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天已大亮，文清在顾景淮的陪同下回到家。
一进门，就看见家里多了四人，三男一女，餐桌上，摆满了五六种早餐，小笼包、油条、煎鸡蛋、鸡蛋饼、小米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像是一早才做出来的。
文清脚下一顿，抬眼扫过桌边那几张生面孔。
三男一女，皆是便装，却坐得肩背笔直，听见门响，四人“唰”地起身，动作整齐得仿佛有人喊了口令。
“文清同志！”
打头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国字脸，寸头，左眼下一道浅疤，声音浑厚，“我们来自吉南省军区，奉文献军长命令，即日起担任您的贴身警卫，我叫吴有恩，代号‘晨星’，擅长各种侦察、跟踪，情报收集，以及各种武器的使用。”
介绍完自己，他指向旁边的两位男士：“队员许天泽、陈瑞星。”
两个年轻小伙同时抬手，指节上全是厚茧，一看就是练枪磨出来的。
“许天泽擅长三四种国外语言，以及各种方言；陈瑞星擅长各种车类驾驶，侦查与反侦查”
最后指向唯一那名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同志：“郭美云。警卫员兼您的生活助理”
郭美云上前半步，身形利落，声音清脆：“报告文清同志，我擅长医疗急救、易容术、无线电台操作与各种热武器及近身格斗。即日起负责您的贴身警卫与生活助手。”
说完，她抬手敬礼，指背干净、指甲修得极短，虎口却覆着一层薄茧，一看就是经常握枪磨出来的。
吴有恩目光扫过顾景淮，又迅速回到文清脸上：“文同志您放心，首长交代过，只要是能确保您的安全，我们不用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如您在家中，无任何危险的情况下，我们不会进屋打扰您，有事您吩咐就行。”
文清逐个扫过四位警卫员的面容，抬手往下压了压：“都坐吧，你们一路赶过来，应该还没吃饭吧，你们先用，我去洗个手。”
吴有恩脚跟一碰，低声道：“报告，我们来时吃过了。”
文清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北屋后，没去洗手，而是站在院中，仔细聆听着房间的声音，自己的卧房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那声音虽然低，但还是清楚的传进她的耳里。是父亲文献和文昌文谦这两个孩子温柔的对话。
“……爷爷小时候可没你们这么享福，吃着白面馒头，各种水果以及各种零食。”
文清翻着白眼，放轻脚步，来到自己的卧室门口，文献所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相信，打仗时可能吃的不算太好，但要是说他小的时候吃的不好，也就骗骗文谦这种小孩子，文家是传承千年的世家，祖上出过九位帝师、六位宰相，四位国公、翰林、状元更是数不胜数。最穷的时候恐怕饭桌上也摆着四碟八碗吧。
文昌却听得津津有味，小声问：“那爷爷小时候吃什么？”
文献压低嗓子，一本正经：“高粱面窝头，萝卜咸菜，过年时有两片肥肉算好的。”
文清靠在门框上，轻轻“哼”了一声，懒得拆穿，看他如何编下去。
“爸妈如果能陪着我，我宁愿不要白面馒头，”文谦忽然冒出一句，童声很软，“爷爷虽然吃的不好，但有太爷爷太奶奶陪着，”
文献的笑意僵在嘴角，声音戛然而止，伸手把文谦往怀里拢了拢，嗓子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掐住，半晌才咳了声：“你们的爸妈虽然不能陪着你们长大，但他们会在遥远的地方注视着你们。姑姑会陪着你们长大，爷爷和二叔也都会陪着你们长大。”
文谦眨了眨眼，小声追问：“那……爸爸妈妈也会回去吗？”
文献顿了顿，大手在孩子后背轻轻拍抚：“会的。”
文谦似懂非懂，没再继续问，却把脸埋进文献肩窝，软软地说了一句“我想爸爸妈妈了”。
文昌没说话，只是来到弟弟身边，轻轻的抱住文谦，小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像个大人似的安慰从出生后就没有见过父母的弟弟。
门外，听着屋里的动静，文清指尖无声地收紧，双手握拳。她深吸一口气，把眼眶的涩意逼回去，脸上露出笑意，走进卧室：“怎么还不起床，早餐做好了，等着大家开饭呢！”
文清推门而入，晨光透过窗帘，正落在文献半张侧脸上，英俊潇洒的脸上那点涩红的眼角被照得无所遁形。
“姑姑！”文谦最先扭过头，像抓到救星似的扑过来，抱住她膝盖，“爷爷说我爸妈要很久才能回来，可我想他们了。”
文清蹲下身，把小家伙兜进怀里，顺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先吃饭，吃完饭咱们给你爸妈写封信，告诉他们文谦长高了，会背古诗了，好不好？”
小家伙抽了抽鼻子，眼睛亮了一度：“真的？信真能寄到我父母手里？”
“真的。”文清伸手抹掉文谦小脸上的泪水，“不信你可以问问爷爷？”
文献在一旁看着，喉结滚了滚，到底没出声，只把文昌往身边揽了揽。
文昌看着弟弟被姑姑哄好了，他抬起头，小声但带着认真：“爷爷，上次回京，文谦每次吃饭。必须有肉，太爷爷说，和你小的时候一模一样，无肉不欢。差不多每顿饭都要放肉，否则你是一根青菜也不吃。”
文献被孙子当场拆台，老脸一红，干咳两声，故作威严地瞪了瞪眼：“你太爷爷净记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之事，我那时候长身体，当然得多吃点肉。”
文昌抿嘴偷笑，却懂事地没再追问，帮文谦装好鞋，拉着他的小手：“走，先去洗脸，别让姑姑和二叔等着急。”
文谦破涕为笑，被哥哥牵着往外跑，小短腿迈得飞快，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喊：“我要吃煎鸡蛋，还要抹果酱！”
文献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摇头失笑，眼角余光瞥见文清还站在门口，晨光给她镀了一层淡金色的轮廓，他收起笑意，低声道：“清清，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