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青瑶的心脏。那丝微弱却本质未变的混沌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竟能追踪至此!她不敢有丝毫停留,将刚刚恢复的力量催动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融入环境的淡影,沿着黑色令牌上星空影像指引的方向,在巨大的废墟中亡命奔逃。
脚下的碎石、纠缠的枯藤、倾颓的巨柱都成了阻碍,却也成了掩护。她不敢动用太强的力量,生怕能量波动会像黑夜中的灯塔,为那恐怖的追踪者指明方向。只能凭借肉身的敏捷和对危险的直觉,在断壁残垣间穿梭。
空气中精纯的星辰之力依旧在缓慢滋养着她,但此刻这滋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意味——既然对她有效,是否对那混沌的残留物同样有效?这废墟,究竟是庇护所,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陷阱?
奔逃中,她不忘仔细观察四周。这座被称为“星殒之地”的废墟,其规模远超她的想象。除了中心那巨大的圆形石台和石碑,外围还散布着许多较小的、功能各异的建筑遗迹。有看似祭坛的梯形结构,有布满孔洞、疑似用于观测星象的拱形残垣,甚至还有一些保存相对完好的石室,里面散落着腐朽的蒲团、破碎的玉简,仿佛曾有人在此长期居住、修行。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这里曾是一个与星辰之力密切相关的、极其古老的宗门或者祭祀场所。那些壁画上描绘的引动星辉、沟通寰宇的场景,与《太阴导引诀》中记载的一些至高境界隐隐吻合。
“守望之基……”她想起石碑上的字迹,心中愈发沉重。守望什么?对抗混沌吗?如果连这样的上古遗迹都荒废破败至此,那所谓的“混沌蚀界”,究竟是何等恐怖的灾难?
怀中的“定魂盘”震动不休,指针死死指着身后,那混沌的气息如影随形,虽然并未急速靠近,却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猎人在耐心地驱赶猎物,等待其力竭的那一刻。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找到出路,或者……利用这里的环境!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黑色令牌。星空影像中,那个代表她位置的银色光点,正在靠近影像边缘一处不断闪烁着微弱金光的区域。那金光与星辰的银辉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空间的波动?
是出口?还是传送点?
希望之火重新燃起。她调整方向,朝着那金光闪烁的位置全力奔去。
越靠近目标,周围的废墟景象开始发生变化。破碎的建筑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由某种银色金属铺就的广场。广场地面刻满了更加复杂庞大的阵图,阵图的线条中,依旧残留着些许微弱的光晕,仿佛能量刚刚耗尽不久。而在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三座呈品字形排列的、高约丈余的菱形水晶柱。
其中两根水晶柱已然彻底黯淡,表面布满了裂纹,如同死去的巨兽眼眸。唯有正中央的那一根,顶端还萦绕着一团拳头大小、不断扭曲变幻的金色光晕——正是令牌影像中显示的那团金光!
而金色光晕的下方,水晶柱的基座上,清晰地刻着几个古篆:“界域之锚”。
界域之锚?通往其他世界的锚点?
青瑶心中狂跳!难道这处“星殒之地”,并非存在于她原本世界的某一处隐秘角落,而是……一个独立的、依附于主世界存在的小型空间或者说“秘境”?而这“界域之锚”,就是连接其他类似秘境,或者……返回主世界的通道?
张皇后竟然掌握着如此匪夷所思的力量,能将她在最后关头送入这等秘境之中?!
她快步走到那根唯一还闪烁着金光的水晶柱前。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团金色光晕中蕴含的、虽然微弱却极其稳定的空间之力。光晕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在生灭流转,构成一个极其复杂的坐标。
她尝试着将神识探入金光之中。
轰!
一段破碎的信息流涌入她的脑海——
“锚点编号:柒。”
“连接状态:不稳定,能量濒临枯竭。”
“目标坐标:……(模糊不清)……主世界……皇城……西北……潜龙……”
信息到此中断,但关键的几个词已然足够!主世界!皇城!这锚点果然能回去!只是坐标模糊,而且能量濒临枯竭!
她立刻试图将自身太阴星力注入水晶柱,想要稳定通道,获取更精确的坐标。
然而,她的星力涌入,如同石沉大海,仅仅让那团金光稍微明亮了微不足道的一丝,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这“界域之锚”所需的能量层次和总量,远超她目前的修为!恐怕全盛时期也未必能启动!
希望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就在这时——
“嘶……”
一声轻微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声音,自她来时的方向响起。
青瑶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
只见在广场的边缘,那片银色金属与废墟的交界处,一丝比之前清晰了数倍的黑暗扭曲,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液体,从虚空中缓缓“流淌”而出。它不再是细微的发丝,而是凝聚成了约莫手臂粗细、不断变换着狰狞形状的触手模样!触手的顶端,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不断旋转的、由纯粹混乱构成的漩涡!
它锁定她了!
而且,它似乎……变强了!是吸收了这废墟中逸散的星辰之力?还是它本身就在适应这个空间?
不能再犹豫了!
青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猛地将黑色令牌按在那闪烁金光的水晶柱基座上,同时,双手急速结印,不再是尝试启动锚点,而是……引动自身与星辰印记最深处的联系,沟通那冥冥中的太阴星之本源!
她要以自身为引,以这“界域之锚”残存的通道为基,强行撕开一条临时的、不稳定的回归之路!哪怕代价是重伤,甚至……迷失在空间乱流之中,也绝不能再留在这里面对这诡异的混沌残留物!
“嗡——!”
星辰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甚至比她对抗混沌本体时更加炽烈!她不惜燃烧部分本源神魂,强行撬动了一丝远在无尽时空之外的太阴星本源之力!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光柱,自她天灵盖冲天而起,狠狠灌入那团金色光晕之中!
“咔嚓……咔嚓……”
水晶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的裂纹迅速蔓延!那团金色光晕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剧烈地沸腾、膨胀、扭曲!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边缘不断撕裂又弥合的金色漩涡,在水晶柱前方骤然形成!漩涡内部光影陆离,充斥着狂暴的空间乱流,但那模糊的、属于主世界的气息,却真切地传递了出来!
成功了!虽然通道极度危险,但确确实实通往主世界!
而几乎在通道形成的同一时间,那道混沌触手仿佛被彻底激怒,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猛地加速,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侵蚀一切的恶意,向着青瑶的后心疾射而来!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青瑶甚至来不及回头,只能凭借本能,将全部力量用于维持通道的稳定,同时身体向着那金色的漩涡倒撞而去!
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就在她的衣角即将触及漩涡的刹那——
“铮!”
一道清越的剑鸣,仿佛自九天之外而来,又似从她灵魂深处响起!
一道纯粹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古朴无华的剑气,毫无征兆地自她身旁虚空中斩出!这一剑,看似缓慢,却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道混沌触手之前,并非斩向触手本身,而是斩在了触手与这片废墟空间的某种无形连接之上!
“嗤!”
如同快刀斩断乱麻,那混沌触手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发出更加愤怒和痛苦的扭曲波动,它与这片空间(或者说与某个更深层次的源头)的联系,竟被这一剑……暂时斩断了!
是谁?!
青瑶心中骇然,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没入了金色的空间漩涡之中!
在视线被狂暴的空间乱流彻底吞噬的前一瞬,她用尽最后力气回头一瞥。
只见在广场的边缘,那残破的祭坛阴影下,不知何时,立着一道极其模糊、仿佛由星光构成的修长身影。他(她)手持一柄同样由星光凝聚的长剑,面容隐在光晕之后无法看清,唯有那双眸子,清冷、浩瀚,如同承载了万古星空,正静静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随即,身影与剑光一同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
剧烈的眩晕与撕扯感之后,是重重坠地的冲击。
青瑶咳出一口带着星辉的鲜血,挣扎着抬头。
熟悉的朱红宫墙,熟悉的琉璃瓦,熟悉的……属于紫禁城的、混合着龙气与各种繁杂气息的空气。
她回来了。
就在皇宫西北角,靠近冷宫区域的一处荒僻宫苑内。
她强撑着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几乎再次被掏空的力量,以及神魂深处因强行引动星辰本源和穿越空间而留下的、比之前更加严重的创伤,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虽然侥幸逃回,但代价惨重。而且,那神秘的星空废墟,那道出手相助的星光身影,还有那阴魂不散的混沌残留……太多的谜团萦绕心头。
她低头,看向手中。那枚黑色令牌依旧在,只是上面的星空影像已然彻底黯淡,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而那座“星殒之地”的坐标,是否还保留着?
她必须尽快联系陆离,了解她“消失”后皇宫的局势,更要弄清楚,那道混沌残留,是否也跟着她……回来了?
还有那道星光身影……他(她)究竟是谁?是“星殒之地”古老的守护灵?还是……别的什么?
青瑶压下翻腾的气血,辨明方向,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向着记忆中与陆离的某个隐秘联络点蹒跚而去。
夜色下的紫禁城,依旧静谧,却仿佛隐藏着比之前更加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