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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黑底金边的狼头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像一头自远古荒原奔袭而来的孤狼,带着原始的野性与压迫感。

基地警报未响,但紧张的气氛已通过加密频道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陆超握紧了手中的枪,肌肉紧绷,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那支队伍在距离基地外围警戒线一公里处,停下了。

风雪中,为首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男人,翻身下了一头神骏的变异雪狼坐骑。

他摘下防风镜,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目光锐利的脸。

他没有举起武器,而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厚厚兽皮包裹的方盒,高高举过头顶。

他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到基地哨塔:“西北狼群,首领‘苍狼’,前来拜见‘点灯人’!我们没有恶意,只为献上我族守护三百年的‘高地耐寒荞麦’原种!”

此言一出,整个指挥中心的人都愣住了。

苏清叶透过高倍监视器,看着那个男人身后近百名精悍的战士,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

这,只是一个开始。

冬至祭前的三日,青溪基地迎来了建起以来最奇特的景象。

这里不再是末日废土上人人敬畏的军事堡垒,反而成了一座汇聚希望的圣地。

继西北狼群之后,从南方泥沼区跋涉而来的“泽民”带来了能在盐碱地发芽的红树种子;从东部丘陵幸存的工匠后人,献上了几近失传的复合式人力水车图谱;最令人动容的,是一支由十七位老农组成的队伍,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徒步百里,只为亲手将一个用木头和碎铁片拼凑出的、埋藏了三十年的“避霜犁”模型,交到哑叔手中。

那是一种能够在霜冻夜保护幼苗根系的奇特农具,是旧时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基地广场上,临时搭起了一座简朴的接收台。

哑叔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麻衣,神情肃穆。

他已经可以开口说话,声音略带沙哑,却字字清晰。

每当有人献上一种种子、一张图谱或一件农具,他便亲自上前,郑重接过,然后转身,敲响身后悬挂的一口巨大铜铃。

“当——!”

铃声浑厚悠远,穿云裂石。

“泽民献红树种,记一功!”

“工匠传水车图,记一功!”

“十七义农献避霜犁,记首功!”

一声声钟鸣,仿佛敲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那声音传出去十里,沿途挣扎求生的幸存者们听闻,竟纷纷走出藏身的废墟,在家门口点燃一炷用草木灰和油脂混合制成的劣质土香,朝着青溪基地的方向,深深拜下。

他们拜的不是某个强者,而是那一声声宣告着“生机”的铃响。

指挥中心内,文秘书的手指在光屏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她整合着从各个秘密联络点传回的情报,脸色愈发震惊。

“苏姐,你看这个!”她划出一片数据,“过去完全依附于北穹顶的十一个中小型营地,在四十八小时内,全部悄悄更换了内部守则。他们废除了按身份等级分配粮食的制度,改用我们《耕火律》里的‘劳者优先,多劳多得’原则!”

她放大其中一个营地的实时监控录像,画面里,那个营地的首领正站在高台上,当众将一本厚厚的配给册投入火盆,高声宣布:“从今天起,在我们‘铁拳营’,没有官大官小,没有亲疏远近!谁会种地,谁能让地里长出粮食,谁就坐主桌,吃第一碗饭!”

台下,一片死寂之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文秘书关掉视频,深吸一口气,看向苏清叶,眼中满是震撼:“他们根本不是怕我们打过去。苏姐,他们是怕自己手底下的人,先为了一个种地的名额,把自己人给反了!”

与此同时,陆超正带领一队士兵巡查周边新开垦的村落。

点灯事件之后,希望的火种以燎原之势蔓延。

昔日被积雪覆盖的荒地,此刻已翻出一条条黑色的新垄。

许多家庭用捡来的破窗玻璃和塑料布,在自家门口搭建起歪歪扭扭的简易温棚,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刚发芽的菜苗。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看到陆超的队伍,不但没有害怕,反而颤颤巍巍地迎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涌出热泪:“好军爷啊……以前,他们都跟我们说,想活着,就得有枪,得去抢。现在我们才晓得,枪只能让人不死,种子才能让人活得好啊!”

陆超心中百感交集,他拍了拍老妇人的手,示意队员留下一袋营养剂。

返程途中,他们在一条废弃的公路上,遭遇了一支六人组成的北穹顶巡逻队。

那六人早已没了往日的凶悍,一个个饿得东倒西歪,看到陆超等人时,连举枪的力气都没有,眼中只剩下绝望。

陆超身后的士兵已经举起了枪,但他却抬手制止了。

他沉默地看着那几个几乎与死人无异的士兵,良久,只对身旁的队员说了句:“给他们几包铁皮麦种和净水粉。”

队员一愣,但还是依言照做,将东西丢在了那几人面前。

陆超没有多说一个字,只留下一句冰冷又带着一丝奇异温度的话:“想活,就去找块地。”然后便带队离开。

当晚,基地门口的探照灯下,出现了三个蹒跚的身影。

正是白天那支巡逻队中的三人。

他们没有靠近,而是在距离大门五十米处,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为首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用油布包裹的羊皮纸,高高举起,嘶声力竭地喊道:“我们有罪!我们错了!我们抢过老百姓的口粮,不配得到原谅!可你们……你们连发种子都不收钱……我们……我们愿意赎罪!”

那张羊皮纸,竟是一份手绘的、标注了北穹顶七处隐藏地下储粮库的详细地图!

文秘书拿到地图,连夜与已知情报进行比对,结果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天呐……这些地点从未在任何公开信息中出现过,连我们的情报网都只摸清了其中三处!这张图……是真的!”

她抬头,看向指挥台前默然而立的苏清叶,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慨:“苏姐,我明白了。他们跪的不是我们,也不是权力。他们跪的,是饭碗。”

他们跪的不是我,是饭碗。

苏清叶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眼中的冰冷似乎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所融化。

冬至,清晨。

天还未亮,青溪基地的中央广场却已人山人海。

一座用新土和原木搭建的祭台矗立在中央。

哑叔身穿最古朴的麻衣,手持那卷写着《耕火律》的竹简,在他身后,是近百名来自各地的老农,他们神情庄重,犹如最虔诚的信徒。

“春分雨脚,谷雨种田;立夏小满,种啥都赶……”

哑叔领头,百名老农齐声诵读着古老的农时令。

那质朴的语言,在肃杀的寒风中,竟带着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小芽站在祭台的最前方,她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却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在哑叔的示意下,她用小手捧起一粒金黄的稻种,小心翼翼地放入祭台前新开垦的一小块试验田中。

那一刻,万籁俱寂。

苏清叶没有站上高台。

她穿着最普通的棉衣,戴着兜帽,默默地混在拥挤的人群里。

她看着台上的小芽,看着那些满脸褶皱却目光如炬的老农,从自己的口袋里,也抓出了一把种子。

她没有走向试验田,而是手臂一扬,将那把种子奋力撒向广场的四方,任其落入人群的脚下,落入泥土的缝隙。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个、两个、十个、百个……数十个移动的火点忽然浮现!

它们从四面八方亮起,仿佛一夜之间从冻土中生长出的星辰,连成一片,遥遥呼应着广场上的祭典。

那是各地无法赶来的民众,自发点燃了火把,在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遥祝“耕火重生”!

“苏姐!快看!”文秘书猛地冲出指挥棚,指着主屏幕,声音激动得发抖,“北穹顶……北穹顶降旗了!他们的主塔旗杆上,那面代表着武力统治的黑旗,落下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屏幕上。

只见画面里,一面崭新的旗帜正缓缓升起,旗帜的图案,不是任何复杂的徽记,只是一盏在黑暗中静静燃烧的油灯!

紧接着,一个覆盖范围极广的公共频道,在沉寂许久后,突然响起一阵电流的沙沙声。

一个沙哑、疲惫,却能被所有人听懂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我们……也曾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我们……走错了路……请……请给我们一次……重新种地的机会……”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只有祭台边的风铃,在寒风中发出一阵清脆的轻响。

苏清叶缓缓抬起头,望向东方天际,那里,一抹微弱的晨光正努力撕开厚重的云层。

她慢慢蹲下身,无视周遭的喧嚣与寂静,伸手抓起一把混着雪粒的泥土,紧紧握在掌心。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一仗,赢的不是我们,是所有还想好好吃饭的人。”

清晨的微光终于彻底驱散了永夜的残余,基地外,狂欢了一夜的人群渐渐散去,但空气中仍残留着一股独特的味道。

那是无数火把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芬芳。

风一吹,地面上那些细碎的黑色灰烬便打着旋儿被卷起,像一群黑色的蝴蝶,在晨光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