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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过往如月光 > 叙拉古人(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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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发布的那天,是个阴沉的星期五。

天空从清晨起就堆满了铅灰色的云层,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高专内部的气氛比天气更加凝重——所有教师和二级以上的咒术师都被紧急召集到会议室,就连平时神出鬼没的五条悟也难得地准时出席了。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坐在会议室角落的位置。她们不是正式教师,但作为特级咒术师,这种级别的会议有资格参加。

夜蛾正道站在会议桌前,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身后的投影屏幕上,显示着一份简短的公告截图,落款处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夏油杰。

“致咒术界全体同僚及普通人:

余将于十二月二十四日午夜,于东京涩谷区,发动‘百鬼夜行’。

届时,数千咒灵将席卷街道,血洗人间。

目的有二:

一、屠尽非术师,创造唯有咒术师存活之新世界。

二、待届时揭晓。

——夏油杰 敬上”

公告到此为止,第二项目的具体内容被隐去了,显然高层在传达时做了处理。但光是第一项,就足以让会议室里的空气冻结。

“十二月二十四日,也就是四周后。”夜蛾正道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夏油杰宣称将释放数千咒灵袭击涩谷,以目前的情报估算,其中特级咒灵的数量可能达到两位数,一级及以下不计其数。”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涩谷——东京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平日人流量超过百万。如果在那种地方爆发大规模咒灵袭击,造成的伤亡将是灾难性的,甚至可能彻底颠覆咒术界与非术师世界之间脆弱的平衡。

“为什么是涩谷?”一个一级咒术师忍不住问,“那里有大型的‘帐’覆盖,而且人流量太大,一旦出事根本来不及疏散……”

“这正是他的目的。”五条悟忽然开口。他今天难得地摘掉了墨镜,那双苍蓝色的“六眼”暴露在空气中,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制造最大规模的混乱,制造最多的死亡,制造最深的恐惧——然后,用这些负面情绪作为‘养料’,完成他的某个‘仪式’。”

“仪式?”德克萨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五条悟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夏油杰的目标从来不只是杀人。他想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单纯的屠杀是不够的。他需要某种……更根本的东西。”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都听懂了潜台词——夏油杰要做的事情,恐怕比公告上写的更加疯狂,更加不可挽回。

“高层已经做出裁决。”夜蛾正道继续说,声音沉重如铁,“判处夏油杰死刑,立即执行。执行者——”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最终落在角落里的一个身影上。

乙骨忧太坐在那里,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布料,指节发白。他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个决定,但当夜蛾正道真正宣布时,他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乙骨忧太。”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黑发少年。他看起来很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让他显得更加憔悴。就是这样一个人,被赋予了处决前特级咒术师、如今最危险诅咒师的任务。

“为什么是他?”有人忍不住质疑,“他才刚入学不到一个月,实战经验……”

“因为里香。”五条悟替夜蛾正道回答了这个问题,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预报,“乙骨忧太的特级评定,不是因为他本人有多强,而是因为他所束缚的特级过怨咒灵——祈本里香。理论上,里香的实力甚至在我之上。要对付夏油杰和他麾下的咒灵大军,我们需要这样的‘王牌’。”

乙骨忧太的头更低了。他能感觉到所有人投来的目光——期待、质疑、同情、甚至隐约的恐惧。他们看的不是他,是里香,是他体内的那个怪物。

“但是……”一个女性咒术师犹豫着说,“乙骨同学的精神状态……让他去执行这种任务,是不是太……”

“这是高层的决定。”夜蛾正道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只能执行。从现在开始,全员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休假取消,所有任务优先级重新评估。我们的首要目标是阻止百鬼夜行,保护涩谷的普通民众,其次才是……处决夏油杰。”

会议又持续了一个小时,讨论作战部署、人员分配、后勤支援等一系列繁琐但必要的事项。拉普兰德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血色的眼眸在会议室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散会后,人群陆续离开。五条悟被几个辅助监督围着,正在讨论结界部署的细节。乙骨忧太第一个冲出会议室,像是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走在最后。当她们走出会议室时,发现乙骨忧太并没有走远,而是靠在走廊的墙上,仰着头,闭着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喂。”拉普兰德走过去,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乙骨忧太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她们,稍微放松了一些,但眼神依然慌乱:“拉普兰德同学,德克萨斯同学……”

“怕了?”拉普兰德直截了当地问。

乙骨忧太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诚实地点了点头:“嗯。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夏油杰是五条老师的挚友,是曾经的特级咒术师,他……”

“他很强。”拉普兰德替他说完了,“所以呢?”

乙骨忧太愣住了:“所以……所以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

“能不能赢?能不能杀了他?能不能在杀了人之后还保持清醒?”拉普兰德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每一个都像刀子一样锋利,“我告诉你答案: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战斗这种事情,在真正动手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

她走近一步,血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乙骨忧太:“但有一件事我很确定——如果你现在就觉得自己会输,那你一定会输。恐惧可以理解,犹豫就是找死。”

乙骨忧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你说得对。但是……我不想杀人。即使是夏油杰那样的人,我也……”

“那你就去死吧。”拉普兰德毫不留情地说,“死在涩谷的街道上,死在咒灵的围攻下,或者死在夏油杰手里。这样你就不用杀人了,多好。”

“拉普兰德。”德克萨斯轻声制止,但语气里并没有真正的责备。

乙骨忧太的脸色变得苍白。拉普兰德的话很残酷,但残酷得真实。这就是咒术界的现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中间选项,没有皆大欢喜的结局。

“我……我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虽然依旧动摇,但多了一丝决心,“我会尽力的。为了保护涩谷的人们,为了……不让里香再伤害无辜的人。”

拉普兰德看了他几秒,忽然笑了。不是那种嘲讽的笑,而是带着几分欣赏的笑。

“这才像点样子。”她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少年踉跄了一下,“记住,战斗的时候不要想太多。想得越多,死得越快。让你的身体去判断,让你的本能去决定。至于道德、伦理、对错……等活下来再慢慢想也不迟。”

说完,她转身走向走廊的另一端。德克萨斯对乙骨忧太微微点头,跟了上去。

走出教学楼时,外面开始下起小雨。细密的雨丝在空中交织成灰色的帷幕,将高专的建筑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你对他挺上心的。”德克萨斯说,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遮住两人。

“有吗?”拉普兰德耸肩,“只是看不惯他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在这个世界上,软弱的人死得最快。如果他要死,至少得死得像个战士,而不是像只待宰的羔羊。”

德克萨斯没有说话。她知道拉普兰德说的是真心话——在她看来,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其燃烧的强度。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轰轰烈烈地战死。

两人在雨中慢慢走着,朝着宿舍区的方向。雨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四周后。”德克萨斯忽然说,“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拉普兰德歪了歪头,“当然是去涩谷。这种规模的大战,怎么能错过。”

“会很危险。”

“危险才有趣。”拉普兰德咧嘴笑了,“而且,我这段时间的‘训练’,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吗?”

德克萨斯侧头看着她。雨幕中,拉普兰德的脸有些模糊,但那双血色的眼眸却异常明亮,像是黑暗中燃烧的火焰。

她已经坚持了多久了?每天晚上展开领域,从最初的四个小时,到现在的整夜维持。家入硝子的治疗每周三次,帮助她恢复透支的精神力,但更多的负担还是靠她自己硬扛下来。

德克萨斯清楚地记得每一个夜晚——拉普兰德躺在床上,眉头紧锁,汗湿额发,身体因为精神上的痛苦而微微颤抖。但她从来没有喊过停,从来没有说过放弃。就像她说的,这是她选择的路,哪怕跪着也要走完。

而成果,是恐怖的。

就在昨天,拉普兰德告诉她,领域时间累计已经达到了一千一百四十八分钟。也就是说,她的每一次黑闪,都加持了百分之——一千一百四十八的攻击。

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常识的范畴。百分之三十九的黑闪增幅就足以撕裂空间,百分之百的黑闪被认为是理论上的极限——而现在,是百分之——千一百四十八。

德克萨斯不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她只知道,如果拉普兰德现在全力出手,恐怕整个训练场、甚至半个高专,都会在瞬间化为齑粉。

“你在想什么?”拉普兰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想你的黑闪。”德克萨斯如实说,“百分之——千一百四十八……那已经不是咒术的范畴了。那是某种……更接近‘规则’层面的东西。”

拉普兰德笑了,笑容里带着某种危险的美感:“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一点——现在的我,有资格和五条老师真正打一场了。”

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德克萨斯,血色的眼眸在雨幕中闪闪发光:“今晚,我要去找他。再打一场。这次,我会赢。”

德克萨斯看着她,看了很久。雨滴从伞沿滑落,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小心。”最终,她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当然。”拉普兰德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我可是很珍惜这条命的。”

---

当晚,高专后山的特别训练场。

这里是专门为特级咒术师准备的场地,周围布置了七层叠加的防御结界,每一层都足以抵挡一级咒灵的全力攻击。场地本身由特制的咒力吸收材料铺设,能够最大限度地吸收战斗余波,防止对周围环境造成破坏。

即便如此,五条悟还是额外展开了一个简易的“帐”——不是用来隔绝内外,而是用来吸收声音和能量波动。他不希望这场战斗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拉普兰德站在场地中央,活动着四肢。她没有穿高专的制服,而是换上了一套更适合战斗的黑色紧身衣,外面套着一件深红色的夹克,下摆只到大腿中部。白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线条分明的锁骨。

五条悟站在她对面的二十米外,依旧是那副悠闲的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白色头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他今天戴回了那副小圆墨镜,遮住了那双过于特殊的“六眼”。

“所以,这就是你特训的成果?”五条悟微笑着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晚餐,“一千一百四十八分钟?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不只是听起来。”拉普兰德舔了舔嘴唇,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燃烧,“老师,这次我不会留手了。你最好也认真一点——不然可能会死的。”

“哇哦,好可怕~”五条悟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但笑容没有丝毫动摇,“不过拉普兰德同学,你要知道,力量的增长不是简单的加减法。百分之——千一百四十八的黑闪听起来很吓人,但如果控制不住,先伤到的可能是你自己哦。”

“那就不劳老师费心了。”拉普兰德缓缓俯身,做出起手式,“我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我自己最清楚。”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消失了。

不是高速移动产生的残影,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在五条悟的“六眼”感知中,她的存在完全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咒力波动降低到近乎为零。

“哦?”五条悟挑了挑眉,“气息遮断?不对,这是……”

他的直觉在千分之一秒内发出警报。没有思考的时间,身体已经本能地向左侧闪避——

暗红色的光芒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爆发。

不是攻击,而是某种更加诡异的东西——空间的“褶皱”。那片区域的光线扭曲了,空气被压缩到极致然后瞬间释放,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咆哮般的声响。

五条悟出现在十米外的空中,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击如果打中,即使是他的“无限”也可能被短暂地撕裂。

“黑闪·空痕。”拉普兰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个她在同时说话,“压缩空间,然后释放。不需要直接命中,只要在范围内,就会被扭曲的空间撕碎。”

“有意思。”五条悟笑了,真正的、兴奋的笑容,“这才是我想看到的。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极限!”

他抬手,食指指向声音传来的一个方向。

“术式顺转·苍。”

压缩到极致的引力球呼啸而出,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但就在“苍”即将命中目标时,那个方向的拉普兰德身影如泡沫般消散了。

是幻影?不,是速度太快留下的残像。

真正的攻击来自头顶。

拉普兰德从天而降,右手握拳,暗红色的咒力如同实质般缠绕在手臂上,所过之处,空间都开始颤抖、龟裂。

“黑闪·坠星。”

五条悟抬头,没有躲避,而是抬起了左手。

“术式反转·赫。”

排斥力场与下坠的拳头碰撞在一起。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然后,恐怖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爆发开来。训练场的地面层层碎裂,特制的咒力吸收材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五条悟布下的七层结界,在第一波冲击下就碎裂了三层。

拉普兰德被反震力弹回空中,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她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五条悟站在原地,脚下的地面已经凹陷成一个直径五米的浅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套的指尖部分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不错。”他评价道,语气里带着真实的赞赏,“刚才那一击,已经超过了大多数特级咒灵的全力一击。而且你的控制很精准,力量全部集中在一点,没有浪费。”

“这才刚开始呢,老师。”拉普兰德站直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展开了领域。

暗红色的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训练场。这一次不再是悄无声息的展开,而是带着某种古老、苍凉、铁血的意志。“血斗演武场”的基础规则开始生效,压制复杂术式,强化近身搏杀。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三个高大、沉默、身披古老盔甲的身影,在拉普兰德身后缓缓凝聚成形。

帝国将士。

他们出现得无声无息,就像一直站在那里,只是从阴影中走到了光线下。他们的盔甲在领域的光晕中反射着暗沉的光芒,眼部位置闪烁着两点冰冷的红色。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纯粹的、作为“兵器”的存在感。

五条悟的墨镜滑下鼻梁,露出一双完全睁开的苍蓝色眼睛。那双传说中的“六眼”此刻正以最大功率运转,分析着这三个突然出现的存在。

“能量体……但不是咒灵。也不是式神。这是……某种‘概念’的具现化?”他低声自语,语气里充满了兴趣,“拉普兰德同学,你总是能给我惊喜啊。”

“惊喜还在后面。”拉普兰德说,同时心念一动。

三名将士动了。

他们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精准、高效、配合无间。一人持长戟正面突进,一人握重剑侧面迂回,最后一人拉开长弓,暗红色的能量箭矢在弦上凝聚。

没有语言交流,没有眼神示意,但他们就像同一个大脑控制的三具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地配合着另外两人。

五条悟第一次主动移动了。

他的身影在长戟刺来的瞬间消失,出现在持弓将士的身后。但就在他准备出手时,重剑已经横扫而至,逼得他不得不再次瞬移。

“配合不错。”他评价道,语气轻松,但动作明显比之前认真了许多。

拉普兰德没有加入围攻。她站在场边,闭着眼睛,全力维持着领域的展开和三名将士的存在。她能感觉到,这三名将士的战斗力远超她的预期——他们的战斗技艺是千锤百炼的战场杀伐术,每一个动作都为了最大效率地杀死敌人。而且他们不知疲倦,不畏死亡,可以执行任何命令而不问原因。

完美的兵器。

五条悟在三人围攻下游刃有余地闪避着。他的“无限”让所有攻击在接触到他之前就被无限减速,根本无法真正触及他的身体。但他也没有反击,只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三名将士的战斗方式。

“很古老的战法。”他一边闪避一边说,“不是日本的东西,也不是现代的格斗术。这是……军阵?古罗马?不对,更古老一些……”

拉普兰德睁开眼睛,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讶。五条悟的观察力果然可怕,仅仅几十秒的交手,就看出了这么多东西。

“老师,热身该结束了吧?”她说。

“也是。”五条悟笑了,“那就认真一点。”

他的身影忽然停滞在原地。

不是真正的停滞,而是速度太快留下的残像。真正的五条悟已经出现在持戟将士的身前,右手食指轻轻点向对方的胸口。

“虚式·茈。”

压缩到极致的咒力在指尖凝聚,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这一击如果命中,即使是能量体的将士也会被彻底抹消。

但拉普兰德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猛地握拳。

“黑闪·时锁。”

时间,停止了。

不,不是真正的时间停止,而是某种更加诡异的现象——以五条悟为中心,周围三米的空间凝固了。光线静止,尘埃悬浮,就连咒力的流动也变得粘稠、缓慢。

五条悟的动作被强行减速了千分之一秒。

就是这千分之一秒,三名将士的攻击同时到达。

长戟刺向咽喉,重剑斩向腰腹,能量箭矢射向后心。三个方向,三个致命点,配合得天衣无缝。

五条悟的“六眼”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判断。他放弃了攻击,身体以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扭曲,避开了最致命的三处攻击,但长戟还是擦过了他的左肩,带起一蓬血花。

他出现在三十米外的空中,左肩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反转术式的作用。但他的表情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轻松,而是变得凝重、认真。

“时间操作?”他看着拉普兰德,“不对,是空间的‘粘滞化’。你在那片区域叠加了超过一千层的空间褶皱,让任何进入其中的东西都像陷入泥沼……天才的想法。”

“多谢夸奖。”拉普兰德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丝。刚才那一下对她的消耗也不小,强行操纵空间到那种程度,即使是现在的她也有些吃力。

但她还能继续。

“老师,下一招,我会用全力。”她说,声音在领域中回荡,“如果你还是这种态度,真的会死的。”

五条悟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决意,看着她身后三名静默的将士,看着她体内那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汹涌的咒力。

然后,他笑了。

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而是战士遇到对手时兴奋的、纯粹的笑。

“好。”他说,摘下了墨镜,那双苍蓝色的“六眼”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闪烁着如同星空般深邃的光芒,“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一千一百四十八分钟,到底能爆发出什么样的力量。”

他也展开了领域。

“无量空处。”

纯白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出,与拉普兰德的暗红色领域碰撞、挤压、对抗。两个领域在争夺这片空间的控制权,交界处发出刺耳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声响。

拉普兰德感觉到恐怖的信息流开始涌入大脑。五条悟的领域“无量空处”会将对手拖入无限的信息地狱,剥夺思考能力,最终让对手的意识崩溃。

但她早有准备。

“血斗演武场”的基础规则——压制复杂术式——开始全力运转。这不是要完全抵消“无量空处”的效果,那不可能。但至少,可以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几秒钟。

几秒钟,足够了。

拉普兰德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这一千一百四十八分钟累积的所有力量,全部释放。

暗红色的咒力从她体内喷涌而出,不是攻击,而是某种更加根本的东西——领域的“深化”。她的“血斗演武场”开始发生变化,暗红色的光晕变得更加深沉,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战意,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苍凉的气息。

她听到了声音。

不是现实中存在的声音,而是来自领域深处、来自那三名将士、来自她血脉中的回响。

那是战鼓,是号角,是千万人齐声的呐喊,是铁蹄踏过大地的轰鸣,是刀剑碰撞的火花,是将士赴死的誓言。

帝国的记忆,在她领域中苏醒。

三名将士的身体变得更加凝实,他们的盔甲上浮现出古老的纹章,他们的武器上燃起了暗红色的火焰。他们单膝跪地,向拉普兰德低下头颅。

然后,他们融入了领域。

不是消失,而是成为了领域的一部分。他们的意志、他们的技艺、他们的战魂,全部与拉普兰德的力量融为一体。

拉普兰德睁开眼睛。

她的瞳孔不再是单纯的血红色,而是变成了某种更加复杂的颜色——暗红的底色上,流动着金色的纹路,如同古老的符文,又如同燃烧的火焰。

她抬起手,没有握拳,只是轻轻向前一挥。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空间的“死亡”。

以她的手为起点,前方的一切开始无声地消解、崩溃、化为最基础的粒子。地面、空气、光线、甚至五条悟领域的光芒,都在那一挥之下瓦解。

这不是破坏,而是“抹消”。是将存在本身从概念层面移除。

五条悟的“六眼”疯狂运转,分析着这超越常识的现象。他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不是防御,不是躲避,而是……

他也挥出了一拳。

“虚式·茈·全功率。”

浓缩到极致的咒力球与那片“死亡空间”碰撞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两个领域同时破碎。训练场周围的所有结界在千分之一秒内全部瓦解。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揉捏般扭曲、隆起、碎裂。远处的树林成片倒下,山体开始滑坡。

家入硝子正在医务室里整理器械,忽然感觉到大地震动,紧接着是恐怖的咒力冲击波从后山传来。她冲到窗前,看到后山的方向升起了一道暗红与纯白交织的光柱,直冲云霄。

“那两个疯子……”她低声咒骂,抓起医疗箱就冲了出去。

德克萨斯站在宿舍的阳台上,远远看着那道光柱。她的表情很平静,但握在栏杆上的手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她能感觉到,那是拉普兰德的力量。百分之——千一百四十八的黑闪,加上领域最深层的觉醒,加上那三名帝国将士的融合……

还有五条悟的全力应对。

这两个人的碰撞,已经超出了“切磋”的范畴。那是两个站在力量巅峰的存在,在试探彼此的极限,在验证自己的道路。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冲过去没有意义,反而可能干扰拉普兰德。她能做的只有相信——相信拉普兰德能控制住那股力量,相信她能活着回来。

光柱持续了大约十秒,然后缓缓消散。

后山陷入了死寂。

---

训练场已经不复存在。

原本平整的场地现在变成了一个直径超过两百米、深达三十米的巨坑。坑底覆盖着一层光滑的、如同玻璃般的物质,那是高温高压瞬间熔化的土壤重新凝固后的产物。

巨坑中央,两个人影相对而立。

拉普兰德单膝跪地,右手撑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衣服破碎了大半,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就像即将破碎的瓷器。血从她的嘴角、眼角、耳朵里不断流出,在她的身下汇聚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液体。

但她还活着,眼睛还睁着,血色的瞳孔中燃烧着胜利的光芒。

五条悟站在她对面五米外,看起来要好一些——至少衣服还算完整。但他的脸色异常苍白,那双总是充满自信的苍蓝色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惊”的情绪。

他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袖管空荡荡的——不是断了,而是从手肘以下的部分,消失了。

不是被切断,不是被炸碎,而是从存在层面被“抹消”了。即使是反转术式,也无法再生出不存在的东西。

“我输了。”五条悟说,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里没有不甘,只有纯粹的惊叹,“虽然只是平手,但在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中,我确实输了一招。”

拉普兰德抬起头,咧嘴笑了,血从牙齿间渗出:“老师……你果然……很强……”

话没说完,她咳出一大口血,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倒下。

五条悟用仅存的右手结印,反转术式的绿光笼罩了拉普兰德。但这一次,治疗效果很有限——她的伤不只是肉体的,更是精神层面、灵魂层面的透支。那一击耗尽的不仅是咒力,更是她的本源。

“别乱动。”五条悟说,走到她身边蹲下,“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那一招……以后不要再用了。至少在你完全掌握之前,不要再用了。”

拉普兰德想说什么,但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某个东西正在碎裂,那是维持她存在的某种“核心”。刚才那一击,她透支了太多不该透支的东西。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快速接近。

家入硝子冲进巨坑,看到两人的惨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们两个……真要把自己玩死才甘心吗?!”

她跪在拉普兰德身边,双手结印,更加精密的治疗术式展开。这一次不是单纯的反转术式,而是结合了精神稳定、灵魂修复、生命力补充的复合治疗。

德克萨斯也来了。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拉普兰德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将自己的咒力源源不断地输入。

五条悟站起身,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管,苦笑了一下:“这下可麻烦了。要怎么跟学生们解释呢……”

“你就说是自己玩脱了。”家入硝子头也不回地说,语气冰冷,“反正也差不多。”

治疗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当拉普兰德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她陷入了深度昏迷,呼吸微弱但平稳。家入硝子给她注射了强效镇静剂,确保她至少能睡上一天一夜。

“带她回去。”家入硝子对德克萨斯说,“二十四小时内不要让她使用任何咒力。我会每天过去检查。”

德克萨斯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拉普兰德抱起来——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的她。

五条悟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忽然说:“德克萨斯同学。”

德克萨斯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看好她。”五条悟的声音很严肃,“她的力量已经超出了‘安全’的范畴。刚才那一击如果失控,整个东京都可能被从地图上抹去。这不是玩笑。”

德克萨斯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知道。我会的。”

她抱着拉普兰德离开了。

五条悟站在原地,看着初升的朝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他抬起仅存的右手,轻轻抚摸左臂的断口。

“百分之——千一百四十八……”他低声自语,“不,那已经不是黑闪了。那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东西。帝国……将士……拉普兰德,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带来的,又会是什么呢……”

风吹过巨坑,扬起细小的尘埃。昨夜的战斗痕迹正在缓缓消散,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四周后,涩谷,百鬼夜行。

到那时,拉普兰德和她那恐怖的力量,将会在战场上掀起怎样的风暴?

五条悟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一点——咒术界的平衡,恐怕要被彻底打破了。

而打破平衡的人,此刻正沉睡在德克萨斯的怀里,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仿佛刚刚做了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