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瓶在佩妮掌心轻轻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站在医疗翼隔离室外的长廊尽头，指尖贴着瓶身，感受到那股微弱却持续的波动——与克罗尔烙印中传出的信号频率一致。
门内传来轻微的翻身声。
她没有敲门，也没有唤人，只是缓步走进去，将披风从肩上取下，轻轻搭在莉莉身上。女孩蜷缩在床角，脸色苍白，呼吸浅而急，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她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睁眼，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惧。
“是你。”她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佩妮点头，在床沿坐下，没有拿出魔杖，也没提任何问题。她只是看着莉莉，目光落在她后颈处——那里原本有一道蛇形刺青，如今颜色已淡得几乎看不见，但皮肤表面仍留着一圈不自然的暗痕，像被什么灼烧过又强行抹去。
“它在退。”佩妮说，“不是自然消失的，是被人切断了连接。”
莉莉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慢慢抬起来碰了碰后颈，动作迟疑，仿佛不确定那里是否真的存在过什么。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说，“那天我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自己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睁眼，我已经在医务室了，庞弗雷夫人说我昏倒在走廊。”
佩妮没接话。系统界面在意识中浮现：【检测到残余精神印记，建议进行记忆提取】。
她闭了闭眼，否决了提示。
太危险。莉莉现在的状态经不起一次完整的记忆回溯，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意识崩解。她见过类似的情况——三年前一个麻瓜学生试图回忆被夺魂咒控制的经历，最后整个人陷入永久性失语。
“你不是做了什么。”她开口，声音放得很低，“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你只是承受者，不是执行者。”
莉莉的眼眶忽然红了。她咬住下唇，手指紧紧攥住床单，肩膀微微发抖。
“我梦见……有很多孩子。”她终于开口，声音断续，“在一个黑地方，墙上画着红符文。有个穿黑袍的人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根骨头做的杖。他一个个点过去，念咒语。那些孩子……有的尖叫，有的倒下，有的眼睛突然变红……”
她停住，呼吸变得急促。
佩妮立刻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掌心传递出一丝温热的魔力流，稳定对方的情绪波动。
“继续说。”她语气平稳，“你看到自己了吗？”
莉莉摇头：“我看不清自己的脸。但我记得……他走到我面前时，停了很久。然后他说了一句‘适配体a’，其他人就把我带走了。”
【适配体a】——这个词像一根针，扎进佩妮的记忆。
她在克罗尔的记忆片段里见过这个标记。那个废弃教堂的角落，一张泛黄的名单上，唯一一个名字旁边盖着这样的印章。
“你还记得别的吗？”她问，“比如时间、地点，或者那个人的脸？”
莉莉皱眉，努力回想：“他的脸……很模糊。但我记得他的手，左手少了一根小指。还有……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像是从两个地方同时传出来的。”
佩妮眼神一凝。
双重声源——这和克罗尔的情况完全吻合。当时他在施法时，体内另一个意识也在同步输出指令，形成共振效应。
系统再次弹出提示：【匹配度87%，推断：目标个体曾参与同一批次实验，为唯一成功宿主】。
她正要回应，门口传来脚步声。
斯内普站在那里，药箱提在手中，神情沉静。他扫了一眼莉莉的状态，目光最终落在佩妮脸上。
“准备好了。”他说。
佩妮点头，转向莉莉：“我们要确认一件事。过程不会痛，也不会让你再经历那些画面。但你需要允许我们进入那段记忆的边缘——不是读取，是观察它留下的痕迹。”
莉莉看着她，眼中仍有犹豫。
“如果我不配合呢？”她问。
“那就没人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佩妮说，“也不会有人知道还有多少孩子和你一样。他们可能还在某个地方，等着被唤醒。”
空气安静了几秒。
莉莉缓缓闭上眼，点了点头。
斯内普走上前，从药箱取出一支银色细针，轻轻插入地面四角。他低声念出一段咒语，空气中浮现出一层近乎透明的光膜，将整张床包裹其中。
“心灵屏障已启动。”他说，“我会维持防护，你只负责探测。”
佩妮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丝极淡的蓝光，如同雾气般缓缓飘向莉莉的太阳穴。系统界面切换至【低侵入式记忆扫描】模式，进度条缓慢推进。
视野骤然变换。
一片昏暗的空间浮现眼前——石砌墙壁，顶部坍塌，月光从破洞中斜照进来。地面画着巨大的圆形阵法，中心用干涸的血迹勾勒出蛇形图腾。十几个孩子跪坐在阵外，双手被铁链锁住，年龄都在八到十二岁之间。
镜头移动，聚焦在前方一人身上。
正是克罗尔，比现在年轻许多，面容冷峻，左手指套一副金属护具，缺指处隐约可见烧伤疤痕。他手持一根由动物骨骼拼接而成的魔杖，杖尖滴落着暗红色液体。
他开始吟诵咒语，音节扭曲，带着某种古老腔调。
每念一句，就有孩子身体剧烈抽搐，额头浮现出短暂红光，随即溃散。有的直接昏死过去，有的口吐白沫，有的眼球翻白。
直到他走到最后一个女孩面前。
画面晃动了一下。
那是莉莉，年幼的模样，穿着一件洗旧的红色连衣裙。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哭喊，只是静静地看着克罗尔。
他举起骨杖，对准她额头。
红光亮起的瞬间，整个阵法突然共鸣，墙壁上的符文逐一点亮，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丝，全部汇聚向她的头顶。
克罗尔猛然抬头，眼中闪过震惊，随即转为狂喜。
“适配体a。”他低语，“终于找到了。”
画面戛然而止。
佩妮猛地收回手，蓝光消散。她喘了一口气，额角渗出细汗。这种低强度探测虽然避免了直接冲击记忆主体，但信息重构本身极为耗神。
斯内普立刻递来一杯温水，她接过喝了一口，将刚才看到的内容简述一遍。
“不是偶然。”她说，“他们是专门挑选的——麻瓜出身的巫师儿童，年龄集中在十岁左右，正处于魔力觉醒初期。克罗尔用某种仪式强行激活他们的神经通路，试图建立远程控制网络。”
斯内普眉头紧锁：“为什么选这个群体？”
“因为他们不稳定。”佩妮说，“纯血统的孩子从小接受家族魔法熏陶，精神结构稳固。而我们这些人——出生在非魔法家庭，突然获得力量，认知体系容易崩塌。这种混乱状态，反而成了最好的接入点。”
她顿了顿，看向莉莉：“你是唯一一个没被反噬的。你的大脑不仅接受了控制信号，还能反过来调节它。所以他把你标记为‘a’，可能是计划中的核心节点。”
莉莉睁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斯内普低头查看地面的屏障符文，忽然发现其中一道出现了细微裂纹。
“有人在尝试突破。”他说，“不是攻击，是试探。就像……在确认信号是否还通。”
佩妮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在找她。只要莉莉还活着，那段连接就没有彻底断开。”
她迅速从袖中取出水晶瓶，将瓶口对准莉莉的后颈。一道微弱的吸力生成，将皮肤表面最后一丝残余的红光吸入瓶中。瓶身微微发热，映出刚才那段记忆的关键帧。
“现在他们找不到她了。”她说，“至少短时间内。”
斯内普收起药箱：“需要把这段记忆整理出来。”
“去办公室。”佩妮站起身，扶了莉莉躺下，“你好好休息。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的负担。从现在开始，它属于我们。”
莉莉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微弱：“你们……会阻止他们吗？”
佩妮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转身走向门口，风掀起了她的长袍一角。
斯内普跟在她身后半步，两人穿过长廊，脚步声在空荡的夜里格外清晰。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桌上摊开一张羊皮纸，是佩妮刚刚用记忆复原出的名单残页。上面写着几行字迹模糊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失败”或“无响应”，唯独最后一个写着“适配体a——存活”。
烛火跳动，映出“麻瓜巫师儿童实验组”几个字。
佩妮拿起羽毛笔，在下方添上一行新记录：
“实验时间：约二十年前。地点：疑似英格兰北部废弃教堂。执行者：阿尔伯特·克罗尔。目的：构建远程控制容器网络，实现群体魔法操控。”
她放下笔，手指划过纸面，停在“a”这个符号上。
斯内普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渐明的天色。
“他们不会只做了一次。”他说。
佩妮点头：“名单上有十二个名字。我们只找到了一个活口。”
她拿起水晶瓶，对着烛光看了看。
瓶底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