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者的忠诚。”
这六个字，仿佛一道来自深渊的诅咒，瞬间击中了石裂风。
他整个人浑身剧震，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和懒散的苍碧色瞳孔，在一刹那间被无边的愤怒和暴戾所吞噬。
赫连爀……
那个总是沉默的，却会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分给他的男人。那个在星盗窝里，依旧保留着几分军人铁律的男人。
那个男人被绑在纳吉尔法环的刑台上，浑身被一种带着倒钩的能量鞭抽打得血肉模糊的凄惨模样，如同最滚烫的烙印，再一次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记得这疯子脸上悲悯的笑容。
他记得这疯子口中咏唱着不知所谓的经文。
他记得赫连爀没有发出一声求饶，而鲜红色的血却铺满了整个视野。
那是赤蝎隐藏的过去和耻辱。
也是他们宁愿在最荒芜的乱星海北域，也绝不愿再踏足纳吉尔法环控制区半步的原因。
石裂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整个人摆出了最原始、最凶悍的战斗姿态。他死死地护在凌飒身前，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眼底的蓝光溢出，摆出一副随时搏命的姿态。
曾经的他孑然一身，命就是他唯一的筹码，输了也无所谓。
但现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凌飒温热的体温，能闻到她发梢淡淡的、类似青草的香气。
他第一次尝到了名为“恐惧”的滋味。
他不敢赌。
因为他输不起了。
“阿凌，快走！”石裂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温青染也无声地上前一步，与石裂风并肩，将凌飒完全挡在了身后。他的脸色苍白，淡蓝色的眼眸里，那股温和早已被碾碎，只剩下一绝决之意。
b级的源能师在S级精神力大能面前，渺小如尘埃，但他依旧不肯放弃，这是自己能为她争取到的……那怕一线生机。
就在石裂风的精神即将被那段血腥的回忆彻底吞噬，即将不顾一切地发起自杀式攻击的瞬间——
一只手，从后面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覆上了他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
那只手并不温暖，甚至带着一丝凉意，却像最强大的镇定剂，瞬间抚平了他灵魂深处的狂躁。
凌飒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
她没有去看石裂风，只是轻轻拍了拍他，像是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大型猫科动物。
然后，她抬起眼，平静地、毫无畏惧地直视着阿瑞斯那双蕴含着风暴的蓝色眼眸。
“阁下怕是认错了，他现在是我的人，”她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他现在姓凌。”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极尽嘲讽的弧度。
“大祭司阁下，怕不是忘了这里是联盟！”可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纳吉尔法环的圣甲虫舰船，周围的那十艘红月舰船，可不单单是仪仗队，更可能的是一种礼节还有无声的监视和威慑。
石裂风猛地一怔，脑子里那片血色的幻象，被凌飒那句认可劈开了一道裂缝。他下意识地看向凌飒的侧脸，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温青染也愣住了，他看着凌飒的背影，那并不算高大，却仿佛能撑起一片天。一种混杂着酸涩、仰慕与安心的复杂情绪，在他心底翻涌。
而阿瑞斯，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异端！”
他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再无半点温和，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一股无形的、却重如山岳的精神威压，如海啸般朝着凌飒当头压下！那不仅仅是纯粹的力量碾压，更像是一根根淬满了剧毒的探针，要强行撬开凌飒的意识，然后将她的灵魂彻底污染、扭曲！
迎面而来的那股庞大的精神力海中，凌飒甚至能“闻”到无数驳杂的精神力，以及一丝丝被拙劣模仿、早已变质的……虫族精神波动。
“果然是拙劣的赝品。”
凌飒在心底冷笑一声。
她没有选择硬抗。跟一个S级的疯子拼精神力？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社畜的生存法则第一条：永远不要用自己的业余，去挑战别人吃饭的本事。
但她丝毫不虚，上次企图闯入她精神力海的，那个叫赛尔的家伙，现在还痴呆着呢！她就不信面前这个假冒伪劣，模仿虫族精神力的家伙能有多强。
下一秒，她那看似脆弱的精神壁垒，没有丝毫抵抗地向阿瑞斯敞开。
阿瑞斯那庞大而驳杂的精神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瞬间涌入！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精神崩溃、跪地求饶的模样。
然而，就在他的精神力探针触及到凌飒意识核心的一刹那，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渺小人类的灵魂。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绝对黑暗的深空。
没有星辰，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只有一种……存在。
一种冰冷的、纯粹的、超越了生命与死亡定义的古老意志。
那意志没有情绪，没有思想，它只是存在于那里，就像宇宙本身。在它的面前，阿瑞斯那引以为傲的、由无数信徒的疯狂信仰堆砌而成的S级精神力，就像是一粒尘埃，掉进了一片名为“虚无”的海洋。
他那驳杂、狂热、充满了“人味”的信仰之力，在接触到那片纯粹的、神性本源的瞬间，仿佛烈日下的冰雪，开始消融、蒸发，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是……什么？
这是……神的气息？
不！不对！
这比他信仰的“虫神”更加具有活力、更加纯粹、更加……让他不敢直视！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战栗，从阿瑞斯灵魂的最深处传来。
那是赝品，在见到真品时，发自内心的恐惧与激动！
他找到了，属于神的气息，不枉费他耗费如此多的时间和资源，甚至引导虫潮。只不过令他疑惑的是，面前这个女人身上丝毫没有虫化的迹象。
她就那么随随便便站在那里，阿瑞斯就被她精神海中隐藏的神性冲击的摇摇欲坠。
阿瑞斯如遭雷击，猛地切断了与凌飒的精神链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看向凌飒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惊骇与……迷茫。
她是谁？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
凌飒只是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面上一副受惊的表情。
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赌对了。
她刚才只是念头一动，通过自己与虫巢网络的链接，小心翼翼地，借用了一丝远在x-7星球深处，那只沉睡的王虫本体的气息。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狐假虎威，或者叫……拼爹。
她拼的是“气息压制”，是源于生命层级的信息的不对等。
事实证明，效果拔群。
装神弄鬼的，终究怕遇上真神。哪怕，她只是个能接触到真神的“客服”。
凌飒垂下眼，阿瑞斯被虫王的气息，压制没有丝毫悬念，但刚才一闪而逝的精神力，却也让凌飒看到了些许，属于阿瑞斯精神海里零碎的画面。
燃烧的巨大星核，滔天炙焰中翻滚挣扎的巨兽，以及密密麻麻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