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的手还抓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拉回某个不存在的过去。
我没挣脱,也没继续往前。
光团里的字——“你本不存在”——是反的,像从里面写出来的。但那不是真相,是诱饵。是渊主那种死都不肯闭眼的玩意儿,临了还要在别人脑子里多塞一句弹幕:“你也不过如此。”
她瞳孔缩成针尖,朱砂痣一闪,整个人绷得像要断的弓弦。我知道她在怕什么。不是怕那句话是真的,是怕我说出“那就别碰了”这种软话。
可我不是那种人。
我抬手,不是去碰光团,而是反手扣住她的肩,灵力一震,把她往后带了半步。沙地在我脚下裂开细纹,像蛛网蔓延。
“那是你的记忆被读取了。”我声音压得很平,“渊主死了,但他喜欢拿活人的执念当投影仪。你越信,它就越像真的。”
她喘了口气,手指松了些,但没放开。
我懒得再解释。解释多了就像系统补丁打太多,迟早蓝屏。
折扇从袖中滑出,我没展开,只是用扇骨轻轻敲了敲自己眉心。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翻到某一页,一行字浮上来:
**“死者不能签协议,但能借活人嘴巴说话。”**
话音未落,脚下的沙面猛地拱起。
三道黑影破土而出,动作僵硬,像是被人用线吊着扯上来的木偶。他们穿着旧日正派服饰,胸口绣着“诛邪”二字,剑还在鞘里,可眼神已经空了。
最前面那人眉心一点红,和渊主当年一模一样。
我笑了下:“哟,售后服务升级了?现在连尸体都搞团购?”
寒星立刻挡在我侧前方,手按腰间星盘碎片。她没回头,声音却传过来:“主子,这些人……是三年前围剿渊主时失踪的长老。”
“哦。”我扇子一挑,“所以是群失败品回收再利用?怪不得眼神这么呆。”
那三人没动,也没开口。但他们站的位置不对劲——呈三角合围之势,脚底隐约有符文亮起,像是某种阵法残迹。
我眯眼。
这不是伏击,是仪式。
“漏洞:被附身的人,眨眼频率比正常少三分之一。”我低声道,“而且——他们鞋底没沙。”
话音刚落,三人同时抬手拔剑。
剑未出鞘,空气先裂。一道声波荡开,带着熟悉的调子:“本座亦是为三界着想……”
我差点笑出声。
“都死了还背台词?”我一脚踹向最近那人膝盖窝,他踉跄前扑,动作却丝毫不乱,反手就是一剑横斩,“你们这帮伪君子生前没说完的话,死后还得接着念?累不累啊?”
寒星已经动手了。
她左手结印,金光自掌心炸开,直轰中间那人胸口。那人居然不闪,任由金光砸实,身体晃都没晃一下。
“不对!”她急喊,“他们的魂不在体内!”
“废话。”我甩出一道血誓灵印,贴在地上,“要是真魂,早吓得尿裤子了。这是寄生,拿尸体当U盘,把恶念拷进去反复播放。”
灵印燃起幽蓝火,顺着沙地爬向三人脚底。火焰触及符文瞬间,那阵法嗡鸣一声,像是卡顿的硬盘终于读取成功。
三人齐齐抬头,眼眶里泛起灰雾。
“楚昭……”三人嘴一张一合,声音重叠成诡异的合唱,“你不该毁天律……你不该逃……你不该存在……”
我冷笑:“我不该存在的事多了。比如你妈生你那天,就不该让你睁眼。”
扇子猛插地面,血誓灵印扩散成网,罩住三人脚下。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扇面上,火光暴涨。
“漏洞:借壳重生的东西,最怕原主现身。”我盯着他们,一字一顿,“我是谁?”
没人答。
“我是三千年前被你们钉在九重天外的那个‘祸世妖星’。”我往前一步,火网跟着收紧,“是我撕了天命簿第一页,是我让雷劫卡顿0.3秒,是我让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三人动作开始迟滞。
“你们追杀我,污蔑我,说我是灾厄之源。”我再进一步,声音冷得像冰渣子,“可你们忘了——是谁亲手把我推出神位的?”
其中一人突然捂头,发出一声闷哼,眼中的灰雾颤了一下。
有反应了。
“你们不是正义。”我抬起手,血誓灵印凝聚成刀,“你们只是害怕有人看穿规则的bug,所以先把揭发者杀了。”
话音落,我挥手斩下。
火刃劈开最左边那人的肩膀,灰雾喷涌而出,像漏气的皮球。他的身体当场塌了半边,嘴里还在机械重复:“为三界……着想……”
“闭嘴。”我一脚踩碎他喉咙,“你连呼吸都是借别人的。”
剩下两人忽然合拢,背靠背站定,灰雾从七窍溢出,在头顶缠绕成漩涡。地面符文全亮,沙粒悬浮起来,形成一道扭曲人形。
渊主的声音从中传出:“楚昭……你终究不敢烧了手册……因为你怕……你也只是另一个我……”
幻象闪现——三千年前,天命阁内,一个身影站在玉简前,手中笔落下篡改痕迹。那背影,竟和我一模一样。
我愣了一瞬。
随即笑了。
笑得肩膀直抖。
“你编故事能不能走点心?”我抬手,一把扯下左眼的琉璃镜。
异瞳暴露在光下,世界瞬间变了。
所有命运的语法错误浮现在空中,像错乱的代码流。那幻象里的“我”,身上全是红色标记——**“虚构角色”“逻辑冲突”“非本体投射”**。
“你说我是你?”我盯着那团灰雾,“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漏洞,从来不敢让我亲眼看见?”
我折扇一挑,血誓灵印逆冲而上,直贯那虚影核心。
“漏洞:谎言撑不过三问。”我冷声喝出第一句:“你是谁?”
虚影晃了一下。
第二句:“你为何存在?”
灰雾开始溃散。
第三句:“你凭什么审判?”
轰——
整团人形炸成飞灰,漫天飘落的不是尘埃,是一串焦黑符文,最后凝成半块令牌,上面刻着半个“渊”字。
我认得它。
早年在鬼市捡的破烂,说是渊主信物,结果验出来是仿制品。现在倒好,连仿品都只剩一半。
我抬脚,碾碎它。
“这次,是真的没了。”
风重新吹起来,卷着灰烬往东边去。
寒星站在我身后,喘得不太稳,但没吭声。
我看了眼光团。
它还在那儿,没动,也没再变字。
“主子……”她轻声问,“我们现在……”
“现在?”我收起折扇,顺手把琉璃镜戴回去,“现在当然是走人。”
我转身,却发现她没动。
“怎么?”我皱眉。
她盯着地上那片焦痕,嘴唇动了动:“那些人……真的是被附身吗?还是……他们本来就想复活渊主?”
我没回答。
因为答案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连灰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