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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大唐中兴 > 第114章 吉备辞唐归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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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元年秋,漳河的水褪去了夏季的浊黄,清得能看见水底圆润的卵石。邺城西城校场上,靖安军的操练声比往日沉了几分——郭子仪率朔方军在魏州与史思明对峙的军报刚传至帐中,而建宁王李倓束好的行装就摆在中军帐角落,只待择日启程赴长安。

吉备建雄就是在这时掀帘而入的。他身着唐军制式的墨色劲装,腰间却仍系着倭国传统的櫑具刀,刀穗上的绯红结绳被风吹得轻晃。往日里总是带着爽朗笑意的脸,此刻绷得格外紧,他双手按在膝头深深一揖,用已十分流利的汉话说道:“殿下,末将吉备建雄,今日有一事相求。”

李倓正对着河北道舆图标注魏州防线,闻言抬眸:“建雄不必多礼,有话但说无妨。”

“末将自天宝十四载随遣唐使团入唐,至今已逾五载。”吉备建雄直起身,目光扫过帐壁上悬挂的《唐军阵法图》,那是他每日临摹的物件,边角已被指尖磨得起毛,“当初离国时,吾王亲嘱我‘习唐之良法,归以兴邦’。如今在靖安军习得弩阵战术、攻防之法,又得见殿下治邺之策,自觉学业已成,恳请殿下允我辞唐归故国。”

帐外的秋风卷着几片落叶扑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李倓放下手中的狼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五年前在洛阳鸿胪寺初见时,吉备建雄还带着倭国武士的生涩,汉话都说不利索,如今站在帐中,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尽是沙场历练出的沉稳。他想起去年冬日,史思明部将崔乾佑袭扰邺城西门,正是吉备建雄率五十轻骑,以唐军“回马箭”之法绕后突袭,硬生生将叛军逼退三里。

“你在倭国的家人,怕是早已盼你归乡了。”李倓的声音里带着暖意,“你的请求,我准了。只是此时郭帅在魏州与史思明对峙,邺城防务虽有清鸢主持,你这一走,帐下又少一员猛将。”

吉备建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殿下若留我,我便即刻撕了归乡的书信!只是……”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家书,信纸边缘布满褶皱,“家母已年逾六旬,信中说‘望见儿归,死而无憾’,末将实在……”话未说完,声音已有些哽咽。

“忠孝难两全,我懂。”李倓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既归心似箭,我怎会强留。只是你这一去,山高水远,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这话刚落,帐帘被再次掀开,郭清鸢端着一碟刚烤好的麦饼走进来,闻言便笑:“我当是谁惹殿下烦心,原来是建雄要走。这有什么好愁的,他日倭国派武士来援,你们自然能再聚。”她将麦饼放在案上,推到吉备建雄面前,“这是用新收的麦子做的,你带上路上吃,也尝尝邺城的收成。”

“王妃所言极是。”吉备建雄放下麦饼,再次跪地,额头触地,“末将归乡后,必面见吾王,力陈大唐忠义之德与叛军之祸。如今安史之乱未平,中原烽火未熄,若陛下应允,末将必率倭国最精锐的武士来唐助战,与殿下共守河山!”

李倓连忙俯身将他扶起,目光灼灼:“建雄有此心,我代靖安军弟兄谢过。但我送你的,不止是一句嘱托。”他转身走到帐角的兵器架旁,取下一把通体黝黑的弩箭——这弩比寻常唐军所用的臂张弩更轻便,弩身刻着细密的云纹,机括处镶嵌着铜钉,正是他命工匠改良的“建宁弩”。

“此弩名为建宁,是我参照西域弩机与唐军制式改良而成。”李倓拉动弩弦,只听“咔嗒”一声轻响,机括便稳稳锁住,“上弦只需半柱香,射程比寻常弩远三十步,且能连发三矢。你带回倭国,既能护自身周全,也让天皇看看大唐的军工之术。”

吉备建雄双手接过弩箭,只觉入手沉甸甸的,不仅是弩的重量,更是情谊的分量。他摩挲着弩身上的云纹,喉结滚动:“殿下厚赠,末将无以为报……”

“我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给你。”李倓又从书架上取下两册蓝布封皮的书册,递到他面前,“这不是兵书,而是农技之书。上册是曲辕犁的图纸与打造之法,下册是江南水稻的种植技艺,从育秧、插秧到灌溉,每一步都写得详尽。”

他翻开书册,指着其中一页的图纸:“倭国多山地,百姓耕作不易。这曲辕犁比直辕犁轻便,无论山地平原都能用;水稻种植之法若能推行,必能让倭国百姓多收粮食。民为邦本,只有百姓吃饱穿暖,国家才能强盛。你将这些带回,比带百柄兵器更有意义。”

吉备建雄看着书册上工整的字迹,有些难以置信。他在唐五年,见多了中原贵族对倭国的轻视,唯有李倓,不仅教他战术,更愿将关乎民生的技艺相赠。他再次跪地,这次却不肯起身,声音带着泣音:“殿下待我如手足,待倭国如友邦。建雄在此立誓,若他日殿下有需,哪怕远渡重洋,我也必率倭国武士来投!若殿下将来赴西域拓疆,建雄的刀,必为殿下先斩强敌!”

李倓亲自上前扶起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那是枚和田白玉雕成的麒麟佩,是他少年时父皇所赐。“这枚玉佩你收下,他日若派武士来唐,凭此佩便可直接入靖安军大营,无需通报。”他握住吉备建雄的手,“我与你盟誓,今日你归故国传良法,他日我守大唐待君来,你我君臣同心,共护大唐河山!”

“共护大唐!”吉备建雄高声回应,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帐外的校尉张猛等人听闻消息,都纷纷赶来相送,有人送了亲手锻造的匕首,有人塞了几串风干的肉脯,连负责粮草的老卒都拎来一袋新磨的麦粉,军营里的离愁别绪,都化作了沉甸甸的牵挂。

三日后,邺城校场。晨光刚漫过校场的旗幡,五十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倭国武士已列成整齐方阵,腰间长刀斜挎,脊背挺得笔直如松。吉备建雄身着崭新的倭国武士服,正将一枚刻着樱花纹的令牌交给郭清鸢,身后只带了三名贴身随从,行囊简单地捆在马背上——他们将走陆路先至长安,再返回倭国。“王妃,这五十名武士都是我亲自挑选的精锐,擅长近身搏杀与夜袭之术。”吉备建雄声音铿锵,“令牌分为两半,您持此半块,若有调遣,武士首领见令牌便会领命。他们已熟习唐军基本阵法,可直接编入靖安军协同防务。”

郭清鸢接过令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质感,郑重颔首:“建雄放心,我会妥善安排他们。待李倓从长安归来,定会让这些武士在战场上展露头角。”她回身示意张猛,“带武士们去西营安置,每日与靖安军一同操练。”张猛大声应下,对着倭国武士们粗声笑道:“都跟俺来!保准让你们吃上热乎的麦饼,练上最硬的战术!”

吉备建雄翻身上马,三名随从紧随其后。他勒住缰绳回望邺城校场,五十名倭国武士仍保持着方阵姿态,郭清鸢手中的樱花令牌在晨光中格外醒目。“王妃保重!”他高声呼喊,调转马头挥鞭疾驰,马蹄扬起的尘土中,邺城的轮廓渐渐模糊——他知道,此去长安不仅是归途的中转,更是践行盟约的关键一程。

众人都笑了起来,笑声里却带着不舍。郭清鸢将一个锦盒递给吉备建雄:“这里面是我配的伤药,有金疮药和治风寒的,你路上用得上。还有几匹蜀锦,带给你母亲做衣裳。”吉备连忙弯腰感谢。

一路晓行夜宿,半月后长安朱雀大街已在眼前。吉备建雄身着倭国服饰,在人流中格外显眼,他未先往鸿胪寺报备,径直赶往建宁王府——他料定李倓已抵京。刚到王府门前,便见一队亲兵簇拥着熟悉的身影走出,正是李倓。“殿下!”吉备建雄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难掩激动。

李倓见他到来又惊又喜,连忙扶起他:“我算着你近日该到了,正欲派人往鸿胪寺打听。”两人入府落座,吉备建雄将邺城留武士、沿途见闻一一细说,末了取出那枚麒麟佩:“殿下所赠信物随身佩戴,此次前来,一是盼在归乡前与殿下道别,二是想借殿下之力面见陛下,正式请辞归国,更要向陛下承诺倭国援军之事。”

李倓眼中闪过赞许:“你有此心甚好。近日父皇正因魏州战事烦忧,郭子仪元帅虽小胜,但叛军兵力仍盛。你若能在御前立誓,必能坚定父皇平乱之心。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入宫面圣。”当晚,李倓将整理好的倭国情报册交予吉备,“此册记录倭国军力部署,你面圣时可引述,让父皇知你所言非虚。”

次日紫宸殿上,唐肃宗李亨端坐龙椅,目光扫过阶下的吉备建雄,语气带着审视:“你在唐五年习得兵法,如今叛军未平便要归乡,莫非是畏难而退?”吉备建雄从容跪地,将建宁弩与农技书籍高举过顶:“陛下明鉴!末将在唐五年,蒙陛下恩典与殿下教诲,不仅习得战术,更得民生良法。此弩乃建宁王所赠,射程远胜寻常兵器;此书记录曲辕犁与水稻之术,可解倭国百姓温饱。”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铿锵:“末将归乡绝非畏难,一为向吾王复命,推行大唐农技;二为亲赴平城京,力劝吾王派出五百精锐武士驰援大唐。殿下可证,末将已在邺城留下五十武士助防,此乃倭国诚意。若援军不至,末将愿提头来见陛下!”

肃宗闻言,目光转向李倓。李倓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吉备建雄忠义可嘉。去年邺城西门之战,他率五十轻骑大破叛军,其勇其谋臣亲眼所见。倭国武士擅长近身搏杀,与唐军弩阵配合,必能在魏州重创史思明。且其携归农技,实乃两国交好之证。”

肃宗示意内侍接过弩箭与书籍,翻看曲辕犁图纸时,眉头渐渐舒展。他深知安史之乱耗损巨大,回纥援军需以财帛换取,而倭国若主动出兵,实乃雪中送炭。“朕准你辞行。”肃宗沉声道,“朕赐你黄金百两、丝绸百匹,带回平城京赠予倭王。若援军如期而至,朕必以厚禄相待,封你为倭国助唐使,世代享有大唐礼遇。”

吉备建雄重重叩首:“谢陛下恩准!末将必不辱使命,定率援军渡海而来,与大唐将士共平叛乱!”退出大殿时,阳光正盛,李倓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在河北前线等你。待叛军平定,咱们再饮邺城的麦酒。”吉备建雄握紧麒麟佩,眼中满是坚定——长安的承诺,终将在烽火中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