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木浴桶置于屏风之后,热水蒸腾起朦胧的白雾,模糊了牡丹争艳的屏风。
君天碧在屏风前的玫瑰椅上坐了下来。
旁边还有一个小巧的炭炉,温着一壶新沏的茶。
她自顾自地执起茶壶,为自己斟了半杯。
“还不出来吗?”
君天碧的声音是猫捉老鼠般戏谑。
屏风后,只有水波微微荡漾的细微声响,无人回应。
君天碧也不急,捻起桌面上一个白瓷茶杯,在指尖转了转,然后随手一抛。
茶杯划出一道弧线,“扑通”一声落入浴桶中,水花溅起,激起一长串咕噜噜的气泡。
她等了一会儿,屏风后依旧没有动静。
君天碧眸光未动,这次,她伸手拿起了那只沉手的紫砂茶壶,壶身还带着炭炉上的滚烫温度。
她故意在桌面上轻轻一磕,发出“叩”的一声脆响。
“刚换的热水啊......”她自言自语,语带惋惜,“也不知是这壶里的更烫,还是桶里的更烫。”
话毕,屏风后的浴桶里,水面“哗啦”一声,冒出一大串急促的气泡。
一个湿漉漉的身影终于破水而出,捂着嘴,压抑着小声喘息,水珠顺着她乌黑的长发不断滚落。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面容柔婉,此刻却写满了惊恐无措。
一双杏眼惶惶不安地望着屏风方向,虽然只能看到后面模糊的人影轮廓,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嘴唇哆嗦着,更不敢开口说话。
君天碧将茶壶稳稳地放回炭炉上。
“是府上哪位小姐?”
女子依旧紧抿着唇,内心天人交战。
爹明明说......尧光城主中了催情药,此刻应是神智昏沉才对,怎会如此镇定。
还能......发现藏在浴桶中的她,这般冷静地与她对谈?
她不敢答话。
君天碧也不追问,只继续道:“你可知道,一旦你踏过这道屏风,或者孤走过去......”
“无论结果如何,你这辈子,都只能嫁给孤了。”
女子顾不得许多,急忙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问:“那......那你会娶我吗?”
问完才觉失言,脸上瞬间烧红,幸好隔着屏风。
“不会。”君天碧没有半分犹豫。
女子愣住了,趴在浴桶边缘,不解地小声追问:“为......为何?”
她不明白,既然不娶,为何又要说那样的话?
君天碧瞥了眼屏风后那模糊颤抖的身影,“难道你想和杜枕溪一起,躺在孤的榻上?”
和......和枕溪堂哥一起?
杜览群脑子里“嗡”的一声,自己和冷面堂哥衣衫不整地躺在同一张床上......
这、这成何体统!乱伦悖德,她想都不敢想。
她半晌作声不得,眉头拧了又拧,小脸皱成一团。
“既然不愿明说你是谁,”君天碧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可见你本心,也并不愿与孤扯上这等关系。”
君天碧的声音冷了几分,“趁孤还未改变主意,赶紧穿上衣服,离开这里。”
女子一怔,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她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声道:“我......我叫杜览群......是杜霆的女儿。”
她不敢隐瞒了。
君天碧闻言皱了皱眉。
杜霆......还真是舍得下血本,连自己的女儿都推出来。
杜览群不知君天碧心中所想,只牢牢记住父亲的交代,要在堂哥杜枕溪回来时,正好撞破尧光城主与她共浴的场面。
这是为了杜家,为了北夷......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于是,她还是鼓起勇气坚持道:“我、我不离开。”
君天碧耐心告罄,声音陡然转寒,带着凛冽的杀意:“不离开,就死在这里。”
杜览群被她突然的杀意吓住了。
她不明白,刚才语气还算平和的人,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她害怕得眼圈发红,小声商量道:“可......可不可以......晚点死?”
“再废话,”君天碧冷哼一声,“杜府上下,一起死。”
杜览群一震,她死不死没关系,反正她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用,但连累整个杜府......那玩得太大了!
父亲、纪云堂哥、还有府里那么多的人......
她立刻手忙脚乱地从浴桶中站起来,也顾不得浑身湿透,胡乱抓起旁边的干净衣物,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套在身上。
还因为慌乱绊了一下。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跌跌撞撞地绕出屏风,带着一身未干的水汽和惊魂未定的仓惶,终于看到了那个仅凭声音就让她恐惧不已的尧光城主。
眼前的少年城主玄衣墨发,容颜绝尘。
那双深邃的墨眸正淡淡地看着她,没有预想中的淫邪迷乱,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幽冷威严。
杜览群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
这......这就是那个传说中饮血练功的暴君吗?
分明是个......翩翩少年郎啊,比她的所有堂哥都要好看......
只是那眼神,太冷,太深,如雪山之巅的明月,让人不敢直视。
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君天碧看着眼前这个发丝还在滴水,衣衫穿得有些凌乱,脸上惊惧未退的女子,眉头蹙起。
要是任由杜览群这副样子从她院子里跑出去,就更引人遐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