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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醉剑江湖 > 第253章 夜渡大名,火照伪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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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夜渡大名,火照伪窟

江州帅营,夜色如墨,沉得几乎压碎檐角风铃。

中军帐内一灯如豆,映照着辛弃疾侧脸轮廓分明,眉峰紧锁,似有千钧悬于一线。

他盘膝而坐,双目微阖,识海之中,心光图缓缓铺展——那是一幅由记忆织就的北地图卷,山川城池、水道沟渠皆如脉络般清晰流转。

灰鸦临终前那一幕再度浮现:枯槁身躯缚于柱上,喉间血沫翻涌,却仍拼尽最后一口气吐出“大名府……西市地窖”。

可就在“西市”二字出口之际,声调微滞,舌尖仿佛被无形之物所阻。

更令人心悸的是,其左手指节在地面轻叩三下,极缓,极轻,如同更漏滴入深潭,不惊波澜,却直击魂魄。

三下……非方位,非暗号,而是断句之隙,藏意之机!

辛弃疾猛然睁眼,眸中寒光乍现,如剑破鞘。

他提笔蘸墨,在案上疾书:“‘西市’者,伪也;‘下市’者,真也!地下之市,岂在城西?当在城南!”笔锋一转,勾勒出大名府旧志所载之南漕废仓地形——此处原为北宋转运中枢,地底暗河纵横,通卫河支流,废弃已久,蛛网封门,人迹罕至,正合藏匿机密之所。

他凝神推演,金手指全开,过往读过的兵书、地理、匠作典籍纷至沓来,汇入心光图中。

一幅三层地窖结构渐渐成形:上层残垣断壁,掩人耳目;中层隐秘作坊,六名印匠日夜赶工,雕模制版;底层则暗渠奔涌,直通卫河下游,一旦事发,模本可顺水而走,不留痕迹。

李铁头掀帘而入,甲胄未卸,低声禀报:“探子回报,西市戒备森严,巡卒倍增,显是虚张声势。”他顿了顿,皱眉道,“若真藏于南仓,地道湿滑难行,火攻恐引河水倒灌,反噬我军。”

辛弃疾冷笑一声,将手中图纸递出:“不烧人,只烧根。他们仿我笔迹,伪造《归正令》,蛊惑江北遗民,动摇我军心民心。我要焚其模本,毁其底版,让天下知——何为真言,何为魑魅!”

李铁头默然良久,终是抱拳领命。

三日后,轻骑百人悄然抵近大名南境。

夜雾弥漫,卫河支汊如银蛇蜿蜒,水光幽冷。

辛弃疾立于岸边,挥手示意。

李铁头当即率三十精锐转向西市方向,鼓噪呐喊,火把乱舞,顿时惊起城头警锣连响,守军纷纷调往西线。

与此同时,辛弃疾亲率六十死士,携油布包、火镰、铁钩,沿河潜行至废仓后墙。

杂草蔓生,断梁横斜,整座仓廪如同巨兽骸骨,静静伏卧于荒野之中。

阿霓随行其后,肩扛一面素帛魂幡,上书四字:“心火不灭”。

她低首闭目,口中喃喃诵名:“赵六,大名人,拒降被杀……王婆子,男丁尽殁,自焚井中……张十一,传信被捕,钉于城门三日。”每念一人,士卒眼中怒火愈炽,指节攥紧刀柄,几欲裂甲而出。

忽然,辛弃疾脚步一顿。

脑中魂影微动,似有亡者执灯而来,无声指引,指向废仓东南角一处塌陷地井。

那井口半掩于朽木之下,藤蔓缠绕,若非细察,几不可见。

“就是此处。”他低声下令,亲自带十名精锐攀藤而下。

井底湿滑,腥气扑鼻,然下行十余丈后,竟豁然开朗。

一条石砌甬道延伸向前,壁上残留火把焦痕,显有人迹往来。

辛弃疾金手指再启,心光图与实地重叠,地窖内部景象逐一浮现:中层开阔空间内,六名印匠围炉而坐,手中刻刀翻飞,案上堆满蜡版、朱泥、黄绢,其中一枚未完工印模赫然刻着“辛弃疾”三字,笔锋峻利,几可乱真。

他俯身细察,取一小撮印泥置于指尖捻开,色泽偏赭红,气味松烟浓郁,正是金廷特供“金地松烟”无疑。

“果然是他们。”辛弃疾眸光骤冷。

士卒依令以油布裹火种贴壁潜行,绕至中层通风口,将火油缓缓倾入。

李铁头握紧火镰,跃跃欲试,却被辛弃疾一手按住。

“莫急。”他声音低沉,却如铁铸,“火起太早,匠人携模本逃入暗渠,顺水而遁,则前功尽弃。待子时换岗,人心松懈,再焚不迟。”

众人屏息蛰伏,唯有滴水声在地道深处回响,仿佛时光本身也在等待那一声点燃天命的爆裂。

而就在此刻,辛弃疾耳畔忽闻细微低语,自地窖最底层幽幽传来——

“第三册模本已成,明日投洛阳。”子时三更,天地如瓮,沉在无边的墨色里。

卫河支流静得如同凝固的铁水,唯有废仓地底深处,一丝人语如针,刺破死寂。

“第三册模本已成,明日投洛阳。”

声音自底层暗渠幽幽浮上,带着湿气与疲惫,却字字清晰。

辛弃疾瞳孔骤缩,指节无声扣紧腰间剑柄——时机到了。

他并未回头,只将左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下,五指微张。

李铁头立即会意,咬牙引火镰擦过燧石,“嚓”一声轻响,在这死寂中竟如惊雷初动。

火星溅落油布,火舌悄然舔上石壁,随即轰然腾起,顺着通风口窜入中层地窖。

刹那间,烈焰翻卷,浓烟如黑龙般扑入作坊。

原本昏黄摇曳的灯火瞬间被吞噬,六名印匠惊叫着从案前跃起,有人抓起刻刀欲抗,更多人本能扑向那道通往暗渠的窄门——那是他们唯一的退路,也是辛弃疾早已算定的生门。

“放烟,不放人!”辛弃疾低喝,声如寒铁。

早埋伏于侧的士卒应声而动,数根粗铁栅自两侧墙槽滑落,铿然合锁,严密封住渠口。

热浪逼人,浓烟倒灌,那两名即将遁入水道的印匠被呛得滚倒在地,手中紧抱的木匣脱手飞出,匣盖崩裂,露出半截未燃尽的蜡版,其上“归正令”三字赫然在目。

火势迅猛却不伤人命,只为焚物。

案上堆积的黄绢、朱泥、蜡版尽数卷入烈焰,火焰舔舐着那一枚尚未完工的“辛弃疾”印模,漆黑木胎在高温中扭曲爆裂,仿若厉鬼哀嚎终被天雷诛灭。

辛弃疾立于甬道高处,目光冷峻扫过火场——不是杀戮,是清算。

这一把火,烧的是谎言之根,断的是金廷蛊惑江北遗民的咽喉。

待火势稍敛,士卒持盾突入残烬之中,于焦土瓦砾间搜检战果:夺回未燃尽的伪印残本三册,其中一册尚存完整印样;两坛未启封的“金地松烟”印泥,色泽如血;另有五页誊抄底稿,字迹工巧,内容皆为伪造辛弃疾手谕,命江北义军“解甲南归”,言辞恳切,几可乱真。

阿霓默默上前,将魂幡插于废墟之上。

“赵六……王婆子……张十一……”她低声再诵,泪水滑落却未停声。

每念一人,幸存士卒便俯首一礼,眼中怒焰渐化为肃穆。

天光将明未明,东方泛出鱼肚白。

辛弃疾率众撤出地井,临行前驻足井口,取出一册残损最重的模本,指尖抚过那歪斜燃烧的“辛”字,忽而冷笑:“完颜守贞要我身败名裂?今日我毁其笔舌之刃,明日天下皆知——真言,从不靠印。”

话音落,残本投入余烬,火光猛地一跳,映照他眉宇间的坚毅如刀削石刻。

就在此瞬,风起残垣,灰烬旋舞,一道模糊鸦影掠过断梁,似颔首,似告别,转瞬消散于晨雾。

江州帅营,范如玉独坐灯下,《山河图》铺展案头,指尖轻停大名府位置,唇间低语:“这一把火,烧的是伪信,亮的是天理。”

而在千里之外的某座密室中,一封密报正被快马送往临安——

“大名印窟已毁,伪令难继,然残本落入辛某之手……恐有后患。”

与此同时,辛弃疾已命人将夺回之物秘藏铜匣,亲书封条,交由阿霓贴身保管。

他望向南方天际,眸光深邃如渊。

有些真相,须得当众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