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日头洒在融境坪时,整片藤架已被忆愿果染成了绯红。饱满的果子坠在枝桠间,像一串串燃着的玛瑙,风一吹,甜香裹着熟果的气息漫过坪地——今年的“多村甜会”比往年热闹十倍,长桌从藤架下铺到村口的石桥,竹筛里除了融境果脯、西坡果干、县城枣泥糕,还多了府城的桂花酥、北镇的蜜渍桃肉,甚至有两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说是从邻府赶来,手里攥着印着藤纹的府志抄本,要亲眼看看这“甜暖传千里”的盛景。
“去年清明育的苗,今年竟结了这么多果!”阿棠推着新做的木推车赶来,车上摆着镶了藤纹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混了府城桂花的双果茶,“县城甜坊的分店开起来了,每天都有人问这藤的故事,我特意带了新印的‘甜缘录’小册子,让来的人都带一本回去。”说话间,远处传来马蹄声,府城书吏果然如约而至,身后跟着几个穿锦缎长衫的人,竟是府城的学官与乡绅,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文稿,正是记载了“多村共甜”的府志。
“此等民心相融、甜暖相传之事,当载入史册,供后世效仿。”学官展开府志,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融境坪的藤架,旁书“忆愿果藤绕四方,多村共甜暖民心”,字迹工整,墨迹如新,“我等此次前来,一是为赴甜会之约,二是要取些忆愿果籽种,在府学的园子里栽种,让学子们也知这‘藤牵人心’的道理。”
小禾笑着引众人到藤架下,那里已摆好了第七十二个青花罐——罐身的藤纹又向外延伸了数尺,新绣的布套上,“府城”“邻府”的标记缀在红果旁,笑脸比往年多了近百个。“这罐是特意为今日备的,要装下四方的籽种与心愿。”她说着,阿暖已捧着海螺壳走来,将一片刚采的邻府枫叶放进壳里——如今壳中草木已有二十余种,风一吹,响声里裹着府城桂香、邻府枫韵,还有各地果木的气息,引得众人争相贴耳,连挑担的货郎都放下担子,眼里满是动容。
甜会的热闹在正午时分达到顶峰。张掌柜的“忆愿果甜坊”搭起了临时铺面,伙计们忙着给客人递甜食、讲典故;阿忆领着各村的孩子,把各地的果干混装进印着“四方共甜”的玻璃罐,每个罐里都塞着一张小纸条,写着栽果人的名字与心愿;阿柚娘带着多村妇人,正熬制新的“百果酪”,把府城的桂花、邻府的枫叶碎与鲜奶同煮,甜香里透着草木的清润,学官尝了一口,连连赞叹:“这哪里是甜食,是四方人心连在一起的滋味!”
府城的孩子们最是活跃,有的跟着小桂翻“甜缘录”,在新的纸页上写下“府城学子愿护藤”;有的围着青花罐,把带来的府城花土倒进罐里,与融境坪、县城的土混在一起;其中一个穿月白长衫的少年,竟拿起笔,在藤架的木柱上画了幅“藤贯九州图”,藤根扎在融境坪,枝桠蔓延至县城、府城,甚至延伸向远方的天际,引得众人驻足观看。
“这藤啊,本就该往天地间长。”小禾望着那幅画,指尖轻抚老养护本的纸页,“孙爷爷当年种籽时,盼的是一坪的暖;如今我们盼的,是这暖能顺着藤,传到每一处有人的地方。”学官闻言,接过话头:“我要把这‘甜缘录’抄录成册,藏进府学的藏书楼,再让匠人把藤纹刻在府城的城墙上,让往来之人都知道,世间最珍贵的,从不是金银,是人心相连的暖。”
午后的阳光渐斜,众人一起摘果、装罐。阿忆与府城学官并肩站在藤架下,摘下一串最红的忆愿果,放进新的玻璃罐里;阿暖则把第七十二个青花罐的布套系紧,罐里装着四方的籽种、心愿纸条,还有一片混了各地泥土的落叶。“明年清明,我们带府城的学子来育苗。”学官握着阿忆的手,眼里满是期许,“后年秋分,定让邻府的人也带着他们的果来赴会。”
夕阳西下时,返程的队伍浩浩荡荡。挑担的货郎揣着装满籽种的玻璃罐,说要把忆愿果卖到邻府的街巷;府城的学官捧着新装订的“甜缘录”抄本,身后跟着哼着“藤绕甜传”歌谣的孩子;县城的货商则推着装满百果酪的推车,回头喊道:“明年我要带更多人来,把这藤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夜色漫上来时,融境坪的灯次第亮起。阿忆、阿暖、小禾、小桂围坐在老石凳旁,望着罐柜里的青花罐——七十二个罐子连成了蜿蜒的长河,从融境坪的一隅,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每个罐身的藤纹都相互缠绕,像一张织满暖与甜的网。小桂翻开最新的“甜缘录”,最后一页是府城少年写下的字迹,笔锋稚嫩却坚定:
藤牵千里土,甜暖万人心;
志载千秋事,缘续岁岁春。
风再次吹动藤架上的海螺壳,悠远的声响穿过融境坪的灯火,飘向县城的街巷,飘向府城的城楼,飘向更遥远的天地间。月光洒在绯红的忆愿果上,甜香仍在空气中弥漫,仿佛在诉说着:这暖与甜的传承,从不是终点,而是一场永不停歇的奔赴,顺着藤的脉络,向着每一处有期待的地方,生长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