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第三下时，李冰才伸手去摸。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点微光散去后的麻意，像电流走完最后一段线路。
她划开屏幕，管家的声音直接撞进耳朵：“小姐，南街铺子……被人砸了！”
李冰坐直，后背贴上床头板，咔的一声轻响从脊椎传来。她没出声，手指却攥紧了手机边缘。
“王家的人带了七八个社会上的，卷帘门撬开就往里冲，货架全推倒了，小陈头上被玻璃划了一道，血流得厉害……他们还抢了柜台里的现金和几包货。”
“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说要等现场勘查。可人已经走了，监控也被砸了主机……”
“我知道了。”她打断，“先送店员去医院，所有伤情记录、医药单据，一张都别丢。”
电话挂断，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还能稳住的那股热流，此刻在经脉里乱窜，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的蛇群。指尖发烫，银光差点又要冒出来。
“你现在去闹，只会被扣‘扰乱治安’的罪名！”凌云的声音压得很低，像贴着耳膜刮过，“他们就是要你动手，好给你安个‘持械斗殴’或者‘指使伤人’的帽子。你现在不是练功的人，是老板，是责任人。你要活着站到最后。”
李冰闭眼，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她把那股躁动往下压，沉到丹田，像把烧红的铁塞进沙土。指尖的热度慢慢退了。
她起身换衣服，动作利落。黑色长裤，深灰外套，头发扎成低马尾。出门前抓起桌上的加密U盘和备用手机，塞进内袋。
车停在巷口，她下车时看见南街拐角围了一圈人。警戒线拉了一半，两名警察正在拍照取证。卷帘门歪斜地挂在轨道上，玻璃碎得像撒了一地冰碴。货架倒了一片，有些商品被踩进泥里，还有几个空箱子翻在门口，显然是被搬走过。
两个店员坐在台阶上，脸上沾着灰。年轻的那个额角缠着纱布，血渗出来一点。
李冰走过去，蹲下来看他伤口：“疼得厉害吗？”
“李小姐……”男孩声音发抖，“我没拦住他们，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她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医疗费我来付，误工费也会补。”
她转头对管家：“损失清单列出来，按进货价算。能修的设备登记型号，明天就联系厂家报价。监控硬盘找技术公司看看能不能恢复数据。”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
“李家小姐就这么算了？不骂几句？”
“换我早抄家伙了，这哪是做生意，这是欺负人。”
李冰听见了，没回头。她走到店铺侧面，那里有个探头没被完全拆掉，外壳裂了条缝。她掏出手机，对着摄像头残骸拍了几张照，又绕到对面商铺的屋檐下，拍下对面监控的覆盖范围。
回到车里，她打开导航，标记了这条街三个摄像头的位置，然后调出附近停车场的分布图。王家的人开车来的，总得有停车点。
她把照片和坐标传给一个记者朋友，附言：“现场实拍，店员受伤，财物遭劫。请客观报道事件本身，不要渲染情绪，也不要提我个人态度。”
发完消息，她靠在座椅上，手指无意识敲着膝盖。
“你在想什么？”凌云问。
“他们在试探。”她说，“先是逼签协议，再是假药试探反应，现在直接动手砸铺子。一步步升级，但每次都留一线——没伤人命，没放火，也没碰主宅。说明他们不想彻底撕破脸，至少现在不想。”
“所以呢？”
“所以他们在等我犯错。”她眼神沉下来，“只要我一怒之下动手，或者哭闹上访，他们就能顺势把我定性成‘情绪不稳定’‘无法经营企业’，然后联合银行申请财产保全，直接接管剩下资产。”
她顿了顿，低声说：“我不再是那个只会签字的傀儡了。”
回到家，她径直走进书房。灯打开，桌上摊着上午没看完的财务报表。她把U盘插进电脑，导入刚拍的监控残片。画面断断续续，但还是看清了带头那个人的脸——三十多岁，左眉有道疤，穿黑夹克，戴金链子。
她截图，放大，存进加密文件夹，命名“王家打手01”。
车牌号是从对面商铺监控里拼出来的。她查了车辆登记平台，车主名叫赵强，曾因寻衅滋事被拘留过两次，名下还有辆面包车，经常出现在王氏集团下属物流公司的门口。
资料备份到云端，本地文件清空。
她正要关机，门铃响了。
透过监控画面，她看见白云飞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药盒。
她开门。
“听说了。”他说，“我顺路买了点外伤药，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李冰侧身让他进来，递了杯水。
白云飞环视一圈客厅，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你还好吧？”
“死不了。”她笑了笑，“就是有点烦。”
“这种事，报警只能走程序，真想盯住他们，得有人盯着王家那些人。”他放下水杯，“我认识几个做事灵活的，能跟人，能拍照片，不会露面。”
李冰摇头：“我不想惹更多麻烦上身。”
“我不是让你打架。”他说，“他们是混的，但眼睛好使。谁进出王家大院，谁打电话，谁半夜往外运东西，都能记下来。你只需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她沉默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部备用手机，开机，设了密码，交给他。
“只收消息，不主动联系。”她说，“每天晚上八点，发一次汇总。如果有紧急情况，用预设暗号——‘天气转凉’代表可疑人员聚集，‘需要加衣’代表可能行动。”
白云飞接过手机，点头：“明白。”
“还有。”她看着他，“别靠近他们的人，别拍照，别录音。只观察，不介入。我要的是情报，不是冲突。”
他笑了下：“你比我想象中冷静。”
“因为我输不起。”她说，“以前我可以躲，可以装病，可以什么都不管。但现在不行。每一步走错，都是拿命在赌。”
白云飞走后，她回到书房，把今天所有的文件重新整理一遍。医疗记录、监控截图、车辆信息、人员特征，分门别类存入不同加密层。最后打开日历，标记了明天上午的银行预约——她要去申请个人经营贷款，用剩下的两家铺面做抵押。
电脑右下角时间跳到九点十七分。
她合上笔记本，起身关灯。窗外夜色浓重，楼下一盏路灯闪了闪，又亮起来。
她站在窗边，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朝上。体内那股热流再次浮现，比白天安静了许多，像一条刚学会听令的溪水。
她试着引导它流向指尖。
一点银光，在黑暗中悄然亮起。
她没让它持续太久，三秒后便收回气息。
光灭。
但她知道，这一次，不是慌乱中的闪现，而是命令下的回应。
楼下传来电动车驶过的声响，远处有狗叫了两声。
她转身坐下，打开抽屉，取出一张老宅平面图，铺在桌面上。笔尖悬在车库位置，迟迟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