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刚过，葆仁堂后院的玉兰开得正盛，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林薇正用竹筛晾晒刚炮制好的僵蚕，陈砚之蹲在药圃边修剪薄荷，忽然听见门口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抬头就见住在隔壁单元的周大哥捂着半边脸冲进来，左嘴角歪向一边，眼睛闭不拢，说话都漏风。
“陈医生……林医生……快看看我这脸！”周大哥急得声音发颤，左手使劲拽着右脸，“早上起来刷牙，水顺着嘴角往下淌，照镜子才发现脸歪了，左眼还总流泪，吹点风就钻心地疼。”
林薇赶紧放下竹筛迎上去，让周大哥坐在诊疗椅上：“您这是面瘫，也就是面神经炎，估计是昨晚睡觉没关窗，风邪从面部钻进去了。”她轻轻捏了捏周大哥的脸颊，“右边脸没力气，鼓腮帮子试试？”
周大哥使劲鼓嘴，右边嘴角根本动不了，气全从歪着的嘴角漏出来。“还觉得右边头皮发麻，”他皱着眉，“刚才骑车来的时候，风一吹，右边脸像被针扎似的。”
陈砚之指尖搭在周大哥腕上，片刻后说：“脉象浮紧，舌淡苔薄白——这是风邪中络，正气不足，风邪趁虚而入，阻滞了面部经络。得祛风通络，再补点正气，不然邪气得寸进尺。”
他转身走向药柜：“用牵正散加减。白附子6克（先煎），僵蚕10克，全蝎6克（研末冲服），这仨是牵正散的底子，专祛风通络，对付面瘫最管用。不过白附子有毒，得先煎半小时，去去毒性。”
林薇在一旁补充：“要不要加10克防风？防风能祛风解表，您这风邪刚犯，得把它往外赶赶。”她指了指周大哥的眼睛，“左眼流泪不止，是风邪扰了泪腺，防风也能管。”
“加，”陈砚之称着药，“再放15克黄芪，您这正气虚，黄芪能补气固表，挡住风邪不让它再往里钻；当归12克，川芎10克，养血活血，经络得靠血养着，血通了，经络才能活络。”他顿了顿，又说，“周大哥您是不是觉得右边脖子也发紧，转着费劲？”
周大哥连连点头：“是啊！早上想转头看闹钟，脖子硬邦邦的，右边还疼。”
“那加10克葛根，”陈砚之说，“葛根能解肌通络，您这脖子发紧，就是肌表被风邪拘住了，它能帮着松开。煎药的时候放3片生姜，祛风散寒，还能调和药性。”
周大哥看着药方，满脸焦虑：“这病能好利索不？我这还没结婚呢，脸歪着可咋整……”
“别担心，”林薇赶紧安抚，“您这是急性期，发现得早，治得及时，肯定能好。我们再配合针灸和外治，好得更快。”她转向陈砚之，“先扎针吧？”
陈砚之拿出银针：“取攒竹、鱼腰、地仓、颊车、合谷——攒竹和鱼腰管眼睛，能帮您闭紧左眼；地仓和颊车管嘴角，专治口角歪斜；合谷是远端取穴，能祛风通络，‘面口合谷收’嘛。”
他消毒后，银针快速刺入穴位，手法轻柔得像拈花：“这些穴位在脸上，得浅刺，不然怕伤了神经。有酸胀感吗？”
周大哥眨了眨眼：“左边脸有点酸，右边……好像没感觉……”
“这是风邪阻滞，气血不通，”陈砚之捻转针柄，“等针气透了就好了，留针20分钟。林薇，你把那罐鳝鱼血取来。”
林薇应声去取，很快端来个小瓷碗，里面是暗红色的鳝鱼血。“这是活鳝鱼的血，”她解释道，“能祛风通络，还能活血，涂在右边脸上，干了之后能牵拉面部肌肉，帮着恢复。”她用棉签蘸着鳝鱼血，小心翼翼地涂在周大哥歪斜的右脸上，“每天涂一次，保留4小时再洗掉。”
这时爷爷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些艾叶和防风。“把这个煮水，”爷爷把布包递给周大哥，“放温了用毛巾蘸着敷脸，每天两次，能祛风散寒，配合着针灸和汤药，好得快。”他指了指周大哥的头，“出门戴个帽子，把耳朵和脸颊都护住，别再受风，晚上睡觉也得关紧窗户。”
陈砚之起针时，周大哥试着眨了眨左眼，居然能闭紧些了。“有效果吧？”陈砚之笑着说，“这药得每天煎一剂，分早晚两次喝，全蝎研成末，用药汁冲服，别直接嚼，有点腥。”
林薇把药包好，又塞给周大哥一小瓶药酒：“这是防风和红花泡的，每天用棉签蘸着擦右边脸，轻轻按摩，能促进血液循环。记得别用冷水洗脸，别吃辛辣的，尤其别喝酒，免得加重炎症。”
周大哥握着药包，眼里的焦虑消了大半：“谢谢你们，我一定好好吃药扎针。”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玉兰花丛后，陈砚之对林薇说：“明天得加点蜈蚣，研末冲服，蜈蚣和全蝎都是虫类药，搜风通络的劲儿更强，急性期用效果好。”
林薇点头：“我记着，等下就去药房抓。对了，鳝鱼血得每天换新鲜的，我下午去菜市场问问。”
爷爷在一旁修剪玉兰枝：“这病来得猛，去得也缓，得有耐心。你们俩辨证准，手法细，错不了。”
阳光透过玉兰花瓣洒下来，落在周大哥坐过的藤椅上，药香混着花香，把春分后的葆仁堂，酿得格外踏实。陈砚之拿起剪刀，继续修剪薄荷，林薇则把鳝鱼血碗收好——治这面瘫，就像培育园里的花，得细心，得耐心，还得有恰到好处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