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太阳斜斜地照进葆仁堂，把药柜上的铜锁映得发亮。林薇正用小刷子清理药碾里的药渣，忽听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抬头见个穿素色连衣裙的年轻姑娘站在门槛边，眼下乌青得像被人打了一拳，脸色白得没血色。
“请进吧。”林薇放下刷子，搬过藤椅，“看你这精神头，怕是没睡好？”
姑娘坐下时身子晃了晃，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大夫，我快一个月没睡踏实了，夜里瞪着天花板到天亮，好不容易眯瞪会儿，稍微有点动静就醒，白天头重脚轻的，上着班能把咖啡洒在文件上。”
陈砚之刚给药斗添完当归，闻言走过来，示意姑娘伸手搭脉。他指尖刚搭上腕子，就皱起眉：“脉细数，跳得又快又弱。”他又让姑娘张嘴看舌苔，“舌红少苔，这是阴虚火旺，心火扰神了。”
姑娘点点头，眼圈红了：“我也觉得心里发慌，老想发脾气，前儿跟同事因为打印机卡纸吵了一架，其实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她攥着衣角，“是不是跟我最近总加班有关？项目赶工，天天熬到后半夜，咖啡灌了一杯又一杯。”
“可不是嘛，”林薇递过杯菊花茶，里面飘着两颗枸杞，“熬夜最伤阴，咖啡又提神，等于把心火往上烧，火邪扰着心神，能睡得着才怪。”她摸了摸姑娘的手，凉飕飕的，“平时是不是手脚心也发烫？”
“是！”姑娘眼睛亮了些，“尤其后半夜，脚底板像踩了炭火，得把脚伸到被子外面才舒服，可秋分天又凉，冻得膝盖疼。”
陈砚之转身开方子，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得滋阴降火、养心安神。用知母10克，黄柏10克，这俩是知柏地黄丸的主力，能清下焦虚火，对付你这手脚心热最管用；再加生地15克，玄参12克，滋阴润燥，补被熬夜耗掉的阴液；你不是心慌吗？加麦冬10克，五味子6克，这俩能养心阴、敛心气，就像给‘心’搭个凉棚，让它别总慌慌的。”
“要不要加酸枣仁？”林薇正往砂锅里放药，“她这失眠厉害，酸枣仁能安神，上次张阿姨睡不着，加了这药，说睡得沉多了。”
“加15克，”陈砚之点头，“得用炒酸枣仁，比生的安神效果强。再放3克甘草，调和药性。煎药时先泡半小时，大火烧开转小火煎30分钟，药汁分两次喝，晚饭前一次，睡前一小时一次，别喝太浓，免得半夜起夜。”
林薇这时已经调好了药枕，里面塞着合欢皮、夜交藤、薰衣草：“这枕头你带回家，夜交藤是治失眠的专药，合欢皮能解郁，薰衣草助眠，枕着它，闻着味儿就能静下心。”她边说边给姑娘按揉内关穴，“你看，按这儿酸不酸？这穴能宁心安神，平时加班累了，自己按按，比喝咖啡强。”
姑娘被按得直缩手：“酸！酸到胳膊肘了！”
“酸就对了，”林薇笑着松手，“这是气血通了。我再教你个小法子，晚上睡前用酸枣仁、柏子仁煮水泡脚，水没过脚踝，泡15分钟，能引火下行，脚底板就不烫了。”
陈砚之把药方折好递过去：“这药先吃五天，期间别碰咖啡、奶茶，换成百合莲子汤，百合清心，莲子安神，煮的时候少放糖。加班也得悠着点，实在躲不开，每隔一小时站起来活动活动，对着窗户深呼吸，把浊气排出去。”
姑娘接过药方，又问：“大夫，我能不能吃点安眠药？实在熬不住了，就想睡个囫囵觉。”
“别吃，”陈砚之摇头，“安眠药容易依赖，你这是虚火扰神，不是真的睡不着，等把火降下去，阴液补上来，自然能睡好。要是实在难受，就用远志6克泡水喝，能安神，还没副作用。”
林薇把药枕塞进姑娘手里：“这枕头不用钱，你先用着，等睡好了，给我们带点你单位附近那家的绿豆糕就行，听说挺好吃的。”
姑娘笑了，这是她进门后第一个笑脸：“一定一定！太谢谢你们了，我这就去抓药，希望今晚能睡个好觉。”
看着姑娘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林薇收拾着药碾：“这秋分天，阴阳交替，最容易阴阳失调，失眠的怕是要多起来，酸枣仁和夜交藤得多备点。”
陈砚之点头：“嗯，再把知柏地黄丸的药料配足，有些不想喝汤药的，给他们丸药更方便。对了，刚才那姑娘舌红少苔，阴虚得厉害，下次复诊得加阿胶，记得提醒药材行送好点的阿胶块。”
阳光透过窗棂，在药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合欢皮和夜交藤的清香混着药香，在屋里慢悠悠地转。林薇把药枕的布套扯下来洗，陈砚之则继续往药斗里添药，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却都觉得这葆仁堂的日子，就像这安神的药枕，看似平淡，却总能在人最焦灼的时候，递去一份踏实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