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腰那块皮像是被烙铁贴了一下，疼得我差点叫出声。可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周明的手指已经搭在打火机盖子上，火苗随时会蹿起来。
我咬牙撑住通风管内壁，借着金属反光低头看自己后腰。皮肤底下浮出几道青灰色纹路，像藤蔓似的往脊椎爬，摸上去发烫，还带着针扎感。
这不对劲。
不是普通的伤。
我闭眼，启动记忆回放。
画面飞速倒退：三小时前的服务器室、十二分钟前的通风管分岔口、七天前的心理咨询室……一直退到十三年前那个雨夜。
医院产房，灯光惨白。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蹲在婴儿床边，手里拿着一支透明注射器，标签上写着：“共生剂·版本0.9”。他动作很稳，针头扎进我后背靠近脊柱的位置。
我猛地睁眼。
原来不是巧合。
我不是被随便动了手脚——我是从出生那天起就被种下了定时炸弹。
“江叙白。”我转头压低声音，“你有没有每个月固定吃药？说是体检补剂那种？”
他靠在管壁上喘气，脸色发白，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也中招了。”我伸手去拉他袖子，“快让我看看心口。”
他迟疑一秒，还是掀开衬衫下摆。心口位置有一圈暗红疤痕，正往外渗血，像是内部组织在撕裂。
“他们给你吃的不是营养剂，是抑制药。”我声音有点抖，“现在药效过了，共生剂开始发作。”
他冷笑一声：“所以咱俩一个后腰冒青筋，一个心口流血，合着是配套出厂的？”
我没笑出来。这种时候开不了玩笑。
头顶排风口外，周明还在原地站着，打火机在她指尖转来转去。她没点火，也没走，就像在等什么信号。
“我们不能在这儿耗着。”我说，“她只要一动手，这片地方就是火葬场。”
江叙白撑着管壁想站起来，刚起身就晃了一下，扶住我才没倒下。
“你怎么样？”我问。
“没事。”他咬牙，“就是胸口像被人拿刀搅。”
话音刚落，他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跪了下去。
我也在同一瞬间感到心口一紧，仿佛有根钢丝从胸腔里猛地抽出来。
痛得我眼前发黑。
等缓过神，我发现脑子里多了点东西——不是我的记忆。
是他的视角。
锈蚀的通风管、滴油的接缝、还有我自己苍白的脸，全是从他眼睛里看到的画面。
我抬头看他，他也正盯着我，眼神震惊。
“你……刚才是不是也看到了？”他嗓音沙哑。
“看到了。”我点头，“你的视野，像直播一样塞进我脑子。”
他又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看来这破药不光要命，还得强制共享人生。”
我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掏出U盘插进便携终端。刚才从服务器拷出来的数据还没来得及细看，现在必须找线索。
屏幕亮起，加密层正在破解。进度条跳到78%时，一行字一闪而过：
【双基因序列同步激活 → 匹配释放】
我心跳漏了一拍。
“糟了。”
“怎么？”
“抗体不能单人用。”我语速飞快，“必须两个人同时触发，否则注射了也没用。咱们之前以为拿到就能活命，其实根本不行。”
江叙白皱眉：“意思是，就算找到抗体，也得一起扛过去？”
“对。”我盯着那行字，“一个人死，另一个也活不了。这是绑定式生存机制。”
他沉默两秒，忽然笑了下：“挺适合咱俩的。”
我没理他这突如其来的嘴硬情结，继续翻数据。可就在这时，整片天台地面突然亮了起来。
一道全息投影铺开，数字从“02:59:59”开始倒计时跳动。
背景音是奇怪的混合声——一边像胎儿心跳，一边又像电子合成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响彻天台：
“亲爱的双生体，当共生剂与抑制剂中和失效，你们只剩下三小时。”
我浑身一僵。
顾明远。
虽然换了声线，但那股虚伪的得意劲儿藏不住。
“检测到神经链接初现，恭喜你们完成第一阶段融合。”声音继续说，“三小时后，若未完成最终激活程序，基因崩解将从心脏开始，逐步吞噬全身细胞。”
投影闪了闪，出现一段文字：
【建议行动：前往样本A冷冻舱，获取原始抗体。】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倒计时冷冷地挂在半空，一分一秒地啃噬我们的生命。
我盯着那串数字，脑子转得飞快。
三小时听起来不少，可我们现在被困在通风管里，外面全是汽油，周明手握火源，一步都不能错。
更麻烦的是，我和江叙白现在是连体婴式的命运——他要是撑不住，我也得跟着完蛋。
“你还能走吗？”我问他。
他扶着管壁慢慢站直：“死不了。”
“别逞强。”我伸手探他额头，烫得吓人，“你现在体温都快四十度了。”
“那你呢？”他反手抓住我手腕，“后腰那玩意儿还在蔓延吧？别以为我没看见。”
我抽回手，没说话。
他说得对，青纹已经爬到了肩胛骨下方，碰一下都像触电。
“听着。”我把U盘收好，压低声音，“我们不能等她先动手。要么破管出去拼一把，要么想办法让她主动离开。”
“她不会走。”江叙白摇头，“她在等指令确认。刚才那个倒计时就是命令启动信号，她现在只会执行一件事——烧掉所有证据。”
“包括我们？”
“包括一切。”他看着我，“尤其是你。她说你是容器，说明你知道的比她多。她杀你，不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正品，更是怕真相曝光。”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这时，江叙白突然又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往下滑。
我立刻扶住他，结果就在接触的瞬间，脑子里再次闪过他的记忆片段——
昏暗走廊，门牌上写着“样本A培育室”，里面传出微弱的哭声。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婴儿走出来，颈间挂着半块银坠。
是我的脸。
可那孩子……不是我。
我猛地推开他，呼吸急促：“我刚看到你的记忆了！有个房间，挂着‘样本A’的牌子，里面的孩子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江叙白喘着气：“那是你本该待的地方。我查过资料，真正的沈家千金应该在出生时就夭折了，但他们留了个备份。”
“所以我也不是唯一的‘我’？”我声音发颤，“我们三个，都是实验品？”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抹了把嘴角的血。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时间不多了。
我重新打开U盘终端，把刚捕捉到的记忆片段存进去。同时调出实验室结构图，寻找最近的入口。
“我们得进实验室。”我说。
“外面全是油。”
“那就让她没法点火。”我盯着排风口外的周明，“只要她离开原位，我们就有机会。”
江叙白眯眼：“你打算怎么让她动？”
我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说，如果她听见‘真正的双生子已经在冷冻舱苏醒’，会不会冲进去看一眼？”
他愣住，随即扯了下嘴角：“你又要诈她？”
“不是诈。”我敲着屏幕，“我刚在数据包里发现一条日志：‘样本A唤醒协议已启动’。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她肯定不敢赌。”
他点点头：“行，我配合你喊话。”
我清清嗓子，故意提高音量：
“江叙白，冷冻舱那边有动静了！监控显示样本A已经睁眼了！”
话音落下，周明的身体明显僵住。
她缓缓转头，看向实验室方向。
手指，松开了打火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