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的手指还停在老宅平面图的车库位置,笔尖悬着,迟迟没落下。窗外那盏路灯又闪了一下,她没抬头,只是把图纸往灯下移了半寸,借着光重新看了一遍后院布局。
“你盯着那棵树看了十分钟。”凌云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想不起来,就别硬撑。”
“我记得他带我去过。”她说,“下雨天,傍晚。他蹲在树前烧香,手贴着地,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我没听清。”
“再试一次。”凌云没催促,也没否定,“闭眼,顺着呼吸往下沉,像你引导热流那样。”
她合上眼,指尖压住太阳穴。空气里好像有股低频震动,像是从地底传来的脉搏。她放慢呼吸,一吸一呼之间,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画面——灰白的石砖被雨水泡得发黑,一双布鞋站在旁边,父亲蹲着,手里捏着三根香,火苗在雨中歪斜地跳。
“守脉之人,不可负天命。”这句低语像是直接钻进耳朵。
她猛地睁眼,“他说了这个。”
“守脉?”凌云语气微动,“不是祭祖,是护脉。那棵树底下有问题。”
李冰没说话,折起图纸塞进抽屉,起身去卧室翻出一件深灰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帽子兜在头上,鞋换了双轻便的黑色运动鞋。
“现在去?”
“趁没人盯。”
她从侧门出去,绕到巷子尽头翻墙进了老宅后院。围墙内一片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老槐树比记忆里更粗了,树皮裂成块状,根部隆起像盘着几条蛇。
凌云忽然道:“东侧树根,两尺深左右,有能量波动。很弱,但规律。”
她从包里掏出折叠铲,蹲下开始挖。土不算硬,但湿气重,铲了几下就沾了一层泥。挖到半尺深时,铲尖碰到了东西。
她用手扒开泥土,一块青灰色石板露了出来,边角整齐,明显是人工埋的。拿上来擦掉泥,表面刻着几道弯弯曲曲的纹路,和青铜盒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符文对上了。”她低声说。
“放回去。”凌云提醒,“试试它原本的状态。”
她把石板轻轻放回坑底。刚一接触地面,石板边缘开始发热,温度迅速升高,周围的湿土冒出细小水汽,像有股热流从地下往上顶。
“果然是节点。”凌云语气沉了下来,“这不是封印,是标记。有人用它锁定灵脉浅层出口,定期检测能量流动。”
“谁干的?”
“你爸。”
“你怎么知道?”
“这符文排列方式,带个人印记。最后一笔收尾有个轻微右偏,和你书房暗格里那份族谱上的签名笔迹一致。这是李家人的手法。”
李冰盯着那块石板,没伸手再去碰。热气还在往上冒,泥土裂开细缝,露出底下一层泛着微光的砂石。
“它现在是激活状态?”
“不,只是感应到外来干扰才反应。真正的开启需要配套钥匙,或者更强的能量共振。你现在碰它,最多让它烫一会儿。”
她点点头,把石板重新挖出来,用随身带的干布裹了三层,塞进外套内袋。然后把土填回去,扯了片落叶盖在上面,又故意在旁边踩了几脚,把痕迹搅乱。
返程路上,她走得很稳,没回头。进了主宅,先去厨房接了杯水,假装刚散步回来。进卧室后锁上门,把石板拿出来放在桌上,和青铜盒并排放着。
“两个同源符文,一个在书房暗格,一个在后院地下。”她说,“一个藏,一个标。说明我爸知道盒子里的东西重要,也清楚灵脉在哪,但他没打开。”
“他在等。”凌云说,“等能承接这份东西的人出现。你今晚能想起那段记忆,不是偶然。是你体内的能量已经开始和这片土地产生共鸣。”
她没接话,手指轻轻划过石板表面。那纹路像是活的,指尖划过去时,微微发麻。
“吞天葫有反应吗?”
“安静。”凌云顿了顿,“但它在吸收。非常缓慢地,从你口袋里那块石板上抽走一丝能量。不是吞噬,更像是……认亲。”
她抬眼,“什么意思?”
“有些器物只认血脉。吞天葫现在还没完全认你,但它察觉到了和你有关的源头信息。这块石板,可能是开启它忠诚度的关键。”
她把石板翻过来,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极浅,几乎看不清。她凑近台灯,眯着眼读:“癸未年七月初九,封。”
“封?”凌云重复,“不是启,是封。那天他不是开启,是加固。”
“七年前。”她算了一下,“就是我高考那年夏天。他带我去烧纸,其实是来这儿做封脉仪式。”
“你那段时间突然搬去市区住校,是不是他说身体不好,不想让你操心?”
“是。”
“借口。”凌云语气冷下来,“他是怕你卷进来。那时候灵脉已经有松动迹象,他必须定期加固节点。而你如果留在老宅,早晚会被能量吸引,提前觉醒。”
她沉默片刻,“所以他宁可让我以为他不在乎家,也不告诉我真相。”
“守护者从来都不是风光的。”凌云说,“尤其是这种没人知道的守脉人。”
她把石板收进衣柜最里面的夹层,掀开内衬布,下面已经藏着青铜盒。两样东西并排躺着,离得近了,石板边缘又微微发烫了一下,随即熄灭。
“别急。”凌云说,“现在暴露不得。王家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陈雅那边也蠢蠢欲动。你要是突然开始研究古物、频繁进出老宅,他们立刻会警觉。”
“那怎么办?”
“等。”
“等什么?”
“等你体内那股热流能稳定运行三个周天。到时候,你不用刻意引导,它自己就会去找源头。那时你再靠近石板,它会主动回应你。”
她坐到床边,掌心朝上,试着调动那股热流。它比昨晚听话了些,从丹田缓缓升起,经胸口、手臂,流向指尖。银光亮起,比之前更稳,持续了五秒才散。
“进步不小。”凌云说,“但还不够。你现在的控制力,只能算入门。真正要用上这股力量,得让它和吞天葫形成循环。”
“怎么循环?”
“让它进去,再转化出来。你现在是单向引导,得变成双向流动。等你能做到这点,灵脉节点自然会给你更多提示。”
她收回手,关了灯。窗外夜色浓黑,楼下的路灯终于不再闪烁。
她躺下,没睡,眼睛盯着天花板。
衣柜里的石板,在黑暗中极其短暂地闪了一下微光,快得像错觉。
她的手指无意识蜷了蜷。
台灯的开关还卡在半按状态,接触不良,灯忽明忽暗地闪了两下。
啪。