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没有带来平静。
涩谷的废墟在晨光中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倒塌的建筑,龟裂的街道,随处可见的咒灵残骸和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咒力残留的腥甜气息,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零星战斗声和求救声。
帝国将士们已经在德克萨斯的指挥下,开始清理战场、救助伤员、建立临时防线。这支异世界的军队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纪律性,他们分工明确,行动迅速,不到一个小时就将原本混乱的战场整理得井井有条。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威胁还没有解除。
宿傩站在战场边缘的一栋残破大楼顶端,红色的眼睛俯瞰着下方的忙碌景象。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或者说,虎杖悠仁的身体已经完全被他接管。黑色的纹路覆盖了全身,四只虚幻的手臂在背后缓缓摆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十二根手指,六成力量。
虽然还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但已经足够让他成为这个战场上最危险的存在之一。
另一个危险的存在,此刻正躺在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
拉普兰德昏迷不醒。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德克萨斯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银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仿佛只要稍一松懈,她就会消失。
家入硝子刚刚完成检查,脸色异常凝重。
“灵魂损伤加重了。”她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刚才喝退‘大崩坏’投影的那一下,消耗的不是咒力,而是她的‘本源’。就像燃烧灵魂来换取力量——虽然暂时挡住了灾难,但她的灵魂……已经千疮百孔了。”
“能恢复吗?”德克萨斯问,声音平静,但握着拉普兰德的手微微颤抖。
“不知道。”家入硝子摇头,“灵魂层面的损伤,反转术式效果有限。而且她这种伤……已经超出了常规治疗的范畴。就像一座地基被挖空的建筑,再怎么修补外墙,内部也已经……”
她没有说下去,但德克萨斯明白了。
拉普兰德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就算醒过来,也可能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七海建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的眼镜已经换了一副新的,但脸上的疲惫和伤痕依然清晰可见。
“德克萨斯同学。”他的声音沙哑,“我们需要谈谈接下来的安排。宿傩还在外面,虽然暂时没有动作,但随时可能再次发难。还有那些被俘虏的诅咒师和咒灵……”
“杀了。”德克萨斯打断了他,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所有俘虏,全部处决。”
七海愣了一下:“全部?”
“全部。”德克萨斯重复道,银灰色的眼眸转向七海,“他们是敌人,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留着他们,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但是……”七海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德克萨斯的眼神时,他把话咽了回去。
那不是人类的眼神。
那是属于“剑”的眼神——冰冷,锐利,只为了杀戮而存在。
“我知道了。”七海最终说,“那么宿傩呢?他……”
“我会处理。”德克萨斯站起身,轻轻放下拉普兰德的手,“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人打扰她。”
她走出帐篷,银灰色的短发在晨风中微微飘动。帝国将士们看到她出来,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向她行礼——不是对并肩王的礼节,而是对“统帅”的敬意。
德克萨斯没有回应。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大楼顶端的那个红色身影上。
宿傩也在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挑衅,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杀意。
德克萨斯知道,这场战斗不可避免。宿傩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拉普兰德昏迷,五条悟被封印,他是这个战场上唯一的“最强”。他一定会趁这个机会,除掉所有潜在的威胁,然后……
然后做什么?
征服这个世界?屠杀所有人类?还是别的什么?
德克萨斯不知道,也不在乎。
她只知道一点——
如果宿傩敢动拉普兰德,她会杀了他。
不惜一切代价。
她正要迈步,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等一下。”
伏黑惠从人群中走出。这个黑发少年浑身是伤,衣服破烂不堪,但眼神依旧坚定。他走到德克萨斯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德克萨斯前辈,请让我去对付宿傩。”
“你?”德克萨斯看了他一眼,“送死吗?”
“不是送死。”伏黑惠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决绝的光芒,“我有办法……至少可以拖延时间,等到拉普兰德前辈醒来,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同归于尽。”伏黑惠平静地说,“我体内有‘那个’——十种影法术的终极式神,魔虚罗。如果完全解放的话,即使是宿傩,也要付出代价。”
德克萨斯沉默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这个少年说的是真的。他体内确实沉睡着某种强大的东西,某种足以威胁到特级存在的力量。
但那代价,恐怕就是他的生命。
“为什么?”她问,“为了虎杖?还是为了所谓的‘正义’?”
“为了结束这一切。”伏黑惠说,“宿傩必须被祓除。而如果我的命能换来这个结果……值得。”
德克萨斯看了他很久。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去吧。”
伏黑惠再次鞠躬,然后转身,朝着宿傩所在的方向走去。
德克萨斯没有跟上去。她回到帐篷里,重新坐在拉普兰德身边,握住她的手。
“听到了吗?”她轻声说,“又一个想送死的人。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
拉普兰德没有回应。
帐篷外,战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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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傩看着向他走来的黑发少年,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趣。
“哦?十种影法术的小鬼?”他咧嘴笑了,“怎么,想来给同伴报仇?还是说……你体内那个东西,终于按捺不住了?”
伏黑惠没有回答。他双手结印,黑色的影子从脚下蔓延开来,如同活物般蠕动、扩张。
“领域展开——”
“没用的。”宿傩打断了他,摆了摆手,“你的领域,在我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要打的话,就直接点——把你体内那个东西叫出来。”
伏黑惠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宿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如你所愿。”
他咬破手指,鲜血滴落在影子上。黑色的影子瞬间沸腾起来,如同烧开的沥青般翻滚、膨胀。地面开始震动,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不祥的、古老而恐怖的气息。
宿傩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影子的深处苏醒。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
身高超过十米,全身覆盖着黑色的甲壳,四肢粗壮如柱,背后生着六对扭曲的翅膀。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大嘴巴,以及额头上一个缓缓转动的、如同日晷般的圆盘。
魔虚罗。
十种影法术的终极式神,拥有“适应万物”能力的怪物。
它出现的瞬间,整个战场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帝国将士们本能地后退,即使是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也能感觉到这个存在的危险性。
宿傩看着魔虚罗,红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认真”的情绪。
“有意思……”他喃喃道,“这就是十种影法术的终极?确实……有点意思。”
魔虚罗没有眼睛,但它“看”向了宿傩。额头上的圆盘开始转动,发出齿轮摩擦的沉闷声响。
然后,它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前摇,巨大的身躯以与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冲向宿傩,一拳轰出。
空气被压缩成实质,发出音爆的轰鸣。这一拳的力量足以摧毁一栋大楼,即使是特级咒灵,正面挨上也会粉身碎骨。
但宿傩只是轻轻抬手。
“解。”
无形的斩击划过空气,精准地斩在魔虚罗的手臂上。黑色的甲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但——没有被斩断。
宿傩挑了挑眉。
魔虚罗手臂上的甲壳,在接触到斩击的瞬间,已经开始“适应”。甲壳的结构在微观层面发生改变,变得更加坚硬,更加抗切割。虽然这一击还是留下了深深的伤痕,但远不足以斩断手臂。
“适应万物吗?”宿傩笑了,“好,那就让我看看,你能适应到什么程度。”
他抬手,四只虚幻的手臂同时结印。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黑色的领域瞬间扩张,将魔虚罗和伏黑惠笼罩在内。领域内部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神社厨房般的空间,无数刀剑悬挂在空中,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这是宿傩的领域,是“解”和“捌”的源头。在这个领域内,所有的斩击都会被无限强化,直到将目标彻底切碎为止。
但魔虚罗没有退缩。
它额头上的圆盘疯狂转动,发出急促的“咔哒”声。黑色的甲壳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快速适应着领域内的规则。
第一波斩击落下。
数百道无形的斩击同时斩在魔虚罗身上,甲壳破碎,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魔虚罗发出无声的咆哮,身体剧烈颤抖,但依旧站立着。
然后,第二波斩击。
第三波。
第四波。
每一波斩击都比上一波更强,更密集,更致命。魔虚罗的身体被切得支离破碎,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在领域内形成一滩滩粘稠的血泊。
但它的圆盘一直在转动。
一直在“适应”。
第五波斩击落下时,魔虚罗身上的伤痕已经开始减少。那些破碎的甲壳正在快速再生,新生的甲壳更加坚硬,表面浮现出与宿傩斩击相似的纹路。
它在“学习”。
在学习斩击的特性,在适应领域的规则,在进化出对抗这种攻击的最佳形态。
宿傩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看着魔虚罗,看着那个在无数斩击下依然屹立不倒的怪物,红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忌惮”的情绪。
“真是……麻烦的能力。”他低声说,“如果让你完全适应了‘解’和‘捌’,说不定真的能威胁到我。”
他抬起手,四只手臂同时结印。
“那就……在你还未完全适应之前,彻底祓除你。”
黑色的咒力在掌心凝聚,形成一个微小的、却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球体。那是宿傩目前能施展的最强攻击——将“解”的概念压缩到极致,形成足以抹消一切的“终焉之斩”。
但就在他准备释放的瞬间——
一个声音响起。
“停手。”
宿傩的动作僵住了。
不是因为他想停,而是因为——他“不得不”停。
某种无形的、绝对的“规则”,强制命令他停止了动作。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拉普兰德站在那里。
她醒了。
脸色依旧苍白,呼吸依旧虚弱,但那双血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比以往更加明亮、更加疯狂的光芒。白色的长发在晨风中飘动,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赤着脚,站在废墟之中。
但她的存在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你……”宿傩眯起眼睛,“什么时候……”
“刚刚。”拉普兰德咧嘴笑了,笑容里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做了个梦,梦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她看向魔虚罗,看向那个在领域内艰难支撑的怪物,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这就是十种影法术的终极?‘适应万物’?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
宿傩的领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那些斩击在靠近她身体的瞬间就自动消散了,仿佛遇到了某种不可逾越的屏障。
“不可能……”宿傩喃喃道,“我的领域……”
“你的领域很厉害。”拉普兰德点头表示认可,“但很可惜,朕的‘铁律’优先级更高。”
她抬起手,五指张开。
“第一条:此区域内,所有领域效果减半。”
“第二条:此区域内,所有攻击强度减半。”
“第三条:此区域内,所有负面状态减半。”
三条铁律,如同三道枷锁,再次锁定了这片空间。宿傩能感觉到,自己的领域威力被强行削弱了至少一半,那些斩击虽然还能发动,但已经无法对魔虚罗造成致命伤害。
魔虚罗抓住这个机会,开始快速恢复。黑色的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圆盘的转动速度也慢了下来,显然已经适应了被削弱后的领域。
“你……”宿傩盯着拉普兰德,红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一次又一次……破坏我的战斗……”
“抱歉啊。”拉普兰德毫无诚意地说,“但朕对这个‘适应万物’的能力很感兴趣。所以……”
她看向魔虚罗,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金色的纹路。
“能把它让给朕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消失了。
不是高速移动,而是真正的“消失”——在宿傩的感知中,她的存在完全融入了周围的环境,连一丝咒力波动都没有留下。
下一秒,她出现在魔虚罗面前。
魔虚罗本能地发动攻击,巨大的拳头轰向她的面门。但拉普兰德只是轻轻抬手,就接住了这一拳。
不是硬接,而是某种更加诡异的方式——她的手掌贴在魔虚罗的拳头上,暗红色的咒力如同血管般蔓延开来,渗入魔虚罗的甲壳,渗入它的身体,渗入它的核心。
魔虚罗发出无声的咆哮,身体剧烈颤抖,试图挣脱。但它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不是被束缚,而是被“定义”了。
拉普兰德的血色眼眸直视着魔虚罗额头上那个转动的圆盘,金色的纹路在她眼中疯狂闪烁。
“朕以叙拉古皇帝萨卢佐一世之名——”
声音如同神谕,在领域内回荡。
“于此制定契约——”
暗红色的咒力化作锁链,将魔虚罗牢牢捆住。那些锁链不是实体,而是某种更加根本的东西——概念的“束缚”,规则的“强制”。
“汝之能力‘适应万物’,朕收下了。”
魔虚罗的圆盘疯狂转动,试图适应这种“强制契约”的力量。但拉普兰德的“铁律”优先级太高了,高到即使是“适应万物”的能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突破。
“作为交换——”
拉普兰德的手掌按在魔虚罗的额头上,按在那个转动的圆盘上。
“朕赐予汝新生——”
暗红色的咒力与魔虚罗体内的力量开始融合。黑色的甲壳表面浮现出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与拉普兰德眼中的金色纹路如出一辙,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魔虚罗的身体开始缩小。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
最终,它缩小到了和拉普兰德差不多的高度。甲壳变得更加精致,线条更加流畅,背后的六对翅膀收拢在身后,如同披风般垂下。额头上的圆盘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简单的日晷形状,而是一个更加复杂、更加精致的、刻满古老符文的转轮。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眼睛。
魔虚罗原本没有五官,但现在,它的面部浮现出了一双眼睛——血色的瞳孔,金色的纹路,与拉普兰德的眼睛一模一样。
它单膝跪地,向拉普兰德低下头颅。
姿态恭敬,如同最忠诚的臣子。
拉普兰德笑了。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魔虚罗——不,现在应该叫它“万化之轮”——的头。
“很好。”她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第八式神’了。”
她转身,看向宿傩。
宿傩已经解除了领域。他站在那里,四只手臂缓缓摆动,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拉普兰德和跪在她身后的万化之轮,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忌惮,兴奋,还有一丝……狂热。
“你……”他嘶哑地说,“调伏了魔虚罗?”
“调伏?”拉普兰德歪了歪头,“不,朕没有调伏它。朕是……‘征服’了它。”
她抬起手,万化之轮站起身,静静站在她身后。额头的转轮缓缓转动,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咔哒”声。
“现在,它的能力是朕的了。”拉普兰德咧嘴笑了,“‘适应万物’?不,从现在开始,是‘适应并学习万物’。只要给朕足够的时间,朕可以适应一切攻击,甚至可以……学习那些攻击。”
宿傩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笑了。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最后变成了响彻战场的狂笑。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他张开四只手臂,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这才配得上‘诅咒之王’的复活!这才配得上我等待千年的归来!”
他看向拉普兰德,红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战意。
“那么,异世界的皇帝啊——”
“拉普兰德。”拉普兰德纠正道,“朕的名字是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宿傩重复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什么美味,“让我看看,你调伏的魔虚罗,你获得的‘适应并学习万物’的能力,能不能挡得住——”
他抬起手,四只手臂同时结印。
“我的全力。”
黑色的领域再次展开。
但这一次,不再是“伏魔御厨子”。
而是——
“领域展开——殒命天启。”
天空变成了血红色。
不,不是天空变色,而是领域将整片天空都笼罩了进去。无数巨大的、扭曲的、如同神话中魔神般的虚影在天空中浮现,它们手持各种武器,散发着毁灭性的威压。
这是宿傩真正的领域,是他全盛时期才能施展的、足以抹消一个国家的终极术式。
领域内,拉普兰德能感觉到,自己的“铁律”正在被压制。虽然还能生效,但效果大打折扣——领域效果只能削弱三成,攻击强度只能削弱两成,负面状态完全无法削弱。
“哦?”她挑了挑眉,“这才是你的真正实力?”
“十二根手指,六成力量。”宿傩悬浮在空中,四只手臂张开,如同降临人间的魔神,“虽然还不是全盛时期,但对付你……足够了。”
他抬手,指向拉普兰德。
“第一重——天劫。”
天空中的魔神虚影同时举起武器,无数道血红色的雷霆从天空中落下,每一道都蕴含着足以摧毁一栋大楼的恐怖威力。
拉普兰德没有躲。
她甚至没有防御。
她就站在那里,任由那些雷霆劈在自己身上。
“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不断,烟尘弥漫,大地震颤。当烟尘散去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拉普兰德还站在那里。
完好无损。
不,不是完好无损——她的衣服破碎了大半,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嘴角也溢出了鲜血。但她的表情……在笑。
疯狂而满足的笑。
“第二重。”宿傩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裂。”
大地开始崩塌。
不是普通的崩塌,而是概念层面的“毁灭”。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裂,无数深不见底的裂缝蔓延开来,炽热的岩浆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周围的一切化为火海。
拉普兰德脚下的地面也在崩塌。她坠落下去,坠入那无尽的深渊。
但下一秒,她又出现在地面上。
不是飞上来的,不是跳上来的,而是……“走”上来的。
她踏着虚空,一步一步走回地面,每走一步,脚下的空间就凝固一分,形成一个无形的台阶。当她走回地面时,身后留下了一串由凝固空间组成的阶梯。
“第三重。”宿傩继续说,声音依旧平静,“人祸。”
魔神虚影从天空中降下。
不是投影,不是幻象,而是真正的、拥有实体的存在。它们手持各种武器——巨斧,长枪,战锤,弓箭——从四面八方扑向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依旧没有躲。
她甚至闭上了眼睛。
万化之轮站在她身后,额头的转轮疯狂转动,发出急促到极点的“咔哒”声。它在“适应”,在“学习”,在分析这些攻击的特性,在寻找对抗的方法。
第一把巨斧斩下。
拉普兰德抬起手,用胳膊硬扛。
“铛——!”
金属碰撞的巨响。巨斧被弹开,拉普兰德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喷涌而出。
但下一秒,伤口开始愈合。
不是反转术式的愈合,而是某种更加诡异的方式——伤口处的肌肉组织在快速重组,骨骼在快速再生,皮肤在快速修复。而且新生的组织,明显比之前的更加坚硬,更加抗打击。
她在“适应”。
第二把长枪刺来。
拉普兰德侧身,让长枪擦过她的侧腹,带走一大块血肉。剧痛让她闷哼一声,但她的眼睛依旧闭着,嘴角的笑容依旧疯狂。
伤口再次愈合。
新生的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微的、与长枪攻击特性相似的纹路。
她在“学习”。
第三把战锤砸下。
第四把弓箭射来。
第五把,第六把,第七把……
攻击如同暴雨般落下,拉普兰德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她的身体不断受伤,不断愈合,每一次受伤都让她变得更“适应”,每一次愈合都让她变得更“强大”。
宿傩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拉普兰德的气息正在变化。
不是变强,而是变得……“复杂”。
她的咒力原本是纯粹的暗红色,带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但现在,她的咒力中开始混入别的颜色——血红色的雷霆,黑色的毁灭,金色的神圣,银色的锐利……
她在吸收那些攻击的特性。
她在将那些攻击的力量,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够了。”宿傩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游戏该结束了。”
他抬起手,四只手臂同时结印。
“终焉之斩——‘解’的极致。”
所有的魔神虚影同时消失,所有的攻击同时停止。领域内的一切能量开始向宿傩的手心汇聚,凝聚成一个微小的、纯黑色的点。
那是一个“奇点”。
一个蕴含着足以抹消一切存在的“终焉”的奇点。
宿傩看着拉普兰德,红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这一击,会抹消你的存在。不是杀死,不是摧毁,而是从概念层面将你彻底抹除。即使是‘适应万物’,也不可能适应‘不存在’。”
他抬手,将那个纯黑色的点,轻轻弹出。
奇点缓缓飞向拉普兰德。
速度很慢,但所过之处,空间开始塌陷,光线开始扭曲,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开始崩解。万化之轮的转轮疯狂转动,几乎要冒出火花,但它无法“适应”这一击——因为这一击的本质,就是“抹消适应本身”。
拉普兰德终于睁开了眼睛。
血色的瞳孔中,金色的纹路已经复杂到了极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真理。她的身体表面,无数种颜色的纹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复杂而美丽的图案。
她看着那个飞来的奇点,脸上没有任何恐惧。
只有兴奋。
纯粹的、疯狂的兴奋。
“终于……”她低声说,“等到这一击了。”
她抬起手,不是防御,不是躲避,而是——
模仿。
万化之轮额头的转轮,发出最后一声“咔哒”。
然后,停住了。
停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一个刻着古老符文的位置。
拉普兰德的手掌前方,一个纯黑色的点,开始凝聚。
和宿傩的那个奇点,一模一样。
不,不完全一样。
宿傩的奇点是纯粹的“抹消”,是终结一切的存在。
而拉普兰德的这个点……
“适应并学习万物。”她咧嘴笑了,笑容疯狂而美丽,“包括……你的‘解’。”
她弹指。
两个纯黑色的奇点,在空中相遇。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只有一片纯粹的、吸收一切光的“黑暗”。
黑暗持续了三秒。
然后,消散。
天空恢复了原状,大地停止了崩塌,魔神虚影消失无踪。宿傩的领域,被强行解除了。
他站在那里,四只手臂无力地垂下,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他嘶哑地说,“学会了……我的‘解’?”
“不只是学会。”拉普兰德抬手,手掌前方再次凝聚出一个纯黑色的点,“朕还……改良了它。”
她弹指,奇点飞出。
这一次,目标不是宿傩。
而是天空。
奇点没入云层,然后——
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裂痕”。
不,不是裂痕。
是一个“洞”。
一个将整片天空都“抹消”了的洞。
透过那个洞,可以看到宇宙的星空,可以看到无尽的虚空,可以看到……无数个正在闪烁的、其他宇宙的光芒。
拉普兰德看着那个洞,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看到了吗,德克萨斯?”她轻声说,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那就是……我们的家乡。”
她转身,看向宿傩。
“还要打吗?”
宿傩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疲惫,但充满了满足。
“不打了。”他说,“今天……已经尽兴了。”
他转身,四只手臂缓缓收回体内,黑色的纹路开始消退,红色的眼睛也逐渐变回虎杖悠仁的琥珀色。
“告诉那个小鬼……”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身体……我暂时还给他。但下次……等我集齐二十根手指的时候……”
他完全消失了。
虎杖悠仁的身体软倒在地,陷入了昏迷。
拉普兰德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然后,她也倒下了。
德克萨斯及时出现,接住了她。
“陛下……”
“累……”拉普兰德闭上眼睛,声音微弱,“这次……真的……要睡一会儿了……”
她的呼吸变得平稳,再次陷入了昏迷。
德克萨斯抱着她,银灰色的眼眸扫过战场。
战斗终于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那个巨大的黑洞,看向黑洞后面那片无尽的星空和无数闪烁的宇宙光芒。
然后,她看向怀中的拉普兰德,看向她嘴角那丝满足的笑容。
“回家……”她轻声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家的。”
她抱着拉普兰德,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
身后,万化之轮静静跟随,额头的转轮缓缓转动,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咔哒”声。
新的一天,终于真正开始了。
而这个世界,已经彻底改变了。
永远地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