜,笑容不变:“现在?在这里?”
“你的领域里。”拉普兰德说,“你说过的。”
“我是说过。”五条悟点点头,“不过在那之前——”
他的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学生们。
“——得先把这些小家伙送医疗室。家入医生会生气的,如果一次送太多伤员过去的话。”
拉普兰德撇撇嘴,但没反对。她虽然好战,但还不至于无理取闹到那种程度。
德克萨斯此时才站起身,走到拉普兰德身边。她的目光落在拉普兰德微微颤抖的右手上——刚才使用“黑闪·零距”时,那只手上的旧伤显然又被牵动了。
“需要休息。”德克萨斯平静地说。
“没事。”拉普兰德握了握拳,感受着骨骼深处传来的隐痛,反而笑得更开心了,“这种程度的负荷,还在承受范围内。”
五条悟已经叫来了几个辅助监督,把受伤的学生们扶起来送往医疗室。他自己则拍了拍手,对剩下还能站着的学生说:“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回去好好反思,为什么十几个人打一个还输得这么惨。明天我要看到每个人的分析报告,不少于三千字。”
又是一片哀嚎。
等学生们垂头丧气地离开后,训练场里只剩下五条悟、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三人。
“所以,现在打?”拉普兰德迫不及待地问。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罕见地露出思考的表情:“今天不行。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处理。不过……”
他看向拉普兰德,墨镜后的“六眼”仿佛能看穿一切。
“你的领域,昨晚进化了吧?我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气息。”
拉普兰德没有否认:“进化出了点新东西。怎么,老师害怕了?”
“害怕?怎么会。”五条悟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咒术界已经无聊太久了,需要一点新鲜的刺激。”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认真了一些:“不过拉普兰德,我要提醒你——力量的增长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容器’的承受极限。你的身体和灵魂,能承载多少那种‘进化’,你想过吗?”
拉普兰德的笑容冷了一些:“这是我的事。”
“现在是你的事。”五条悟难得地用严肃的语气说,“但如果有一天,你承载的东西超出了极限,变成了必须被祓除的‘灾害’——那就会变成我们所有人的事了。”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
德克萨斯上前半步,站在拉普兰德侧前方,虽然没有摆出战斗姿态,但咒力已经悄然流转起来。
五条悟看着两人的反应,忽然又笑了:“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提醒一下。毕竟你现在算是我的‘学生’嘛,老师关心学生是天经地义的~”
他挥挥手,转身朝训练场外走去。
“下周吧,找个时间,我们好好打一场。我也很好奇,你的领域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外。
训练场里只剩下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
沉默持续了几秒。
“他在警告你。”德克萨斯说。
“我知道。”拉普兰德冷哼一声,“但他说得对——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失控了……”
她看向德克萨斯,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复杂情绪。
“……你会杀了我吗,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拉普兰德,看着她眼中那份近乎疯狂的执念,看着她灵魂深处永不熄灭的、对力量与战斗的渴望。
“不会。”最终,德克萨斯平静地说,“在那之前,我会先找到让你恢复的方法。如果找不到……”
她没有说下去,但拉普兰德明白了。
如果找不到,德克萨斯会陪她一起走到最后——无论那尽头是毁灭,还是重生。
拉普兰德笑了,这次的笑容真实了许多,少了些狂气,多了些罕见的温柔。
“那就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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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将高专的建筑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和训练,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返回宿舍,食堂里飘出晚餐的香气。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没有去食堂。她们在宿舍区的小厨房里简单做了些吃的——德克萨斯负责烹饪,拉普兰德负责打下手(或者说捣乱)。虽然味道说不上多好,但至少比食堂的固定菜单多了些变化。
饭后,两人并排坐在宿舍外的走廊上,看着夕阳逐渐沉入远山的轮廓。
拉普兰德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刀,刀刃在余晖中反射着冷冽的光。她的手指灵活地转动刀柄,让刀身在指间穿梭、翻转,如同有生命的银色游鱼。
德克萨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罐黑咖啡,偶尔喝一口。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山林,看似放空,实则咒力感知一直覆盖着周围数百米的范围——这是长期生活在危险环境中养成的习惯,永远保持警惕。
“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忽然开口,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嗯?”
“昨天晚上,我维持领域展开了大概四个小时。”拉普兰德说,声音平静,但德克萨斯听出了其中隐含的兴奋,“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德克萨斯转过头,看向她。
“黑闪的叠加时间,在领域里会累积得更快。”拉普兰德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虽然增幅只有百分之三十九,但如果在领域里持续战斗——或者哪怕只是维持领域展开——那个‘计时器’的走动速度,会比在外面快大约一点五倍。”
德克萨斯沉默了几秒,消化着这个信息。
黑闪——咒力与肉体动作的极致协调,产生的空间扭曲现象。拉普兰德的黑闪比较特殊,她在领域“血斗演武场”中,可以通过持续战斗不断叠加黑闪的威力增幅,最高纪录是百分之三十九。但这个叠加过程需要时间,通常需要高强度战斗十分钟以上,才能达到最大增幅。
而现在,她说在领域里,这个叠加过程会加速。
“你想做什么?”德克萨斯问,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拉普兰德咧开嘴,露出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笑容。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维持领域展开。哪怕只是最低限度的展开,不召唤那些将士,也不进行高强度的战斗,只是让领域持续存在。”她说,语气里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这样的话,黑闪的叠加时间就会持续累积。哪怕一晚上只能累积相当于外界两三个小时的战斗时间,日积月累下来……”
她没说完,但德克萨斯已经明白了。
日积月累下来,拉普兰德进入战斗状态时,几乎可以瞬间达到黑闪的最大增幅。不需要热身,不需要过渡,一出手就是百分之三十九加成的黑闪——那是什么概念?意味着她的第一击,就拥有足以威胁特级咒术师甚至特级咒灵的破坏力。
“你的精神力撑不住。”德克萨斯直指核心问题,“维持领域展开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即使是最低限度。一两个小时或许可以,一整夜?你会崩溃的。”
“一开始可能只能撑一两个小时。”拉普兰德承认,“但人的适应性是很强的。只要坚持下去,精神力会逐渐增长,持续时间会慢慢延长。一个月、两个月、半年……总有一天,我可以整夜维持领域展开,甚至在睡梦中也能保持。”
德克萨斯看着她。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在拉普兰德苍白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那双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近乎偏执的、对力量的渴望。
她知道,拉普兰德是认真的。而且一旦决定了,就绝不会回头。
“很危险。”德克萨斯说,声音很轻,“精神力透支的后果,比肉体受伤严重得多。可能会损伤灵魂,可能导致认知障碍,甚至可能……彻底疯狂。”
“我知道。”拉普兰德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但我愿意赌。德克萨斯,你明白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力量,就什么都没有。我们经历过,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德克萨斯沉默了。
是的,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叙拉古,在哥伦比亚,在那片残酷的大地上,她们见过太多因为没有力量而失去一切的例子。家人、朋友、尊严、生命……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一切都是脆弱的。
“如果我失控了。”拉普兰德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你就用那个——用你从‘家族’带出来的那个术式,把我封印。或者,如果我变成了必须被祓除的怪物……”
她顿了顿,血色的眼眸看向德克萨斯。
“……就杀了我。用你的剑,给我一个干净的了断。”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以下。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淹没了走廊,淹没了高专,淹没了整个世界。
德克萨斯在黑暗中静静坐着。她能听到拉普兰德的呼吸声,平稳,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会看着你。”她说,声音在夜色中清晰而坚定,“每天晚上,我都会在你身边。如果你有失控的迹象,我会第一时间阻止你。”
她没有说“好”或“不好”,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无论拉普兰德做什么选择,她都会在身边。
这就够了。
拉普兰德笑了,这次的笑容很淡,但很真实。
“那就从今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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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的宿舍里,灯已经关了。但房间并没有完全陷入黑暗——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微光,如同呼吸般在空气中缓缓起伏、流转。
领域展开了。
范围被压缩到极限,只覆盖了床铺周围两三米的空间。强度也降到最低,没有战意弥漫,没有将士浮现,只有最基础的领域规则在默默运行——压制复杂术式,强化近身搏杀,以及……加速黑闪叠加时间的累积。
拉普兰德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她的呼吸很平稳,但眉头微微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领域展开对她精神力的消耗,远比她预想的要大。即使是最低限度,那种持续不断的、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刺扎大脑的感觉,也绝不好受。
德克萨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没有睡。她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没在看。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拉普兰德身上——感知她的咒力流动,监测她的精神状态,随时准备出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凌晨一点,拉普兰德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身体微微颤抖。
德克萨斯放下书,伸出手,轻轻握住拉普兰德的手。她的咒力温柔地探入,像清凉的溪水流过干涸的土地,缓解着对方精神上的灼痛。
拉普兰德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但汗出得更多了。
凌晨两点,领域的光晕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范围时大时小。
德克萨斯站起身,双手结印,一个简单的安定术式笼罩在拉普兰德身上。这不是治疗,只是帮助稳定精神,类似于镇静剂的作用。
拉普兰德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但脸色苍白得像纸。
凌晨三点,拉普兰德忽然睁开眼睛。
她的瞳孔是涣散的,没有焦点,只有一片茫然的血色。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
德克萨斯的心沉了一下。这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前兆,再继续下去,可能会造成永久性损伤。
她准备强行中断领域展开。
但就在她动手的前一刻,拉普兰德的眼神忽然恢复了清明。她看向德克萨斯,虽然疲惫,但意识清晰。
“还……可以……”她嘶哑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再……撑一会儿……”
德克萨斯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看着拉普兰德,看着她眼中那份近乎自虐的坚持,最终,缓缓放下了手。
但她没有坐回去,而是走到床边,在拉普兰德身边躺下,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德克萨斯的体温比常人稍低,身体线条修长而结实。她将下巴搁在拉普兰德的肩窝,手臂环过她的腰,咒力以最温和的方式源源不断地输入,分担着领域维持的部分压力。
拉普兰德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她能感觉到德克萨斯的心跳,平稳,有力,像锚一样将她从精神透支的漩涡中固定住。
领域的光晕重新稳定下来。
凌晨四点,拉普兰德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领域自动解除,暗红色的微光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空气中。
德克萨斯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没有动。她能感觉到拉普兰德的呼吸逐渐变得深长,那是深度睡眠的迹象。精神力透支后的睡眠,往往比平时更深、更沉。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被子拉上来,盖住两人。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
德克萨斯闭上眼睛,但没有睡。她需要保持警惕,确保拉普兰德在醒来前不会出任何问题。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四个小时。第一次尝试,维持了四个小时。比预想的要长,但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她能预见到接下来的日子——拉普兰德会继续这种近乎自毁的训练,一天,两天,一周,一个月……直到她的精神力真正适应这种负荷,或者,直到她的灵魂承受不住,彻底崩溃。
而她会一直在这里,陪着,看着,守着。
这是她们之间的约定。
也是她们之间,无需言说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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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拉普兰德醒来时,感觉像是被一列火车碾过。
头痛欲裂,四肢沉重,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她睁开眼睛,花了三秒钟才聚焦视线,看到德克萨斯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杯水。
“喝。”德克萨斯将水杯递过来。
拉普兰德勉强撑起上半身,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光。冰凉的水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渴,但头痛丝毫未减。
“什么时间了?”她哑着嗓子问。
“七点半。”德克萨斯说,“你睡了三个小时。”
“才三个小时……”拉普兰德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大脑像一团浆糊,“感觉像是三天没睡。”
“精神力透支的正常反应。”德克萨斯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制服,“今天的课,请假吧。”
“不。”拉普兰德摇头,动作太大,又引起一阵眩晕,“不能请假。如果连这种程度都撑不过去,还谈什么变强。”
她挣扎着下床,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德克萨斯及时扶住了她。
“别逞强。”
“不是逞强。”拉普兰德站稳身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清醒,“是必要的过程。德克萨斯,你明白的。”
德克萨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浓重的黑眼圈,最终,点了点头。
“二十分钟后出发。”她说,“我去准备早餐。”
早餐很简单——能量棒和浓缩营养液,快速补充体力,但味道就别指望了。拉普兰德皱着眉头吃完,感觉胃里稍微有了些东西,精神也恢复了一点,但头痛依旧顽固。
走出宿舍时,清晨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她眯起眼睛,咒力自动运转,调整瞳孔的透光率,才勉强适应。
去教学楼的路上,她们遇到了几个学生。那些学生看到拉普兰德的样子,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平时那个精力旺盛、仿佛永远不知道疲惫为何物的白狼少女,今天居然一脸憔悴,脚步虚浮,黑眼圈重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
但没人敢问。拉普兰德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场,比平时还要强烈。
上午是理论课,讲的是咒力性质变化的高级应用。讲课的老师是个一级咒术师,理论功底扎实,但讲课方式枯燥乏味。
拉普兰德坐在教室后排,强打精神听着。她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才能勉强跟上课程内容。头痛像背景音一样持续不断,每一次思考都像是在泥沼中跋涉。
德克萨斯坐在她旁边,看似在认真听课,实则大半注意力都放在拉普兰德身上。她能感觉到拉普兰德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咒力流动时快时慢,这是控制力下降的表现。
课间休息时,拉普兰德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休息。德克萨斯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罐黑咖啡,放在她手边。
“撑不住的话,可以睡一会儿。”德克萨斯低声说。
“不用。”拉普兰德没抬头,“还能撑。”
但她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疲惫。
第二节是实践分析课,看的是过去特级咒灵讨伐任务的录像资料。黑暗的教室里,屏幕上的画面血腥而残酷——咒灵肆虐,建筑倒塌,咒术师们拼死战斗,有人牺牲,有人重伤,有人精神崩溃。
拉普兰德盯着屏幕,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她能理解那些画面背后的东西——力量的差距,生死的抉择,人性的挣扎。这些都是她经历过、或者即将要经历的东西。
但理解归理解,身体的疲惫不会因此减少。看到一半时,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皮越来越重。她用力掐自己的大腿,用疼痛保持清醒,但效果有限。
德克萨斯注意到了她的状态,悄悄伸出手,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清凉的咒力再次流入,像一剂强心针,让她精神一振。
拉普兰德看了德克萨斯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课程结束后,学生们陆续离开教室。拉普兰德坐在位置上没动,她需要一点时间积蓄站起来的力气。
“拉普兰德同学,德克萨斯同学,请留一下。”
讲课的老师走了过来,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性,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
“你们的咒术评估报告下来了。”他递给两人一人一个密封的文件袋,“特级咒术师,正式认证。恭喜。”
拉普兰德接过文件袋,没拆,只是随手塞进包里。德克萨斯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老师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知道这两个少女的特殊性,也知道这个“特级”认证背后意味着什么——更多的责任,更多的危险,更多的……关注。
“另外。”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高层那边,对你们很‘感兴趣’。最近可能会有一些‘调查’或‘询问’,做好心理准备。”
拉普兰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终于忍不住了吗?那些躲在幕后的老东西。”
老师脸色微变:“慎言。咒术界有咒术界的规矩,有些话不能乱说。”
“规矩?”拉普兰德冷笑,“规矩是给弱者遵守的。强者,制定规矩。”
她站起身,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脊背挺得笔直。
“让他们来。我倒要看看,那些连面都不敢露的家伙,能玩出什么花样。”
说完,她转身朝教室外走去。德克萨斯对老师微微点头致意,也跟了上去。
走廊里,拉普兰德走得很慢。每一步都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保持平衡。
“刚才的话,有些冲动了。”德克萨斯在她身边说。
“冲动吗?”拉普兰德笑了笑,“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德克萨斯,你觉得那些高层真的在乎什么‘规矩’、‘平衡’、‘咒术界的未来’吗?他们在乎的只有权力,只有控制。五条悟的存在已经让他们寝食难安了,现在又多了我们两个‘特级’……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德克萨斯沉默。她知道拉普兰德说得对。咒术界的高层,那些所谓的“保守派”,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为了维持现有的权力结构,他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兵来将挡。”最终,德克萨斯说,“现在想太多也没用。”
“也是。”拉普兰德呼出一口气,感觉头又痛了起来,“先回去休息吧。我快撑不住了。”
两人回到宿舍时,已经是中午。拉普兰德连衣服都没脱,直接倒在床上,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德克萨斯站在床边,看着她沉睡的侧脸。即使在睡梦中,拉普兰德的眉头也是蹙着的,显然精神上的疲惫并没有完全消失。
她轻轻拉上窗帘,让房间陷入适合睡眠的昏暗,然后走到书桌前,打开了自己的那份评估报告。
文件很厚,里面详细记录了德克萨斯的咒力性质、术式特点、战斗风格、任务表现等等。最后的评级栏里,赫然写着“特级”两个字。
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高层附加的“特别备注”:
“对象德克萨斯,咒力性质‘秩序’与‘切割’的复合体现,术式‘剑域’具备极高的成长性和可控性。与对象拉普兰德存在深度羁绊,建议作为‘稳定剂’进行重点观察与培养。若对象拉普兰德出现失控倾向,对象德克萨斯可作为第一道抑制防线。”
德克萨斯看着这段文字,眼神冰冷。
“稳定剂”、“抑制防线”——高层果然在打这个主意。他们想把拉普兰德当成不可控的武器,而把她德克萨斯当成控制这把武器的“保险栓”。
她合上文件,看向床上沉睡的拉普兰德。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拉普兰德苍白的脸上。她的呼吸平稳,但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那是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
德克萨斯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抚平拉普兰德蹙起的眉头。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不是作为‘稳定剂’,而是作为……”
她没有说下去。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有些心意,彼此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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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拉普兰德每天晚上都会展开领域,尝试延长维持时间。四小时,四小时十分,四小时二十分……进步缓慢,但确实在进步。
代价是白天越来越明显的疲惫和黑眼圈。她的反应速度下降,咒力控制精度降低,甚至连食欲都受到了影响。
家入硝子最先注意到了异常。
作为高专唯一的医师,家入硝子对“异常状态”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第三次在医务室门口“偶遇”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拉普兰德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进来。”家入硝子叫住准备绕路走的拉普兰德,语气不容拒绝。
拉普兰德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还是走进了医务室。
家入硝子让她躺在检查床上,双手结印,反转术式的柔和绿光笼罩了拉普兰德全身。
“精神力严重透支,睡眠质量极差,咒力循环紊乱,身体处于慢性疲劳状态。”家入硝子一边检查一边说,语气平静,但拉普兰德能听出其中的不赞同,“你在做什么,拉普兰德?自杀式训练?”
“只是……一点特殊的修炼。”拉普兰德含糊其辞。
“修炼到快把自己炼废了?”家入硝子收回手,绿光消散,“反转术式可以修复肉体损伤,但对精神层面的透支效果有限。再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
“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没数。”家入硝子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我见过太多‘心里有数’最后把自己玩死的人了。拉普兰德,你很特别,你的力量也很特别——但特别不等于无敌。人的灵魂是有极限的,超过了那个极限,再强大的肉体也没用。”
拉普兰德坐起身,没有说话。
家入硝子看着她,看着这个倔强到近乎偏执的少女,最终,叹了口气。
“从今天起,每天晚上我来给你做精神稳定治疗。至少能让你睡个好觉,恢复得快一点。”
“不需要——”
“这是医嘱。”家入硝子打断她,“要么接受治疗,要么我告诉五条悟,让他强制你停止训练。你选哪个?”
拉普兰德沉默了。她知道家入硝子是认真的,而且她也确实需要帮助——这几天的训练效果越来越差,因为休息不足,精神力恢复速度跟不上消耗速度。
“……麻烦你了。”最终,她低声说。
当天晚上,家入硝子带着医疗箱来到了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的宿舍。看到房间里那层极淡的领域光晕时,她挑了挑眉,但没说什么。
她让拉普兰德躺下,双手结印,一种比反转术式更柔和、更专注于精神层面的治疗术式施展开来。淡绿色的光芒像雾气一样弥漫,渗入拉普兰德的身体,抚平精神上的疲惫与创伤。
拉普兰德能感觉到,那些持续不断的刺痛感和沉重感在缓缓消退。她的意识变得清晰,思维变得顺畅,连带着维持领域展开的压力都减轻了不少。
“这个术式不能多用,会产生依赖。”家入硝子一边维持术式一边说,“每周最多三次。其他时间,你必须学会自己调整。”
治疗持续了半小时。结束后,拉普兰德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睡吧。”家入硝子收拾好东西,“领域可以继续维持,但强度再降低一点。你现在是在透支未来换现在的进步,不划算。”
她离开后,德克萨斯关上门,看向拉普兰德。
“感觉如何?”
“好多了。”拉普兰德诚实地说,“家入医生……很厉害。”
“她是咒术界最好的医师。”德克萨斯说,“听她的建议,不会错。”
拉普兰德点点头,躺回床上。这次,她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平稳而深沉。
德克萨斯没有立刻睡。她坐在椅子上,思考着家入硝子的介入意味着什么。
高专的教师们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拉普兰德的异常,并且开始介入。这是好事,说明他们在意拉普兰德的安危;但也是坏事,说明拉普兰德的训练方式已经危险到了必须被关注的程度。
她看向窗外。夜色深沉,星月无光。
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和拉普兰德一起面对。
这是她们选择的路。
也是她们,必须走下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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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的深夜。
拉普兰德躺在床上,领域展开已经持续了五个小时。这是新的纪录,在家入硝子的治疗帮助下,她的精神力恢复速度明显提升,维持时间也稳步增长。
她的意识很清醒,甚至比白天时还要清醒。在领域展开的状态下,她对自身咒力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对黑闪叠加时间的“流动”也有了更清晰的理解。
她能感觉到,那个无形的“计时器”在领域里走得飞快。五个小时的领域维持,相当于外界七到八个小时的高强度战斗累积。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有一个月,她就能达到“瞬间满增幅”的目标。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领域内部,来自那三个“帝国将士”存在的位置。
一直以来,那三个将士都处于一种沉寂的、待命的状态。她可以随时召唤他们,但如果不召唤,他们就如同沉睡在领域的“深处”,不消耗额外力量,也不产生任何影响。
但此刻,她感觉到其中一名将士的“存在”微微波动了一下。
很轻微,很短暂,就像沉睡的人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拉普兰德集中注意力,将感知投向那个方向。
然后,她“听”到了。
不是声音,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更直接的信息传递,像心灵感应,但更古老、更原始。
那是一个词,一个名字,或者说,一个称号。
——“头狼”。
传递这个信息的,是三名将士中最中间的那个,也是气息最强、盔甲最完整、姿态最挺拔的那个。
拉普兰德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不是她第一次接触这种形式的信息传递。在叙拉古,在某些古老的仪式上,她见过类似的东西——血脉的共鸣,灵魂的低语,过往的回响。
但这是第一次,她的领域,她召唤出来的“东西”,主动向她传递信息。
她尝试回应。
没有语言,只是将意念凝聚,投向那个将士:“你在叫我?”
沉默。
就在拉普兰德以为刚才只是错觉时,第二个信息传来了。
这次不是一个词,而是一幅模糊的画面,一段破碎的记忆:
——尸山血海,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无数身穿古老盔甲的将士倒在血泊中,他们的武器折断,盔甲破碎,但至死都保持着战斗的姿态。
画面中央,一个高大的身影拄剑而立。他的盔甲已经残破不堪,露出下面累累的伤痕,但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永远不会倒塌的山岳。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有什么巨大的、不可名状的东西正在降临。
然后,画面戛然而止。
第三个信息传来,依然是那个词:
——“头狼”。
但这一次,语气不同了。不再是单纯的称呼,而是呼唤,是期盼,是……效忠的誓言。
拉普兰德睁开眼睛,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异的光。
她能感觉到,自己和那三个将士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更加深入了。那不再仅仅是“召唤者与被召唤者”的关系,而是某种更本质的、血脉相连般的羁绊。
她能感觉到他们的意志——冰冷、坚定、忠诚,但也充满遗憾,充满不甘,充满对未能完成的使命的执念。
他们效忠于某个逝去的帝国,效忠于某个逝去的君王。
而现在,他们效忠于她。
因为她是“头狼”,是能在绝境中带领族群杀出生路的领袖,是能承载他们遗志、完成他们未竟使命的继承者。
拉普兰德笑了,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她终于明白,这个领域进化的真正意义。
这不仅仅是一种战斗能力的提升。
这是一份传承,一份责任,一份……必须背负的过去。
她坐起身,看向窗外。
夜色依旧深沉。
但她的眼中,已经燃起了新的火焰。
“帝国……的将士们。”她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我会带你们,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无论那尽头是什么。”
“我都会带你们,亲眼见证。”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